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葡萄牙的委任狀
作者:濁酒當歌      更新:2020-05-19 23:10      字數:2557
  佩德羅得了寶石,內心喜悅,慷慨之心大發,一時激動,又摸出了一把短銃,連同鉛子袋和火藥壺,用木盒裝了,一股腦的送給了聶塵。

  “這是我們友誼的象征,請一定要收下。我們葡萄牙人最尊重朋友,不像北方的野蠻人和吝嗇的英國人,一點也不遵守承諾。”佩德羅送聶塵送到了門口,嘴裏還不住的念叨:“我這邊的大門隨時都對你敞開,聶,你若是更改了決定,一定要來找我。”

  聶塵笑著和他握手道別,仿佛無意的隨便飆了一兩句英語,這下更不得了了,佩德羅簡直驚為天人,因為他自己的英語都不大好,水平跟他的漢語差不多,拉著聶塵的胳膊幾乎要強把人留下來。

  “聶,你可以來幫我,去巴達維亞刺探情報,去日本跟英國佬周旋,我太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了,你知道嗎,我手下同時懂葡萄牙文和英文的明國通事根本就沒有,你過來,我給你豐厚的報酬。”

  “哦?日本有英國人?”聶塵故作驚訝的問。

  “當然有,還有荷蘭商館。”佩德羅咬牙切齒,把手臂上下揮舞:“這些上帝派來折磨我的魔鬼,見我們遠東貿易紅紅火火,就橫插進來,明國還好,你們的皇帝和官吏跟我們的關係很不錯。但在日本,他們就占了上風。”

  聶塵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倭人利欲熏心,不像我們明國人這般仗義。”

  “對啊,所以藤原野尻我不再信任他了,現在李直先生正在為我籌備一支新的護衛隊,我會把澳門的安全交給他負責。”佩德羅站在大炮台的台階上,殷切的道:“不過他手裏沒有像你這樣能幹的通事,你可以成為他的副手。”

  聶塵做出心動的樣子,猶豫著道:“我是靖海商行的人,要我去李老板的大通商行做事,恐怕……”

  “不是去大通商行做事,是幫我。”見聶塵態度鬆動,佩德羅心中大喜,趕緊說道:“我可以給你一張委任狀,任命你為澳門總督的使者,全權服務於我,這樣誰也不能說三道四,你也不必受任何商行的管製。”

  他熱切的道:“你去過歐洲,想必是位優秀的航海家,又懂得我們的語言,甚至連粗魯的英語也懂,你的人品沒有問題,今後無論是在澳門,在巴達維亞,在馬尼拉,在日本,都可以發揮你的特長。”

  “我們葡萄牙人在遠東人數不多,需要明國人參與到我的工作中來,遠東是你們的地盤,有你這樣優秀的人幫手,我們才能把生意做大,希望你認真的考慮一下。”

  說到最後,佩德羅大概真情流露,那雙長滿長毛的手把聶塵的胳膊拉得幾乎發痛。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聶塵終於遲遲疑疑的點點頭,佩德羅大喜過望,帶兩人回到屋內,當場用鵝毛筆寫了一份墨跡淋漓的委任狀,為方便行事,又讓聶塵在空白處用漢語抄寫了一遍,再燒火漆蓋大印,用帶葡萄牙王室徽章的紙給了聶塵一個新的身份。

  佩德羅站在葡萄牙王旗下麵,莊嚴的把用絲帶係好的委任狀遞給了聶塵,肅容道:“從今天開始,聶,你就是我澳門總督的屬吏,你的一切行為都可以得到葡萄牙政府的保護,相應的,你也應該為葡萄牙政府效力,為保護皇室的海外財產付出努力。”

  聶塵一邊在心中呸呸呸,一邊認真的接過紙卷,說道:“按照總督的命令,我一定努力。”

  得到聶塵保證的佩德羅心情極好,安排他擇日去和大通商行的李直會麵後,甚至想留下兩人享用歐式的晚餐,但聶塵婉言謝絕了,在友好的氣氛中,他帶著鄭一官離開了大炮台。

  夕陽餘暉,落日滄海。兩道長長的影子拖在兩人身後,聶塵把委任狀收在衣袋裏,手裏端著裝了短銃的木盒,腳步格外輕快。

  鄭一官在聶塵和佩德羅交流時全程抓瞎,他隻能從兩人的語氣動作判斷聶塵從佩德羅那裏得了好處,又窺見委任狀上的漢字內容,知曉聶塵跟紅毛鬼沾了關係,心中明白了個大概,但無數疑問,始終在腦海裏盤旋,此刻道路行人稀少,他開口問了。

  “聶兄。”他提著雕刻著不知名人物畫像的精美火藥壺,納悶的問:“你替紅毛鬼做事,舅父會不會生氣啊?”

  “我不替紅毛鬼做事,他就不生氣了?”聶塵簡練的答道:“你也看到了,他對我的態度。”

  鄭一官撓撓頭,有些難堪的低聲道:“是不大地道......沒啥人情味。”

  “這不怪他,商人嘛,都這個樣子。”聶塵不想讓他覺得內疚,道:“你我的關係另算,沒有你,我也不可能平平安安的回來,你一輩子都是我的兄弟,沒人能左右。”

  見聶塵不埋怨自己,鄭一官才從忐忑中恢複了神氣,轉移話題道:“那,跟著紅毛鬼,我們怎麽做?”

  他沒有用“你”,而是用“我們”,個中的意味令聶塵心中暖意十足,他大步流星,邊走邊說。

  “澳門商機無限,我們有紅毛鬼做靠山,才有資格參與進去,當個夥計,一輩子賺點月俸,什麽時候才能發財起家?你從南安遠來,想必也不想像門房小海那樣,一輩子在靖海商行做個小夥計吧?”

  “再者說,你舅父就算賞識你,多年之後你熬出資曆,成為掌櫃,翁掌櫃的今天就是你的明日,一樣被勢力更大的人欺負得毫無辦法,這樣活著,有什麽意義?”

  鄭一官聞言把胸脯一挺,高聲答道:“這個自然,大丈夫安身立命,就該轟轟烈烈,窩窩囊囊一輩子,有什麽意思?我來澳門,就是要做一番事業的。”

  “那就對了。”聶塵沉聲道:“你舅父做了幾十年生意,家財萬貫,那又如何?小小一個香山縣令就把他拿捏得死死的,澳門有船又怎樣?一處香山巡檢就可以斷了他的商道。陳家背景比香山縣令更深更厚,我們得罪了他們,今後你舅父能保得住我們嗎?所以啊,我們要跟,就要跟有能力的人,起點高,看得就遠。”

  “我明白了。”鄭一官皺眉道:“聶兄,我聽你的。”

  他瞅瞅聶塵手裏的木盒:“不過,這兩柄短銃,我們拿來做什麽?難道用它們來報仇?”

  “用來防身的。”聶塵答道:“我不會射箭,也不像你會武功,有火器至少不會被人像羊一樣宰了。至於報仇……”

  他頓一頓,道:“我不會親自動手殺人的,現在背上人命官司不值當。在牢裏,我認識了一個有趣的海盜,殺人的勾當,就靠他了。”

  鄭一官吃驚的瞪大眼,咂舌道:“海盜?那不是死囚嗎?他怎麽能活著出來幫你報仇?”

  “這個就不用你我擔心了。”聶塵笑道,越走越快:“快走吧,該回去吃晚飯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你還要去縣城裏,幫我瞧瞧情況。”

  去縣城?瞧什麽情況?

  鄭一官越聽越糊塗,和聶塵說了一陣話,心中問號反而越來越多,腳下稍一停頓,就拉下幾步距離。

  回過神來,又趕忙追了上去,嘴裏嘀嘀咕咕的,話癆一樣追問,兩人說說談談,走向了澳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