第529章 八旗兵的實力
作者:濁酒當歌      更新:2022-02-22 18:11      字數:4012
  薩穆什喀的登陸地點,距離馬福塔的登陸地點大約間隔了十裏地。

  這是因為為了達到一正一奇的襲擊效果,兩路人分頭上的岸。薩穆什喀是正兵,一路敲鑼打鼓、呐喊喧天,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要攻皮島了,而馬福塔是奇兵,一路偷偷摸摸、偃旗息鼓,摸黑在另一處乘小船涉水爬沙子,所以從難度上來說,馬福塔占了便宜。

  當薩穆什喀在灘頭和列陣明軍浴血苦戰的時候,馬福塔幾乎靠突然出現後造成的恐慌就順利招降了不少從睡夢中驚醒而傻了眼的明軍,於是這一路清兵進展順利,順理成章。

  但清軍將領之間,內卷嚴重,旗與旗之間有個麵子問題,將領與將領之間,也有派係之爭,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八旗軍也無法避免。

  阿濟格來取代碩讬,本就有皇太極斥責碩讬無能的意思,底下的將領要是再不努力爭功,隻怕收兵回去還會遇到什麽苛刻責難,於是人人努力爭先,不肯落於下風。

  薩穆什喀和他的人都是這樣想的,聽到馬福塔都快跑到皮島另一邊去了的消息,心中焦急可想而知,一群人腳下生風,朝著白甲兵所指的方向疾奔。

  固山額真薩穆什喀大步走在前頭,他手裏拿著那顆怒目圓睜的人頭,鮮血滴了一路,沿途碰上不少丟盔棄甲的明軍士兵和皮島百姓,所有人見了那顆人頭,以及凶神惡煞的清軍,莫不變色顫粟,膽子大的還能腳底抹油掉頭就跑,膽小的雙股顫顫隻能跪地求饒。

  清軍自然不會理會這些沒了鬥誌的人,看著不順眼的一刀砍了,順眼的由他們去,隻要沒人阻攔,大家懶得去追擊,去和馬福塔匯合,打擊明軍有組織的抵抗才是重點。

  島上零星的戰鬥隨處可見,皮島上也不盡是慫包,小股的明軍在墩堡邊、野地裏奔跑,人影瞳瞳,薩穆什喀也搞不清他們是在兵還是民,他望見海上炮火連天,火光映紅了天際。

  來到皮島西邊,就看到在一片樹林邊上,馬福塔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正坐在地上休息。

  薩穆什喀見四周沒有明軍,有一些漢軍模樣的人血跡累累,受了傷躺在一邊呻吟,於是大笑著走過去,把手裏的人頭重重往地上一放,道:“參政大人可是累了?不如多休息一陣,等我把島上平定了,你再起來。”

  馬福塔年紀較大,為人沉穩,作為後金派遣朝鮮國的通商使者很多年,脾性溫和,聽了這挑釁的話並不惱怒,隻是瞟了他一眼。

  沒等馬福塔答話,卻見身後一個漢人驚叫起來,指著薩穆什喀手中的人頭道:“金日觀!是金日觀!”

  薩穆什喀皺眉慍怒,看著那人:“何人叫囂?”

  馬福塔伸手揪住那人的衣服領子,往前一甩:“你認得這腦袋?”

  “認得認得。”那漢人被甩得一個踉蹌,站穩後雞啄米一樣點頭:“他是增援皮島的明朝大將,叫金日觀,他是除了總兵陳洪範之外的大將,如今陳洪範早早離開,他就是皮島上最能打的人。”

  “這麽說現在明狗最能打的大將被我殺了?”薩穆什喀樂了,哈哈大笑:“你又是誰?”

  “他是我的一個降將,十來天前就跟我們暗中通信要獻島的人。”馬福塔得意的瞧了瞧薩穆什喀,意思是你個莽夫,用腦子你差我好幾條街。“告訴這位大人,你叫什麽名字!”

  “是是是,小的叫沈誌祥,本是明朝皮島駐防參將,東江總兵沈世魁是我幹爹。”漢將唯唯諾諾的彎腰點頭:“其實不止是十幾天前,早在去年我就派人給石延柱大人送過信了,托他向大清國引薦小人,隻是不知道信送到了何處,沒有下文。”

  “原來是個吃裏扒外的叛徒!”薩穆什喀輕蔑的嘟囔了一句,馬福塔和沈誌祥就裝沒聽見。

  “薩穆什喀,你殺了明朝大將,這份功勞可不小。”馬福塔大度的向薩穆什喀道喜,拄著手裏的刀把地上的金日觀人頭拔了拔:“不過殺了一個明將不等於大事可成,島上抵抗的明軍還不少,我們依然很危險,海上的援兵上不來,咱們人手不夠,所以我才派人過來合兵一處。”

  “島上抵抗的明軍不少?”薩穆什喀哈哈一笑:“參政大人是不是眼花了?天色雖暗,但何處還有大隊明軍敢於抵抗?一些零散頑徒有什麽可怕?就算島上明狗數量很多,隻要我等占住陣腳,等我大軍上島來,一樣把他們全部趕下海去!”

  “果然是條好漢子!”馬福塔豎起大拇指,朝身後樹林那頭指了指:“現在林子那一邊就有隊明狗列陣,就請你去把他們趕下海去吧。”

  薩穆什喀眼珠子轉了轉了,視線在那群鼻青臉腫的天順軍身上定了片刻,打了個哈哈:“原來你是在那兒吃了癟,怎麽,那些明狗很凶?”

  “不一般,不然我怎麽會請你過來匯合。”馬福塔吸了口氣:“不是我妄自菲薄,如果不把這股明軍解決掉,等到天色發亮,阿濟格大人的援軍還不能上島,被島上明狗發現其實登陸的就我們這點人,下場如何,你自己想。”

  薩穆什喀麵色微變,朝樹林那一邊望了望:“明軍有多少人?”

  馬福塔道:“黑夜裏不怎麽看得清楚,不過列陣的有三百人左右。”

  “多少?”薩穆什喀以為自己聽錯了。

  馬福塔看了看他,重複道:“三百多。”

  薩穆什喀嘴角咧了咧,看表情似乎要控製不住的大笑,馬福塔不等他笑出聲來,起身道:“不可大意,明狗人不算很多,但據天順軍活下來的人講,都是精銳。現在你來了,我們旗人差不多也有四百人,去幹掉他們吧。”

  薩穆什喀緊走幾步,跟上他的步履,繃著臉奇道:“你刻意等我,就是因為被天順軍說的嚇住了?”

  馬福塔腳下不停:“你見過把人放到二十步以內再射火槍的明軍嗎?你見過不靠弓矢敢一開始就近身肉搏的明軍嗎?你見過被人近身搏殺後不但不退還能陣型不散的明軍嗎?”

  “見過。”薩穆什喀臉上的譏笑慢慢褪去:“不過很少。”

  “那就是了,今晚上我們就碰上了。”馬福塔麵色凝重,帶著薩穆什喀等人轉過了樹林,來到一片開闊地上:“你看,他們就在那兒。”

  這片地勢是一塊平地,緊靠島嶼西邊的大海,站在這裏就能看到海邊有大群船隻停泊,數不清的人影在朝那裏匯聚,搶著上船,在海岸和清軍之間,有一群黑色的甲兵坐在地上休息,大概看到這邊有清軍出現,這些甲兵全都站了起來。

  “他們坐在這兒幹嘛?”薩穆什喀納悶。

  “等我們。”馬福塔簡短的答道:“一刻鍾前我過來的時候,他們就坐在那兒了。”

  薩穆什喀吸了口氣:“臨敵不慌,跟尋常明軍的確不一樣。”

  停了停,他又說道:“人數很少,恐怕還沒有三百人。”

  “差不多是這個數,你敢不敢上?”

  “有何不敢?”薩穆什喀這回真的笑了:“精銳明軍又不是沒打過,當年薩爾滸的杜瘋子那麽狠的人我都交過手,還會怕這些明狗?”

  “我的人都是披的輕甲,沒有你的重甲兵那麽厚實,正麵就靠你了。”馬福塔拍拍他的肩:“我帶人在兩翼掩護,一旦破了口子,我隨後掩上。”

  “你個糟老頭子又算計我。”薩穆什喀罵了一句,但心裏卻覺得得意洋洋頗為消受,因為他的手下的確都是慣於陷陣的重甲猛士,他把馬福塔的話當恭維的語言了。

  “那就這麽定了。”薩穆什喀大手一揮:“準塔,帶五十個披甲人上!”

  拔什庫準塔應聲而出,他個頭不高,卻披了三層甲胄,整個人看起來鼓鼓囊囊狀如牛犢,剛才薩穆什喀和馬福塔的對話逃都聽到了,滿心都是驕傲,一種舍我其誰的自豪感爆棚。

  “你,你,還有你,帶人跟我上!”準塔點了五十個人,呲牙對同為拔什庫、卻沒有被薩穆什喀列為陷陣人的鼇拜一笑,把右拳在胸口捶了一捶,低下頭頂鐵盔,悶聲提刀就往前走。

  五十個白甲兵跟著他,一言不發的拔腿就走。

  他們出發的地方,距離夷州玄甲兵大約有兩百步。

  在這些陷陣白甲兵身後,剩餘的清兵排成鬆散的橫隊,列隊而行,兩側有馬福塔的輕甲兵手持弓箭火槍掩護。

  準塔的步伐不算快,一步一步走得很穩,但步率卻在逐漸加快,隨著距離的拉近,越來越急。

  “一百五十步!”

  鼇拜跟在準塔身後大概二十步遠的地方,保持著和準塔一樣的速度,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遠處已經排列成陣型的明軍不放,心中估算著距離。

  “一百步了!”

  明軍沒有開槍,雖然站在陣列之前的鳥銃手端著火槍一直瞄著前方,但就是沒有噴火星子。

  這夥明軍果然沉得住氣,要是換做遼東戰場上這兩年遇到的明軍,早就放了一排鉛彈了。

  後麵掠陣的薩穆什喀也稍稍皺眉,覺得今晚可能要損失一些人手了。

  “五十步!”

  低頭向前的準塔已經開始小跑了,剛才一直用行走靠近的雙腿逐漸大幅度擺動,重甲兵們跟著他在這個距離上不再保留力量,他們把全身力氣都調動起來,頂著一身鎧甲全力奔跑,隻為近身。

  “三十步!”

  準塔渾身的血都快從血管裏迸飛出來了,他把腦袋上的鐵盔又拉下了一點,盡量遮住了全部麵門,耳畔聽到後麵的鼇拜在大聲喊著,讓所有的人注意明軍火槍。

  “砰砰砰~!”

  明軍沒有讓他們等待多久,二十七八步的距離上,鳥銃開火了。

  準塔不敢抬頭,把長刀橫在下顎前,悶頭前衝。

  “噗!”

  “鐺!”

  他的腋下劇震,緊跟著右胸如被重錘命中,整個人仿佛撞上了一麵牆,被一股巨力朝後猛甩,狀如奔牛的漢子頓時止住了去勢,悶哼著往後就倒。

  一個又一個重甲兵從他身邊跑過,這關頭,沒人去理會他。

  準塔覺得嘴裏有股甜味,一會兒工夫就變成血腥的苦澀味兒,身上有兩處地方劇痛,他探手一摸,左側腋下有個小小的東西卡在甲葉裏,而右胸的位置濕濕的,把手拿到眼前看了看,是血。

  他掙紮著想爬起來,但右側身體已經完全沒有力氣,血像泉水一樣從右胸的槍眼裏冒出來,三層甲胄都沒有擋住這一槍的貫穿,生命力正以分鍾為單位從他的身體裏流逝。

  準塔用滿語罵了一句娘,徒勞的躺了下去,然後看到了鼇拜的臉。

  “兄弟,不要死,等我殺了明狗回來救你!”

  鼇拜捏了捏準塔的手,感受到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皮膚已經開始發涼,沒有絲毫的猶豫,紅著眼睛起身就衝鋒。

  跟準塔一樣躺在地上掙紮的,還有四五個重甲兵,倒了這麽幾個不是因為夷州鳥銃手沒打準,相反的,幾乎每一槍都命中了人身,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清兵們是帶著槍眼在繼續衝。

  隻要沒死,還能動,就拚命往前,這是清兵和天順軍最大的區別。

  夷州軍中,鳥銃手們開始退往兩側,清軍的輕甲兵在向他們射箭。

  汪承祖換到了玄甲重步兵的第二排,由於人數少,重步兵們隻排兩排,陣型有些單薄。

  “站住了,腳下都給我站住了!”汪承祖沒有想到鳥銃一輪射擊基本上沒有解決掉多少清兵,衝過來的披甲人活像猛獸一樣凶猛,於是高聲大吼起來:“殺!”

  長刀上撩,刀鋒與鐵甲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