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早上起來，早飯都沒吃，就弄死了兩個馬打藍猴子。

  作為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巴達維亞的總督、公司十七人董事會指定的亞洲事務負責人，他來到亞洲並一手創立巴達維亞據點，已經九年了。

  九年裏，他殺死的亞洲土著猴子不計其數，今天早上的這兩個，根本不算事。

  “吊在大門外的樹上，在太陽底下曬三天，曬到屍體發臭為止。”他對手持彎刀的馬來雇傭兵下令道：“讓所有的馬打藍猴子看看，膽敢違抗東印度公司的命令是什麽下場！”

  雇傭兵忠實的執行了他的指令，拖著兩個倒黴的馬打藍人走了，地上留下了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科恩對此毫無顧忌，他甚至能開心的坐下來，開始吃早飯。

  幾個穿著長筒裙的土著婦女抖抖顫顫的過來，用抹布浸水去收拾一地狼藉，她們膽子雖然都快被嚇破了，但幹活還是非常麻利，等到科恩享受完屬於他獨有的西式早餐後，這間有著濃鬱荷蘭十七世紀現實主義風格的華麗建築內再也聞不到一丁點的血腥味，用戶外新鮮采摘來的花卉裝點的房間裏居然還有了十分醉人的清香。

  科恩用塞在下顎處的白毛巾擦擦嘴，優雅地起身，整整身上那套筆挺的製服，把手背在身後，不緊不慢的通過一扇門，來到緊鄰的另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比剛才的房間要寬大許多，但裝修風格如出一轍，都帶有這年頭華麗的歐式半牆木紋和帶穹頂的窗戶，牆上掛著荷蘭共和國執政官莫裏斯的畫像，這位鐵腕政治強人正用俯視的眼神，注視著這裏的每一個人。

  房間裏有幾張大沙發，涇渭分明的坐著兩拔人。

  一拔人穿著本地人常見的蠟染布上衣，黑色長褲，戴著小帽，標準的***裝扮，他們大多皮膚黝黑，把東南亞充沛陽光帶來的健康服色體現得淋漓盡致。

  而另一拔人，隻有一個人。

  “啊，尊敬的菲爾斯先生，你來得這麽早。”科恩一進門，就看到了這個人，笑著向他打招呼：“真是抱歉，我剛才處理了一點小事，所以耽擱了。”

  菲爾斯明顯有點不耐煩，在科恩進來之前一直都抖著翹著的二郎腿，臉上陰沉得跟外麵的天氣一樣烏雲密布，但科恩進來時，他瞬間浮上了一層笑意，站起來舉手回禮：“沒有關係，科恩先生，是我來得太早了，我看見剛才有人被處罰了，料想科恩先生必然有重要的事情在忙碌，所以安心得很，一點不著急。”

  他用的荷蘭語。

  “你們英國人就是這麽會說話。”科恩笑著過去，沒有理睬擠在另外一張沙發上的那群人，而是舒舒服服的坐到菲爾斯對麵，抬手打了個響指：“有兩個馬打藍人企圖到我的城堡裏刺探消息，被發現了，我給了他們一點小懲罰，讓他們在樹上給其他馬打藍人做示範罷了。”

  有馬來仆役過來奉上紅茶，科恩接過一杯，抿了一口：“來，菲爾斯先生，這是印度運來的錫蘭紅茶，非常可口，請嚐一嚐。”

  菲爾斯從仆役雙手捧著的托盤上拿起茶杯，並沒有喝，而是問道：“怎麽，我的總督大人，馬打藍人還沒有死心嗎？”

  “這些沒有智慧的猴子，總是不會死心的。”科恩哈哈大笑，把嘴裏的茶水吞了下去：“等我們料理了西班牙人，回頭我會狠狠的給他們一個大大的教訓，保管他們再也不敢踏足巴達維亞半步。”

  “那樣最好。”菲爾斯聳肩：“不然我們的船在爪哇島東邊的港口收購香料時，老是被馬打藍蘇丹國的人滋擾，非常令人討厭。”

  “我也這樣覺得。”科恩道：“不過不用擔心，他們蹦躂不了多久的，強大的荷蘭艦隊已經封鎖了爪哇島上的每一處港口，做不了買賣的馬打藍阿貢蘇丹很快就會發現，他的經濟會崩潰，人民會窮困，而他自己，則連一個荷蘭盾的工資都發不出去，他那支自以為傲的龐大軍隊，會第一個掉頭來造他的反。”

  “那樣太好了。”菲爾斯舉起杯子：“為了科恩先生的健康！”

  科恩笑著跟著舉杯：“為了大家的健康！”

  兩人一齊喝了一口，當科恩放下茶杯時，他仿佛剛剛發現擠在一張沙發的那群本地人，微笑著衝他們說道：“哦，我的朋友們，你們也來了。”

  那群人爭先恐後的說著話，七嘴八舌，用的是科恩聽不懂的土話，不過有兩個人顯然是能說荷蘭語的，隻聽兩人道：“自接到科恩總督的口信後，我們日夜兼程就來了，昨晚上全部到齊，今早上一個不差的都在這裏了。”

  “好極了。”科恩用目光挨個看了看，心裏數了數，欣然道：“你們是爪哇島和南婆羅洲最能幹的海上冒險家，也是荷蘭共和國最親密的朋友，有你們幫助，我們的事業會更好更快的取得成功。”

  “全靠科恩總督栽培！”兩個會說荷蘭話的人重重的鞠躬，其他人聽不懂，但不妨礙做動作，於是大家一起向科恩鞠躬。

  “哈哈哈。”科恩誌得意滿的微微抬手，權當消受。

  “科恩先生。”菲爾斯大概不大喜歡對麵的矮個子本地人，他瞥著的薄嘴唇清楚無誤的表現著嫌棄，以至於都不願意朝那個方向看一眼，而是盯著科恩道：“你的想法我已經知曉了，但是你需要我們英國艦隊怎麽配合你呢？先表明態度，我們不會有任何保留的，對付西班牙人是我畢生的事業。”

  科恩把目光轉向他，又喝了一口紅茶，然後掏出手絹擦嘴：“艦隊？菲爾斯先生，沒有弄錯的話，我記得你手底下一共就三條船吧？其中一條還是小噸位的快艇。”

  菲爾斯汗毛發達的臉上沒有一絲紅暈產生，他很鎮定的保持著微笑：“大英帝國的艦隊剛剛在印度重創了西葡聯合艦隊，隻需要一點時間，他們馬上就能趕到這裏。”

  “算了吧，菲爾斯，不要撒無聊的慌，你的大英帝國沒有艦隊派到爪哇島來的。”科恩一點不留情麵的刺破了菲爾斯的掩飾：“你的船現在還停在我的港口裏，連一個據點都沒有，英國要想創造巴達維亞這樣的城市，還需要很多年。”

  菲爾斯很有城府，他沒有說話，把眼神看向天花板。

  “但是我們是盟友，自然要分享一切的。”科恩適時的緩解尷尬，他沒有過分調侃：“這次我請你來，就是希望你的船能配合我的攻勢，畢竟要擊垮馬尼拉，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多一個有力的幫手，就多一分成功的希望，把西班牙人趕走時候，從爪哇島一直到明國，發財的機會很多，我們東印度公司占不完的。”

  這話就很有誠意了，英國東印度公司遠洋船長菲爾斯重新把目光從天上落下來，雲淡風輕的笑著道：“科恩先生果然很有誠意，那麽我們是不是該談談詳細的內容了-----你打算怎麽做？”

  “我的打算。”科恩再次端起紅茶杯，在喝之前，掃視眾人：“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