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既然你不想離開，為什麽還要跟著他們走？”

  淩詢的想法很單純，國師自己都不想走，那麽以他的本事，想要留下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沒有見過很多修士，也知道，在大家的眼裏，那些修士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是不能夠得罪的存在。

  即使所有大臣在知道修士們來找人之後，都勸他將國師交出去，但是對於淩詢來說，隻要國師不願意，哪怕是拚上這個帝位，他也是願意護著國師的。

  恢複了記憶之後，很多屬於靈珠的本能，也重新出現了。以前，精靈還隻能夠靠著自己的預測，來判斷未來的走向。

  但是現在，他隻需要輕輕的看一眼，便能明白，自己對麵這位年輕的君王在想著什麽。

  “不要為了我衝動，也不要為了我同他們起糾葛。”精靈就像是一個即將遠行的長輩，不放心的朝著淩詢囑咐。他知道淩詢對自己的擔憂，也明白這位年輕的帝王，心中有著各種憂慮與彷徨。

  他同他初相遇的時候，對方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雖然身份尊貴，但是卻沒有得到過一天來自親人的愛護。就像是頭在雪地裏孤軍奮戰的狼崽子，雖然凶狠，但心地卻是出奇的善良。

  這也是為什麽，在那麽多的皇子裏麵，他憑著直覺選了淩詢的緣故。

  大章以前的國情，並沒有這麽的平穩。光是皇子之間的奪位之爭，便讓這個龐大的國家，搖搖欲墜。外麵的敵人還在暗中覬覦，而內部的鬥爭卻從未停止。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那些皇子爭來爭去，反而互相傷害。最後，還是滿頭白發的老皇帝看清楚了形勢，力排眾議，將皇位傳給了毫不起眼的淩詢。

  那個時候，精靈已經在淩詢的身邊了。他看著他從惶惶不安，到為國為民一路成長。別人搶皇位，都是為了權力與財富。隻有他，在登基之後生怕自己做得不夠好，讓百姓受苦，所以一點都不敢放鬆。

  剛剛登基的那段日子，的確是手忙腳亂。就連精靈，也被他帶著日夜顛倒，很少能有個睡安穩覺的時候。

  但即使如此，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那段日子是最充實，也是最踏實的。就像現在，淩詢已經能夠獨當一麵了，但若是讓他自己來說，恐怕也得謝謝當初那段忙碌的日子，才能讓他如今這般的擁有底氣。

  “皇上，你已經長大了。”

  國師微微的笑道，他的眼神裏麵有欣慰，但更多的是自豪。他是看著淩詢一步一步慢慢走上來的，也是看著他一點一滴自己努力過來的，所以就算將來他離開了，但是有淩詢在這裏，他也會很放心。

  淩詢的眼睛已經開始發紅，聽到這句話，他的心裏便湧上一股心酸。仿佛一個努力表現的孩子，終於聽到了長輩的一句誇獎。

  哪怕再得到這句誇獎之前，他已經跌倒過無數次，失敗過無數次，甚至偷偷摸摸哭過了無數回。但隻要有這句話，仿佛過去的一切，都變得無所謂了。

  但是他同樣也明白，國師之所以會這麽說，也是因為——他，真的要離開了。

  “這些修士為我而來，卻不會因我而去。所以，我必須要跟著他們離開，才能為大章避免一場災禍。”靈珠的預言是很準確的，準確到就連精靈自己，都倍感無奈。

  他的記憶蘇醒的那一刻，眼前便閃過大章血流成河的畫麵，從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必須要離開。

  “為什麽？修士不都是懲惡揚善的嗎？他們怎麽會對百姓出手？”修士在下界如此被敬重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修為高強，更多的是，修士們來到下界都是為了幫助這裏的平民百姓，所以才會被尊崇為神明。

  但是國師卻是麵帶苦澀，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該不該讓淩詢知道這些事情。不管是修士還是魔族，都不會永遠站在同一個地方。

  修士可以是正義的，但也可以是邪惡的。而魔族，也有善良的，並不是全部都是十惡不赦之人。

  不過這個道理聽起來簡單，但要真正的理解，實在是太難了。國師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就當是給淩詢留個念想，他希望在淩詢，甚至是這些百姓的心目中，還是要有一個相信的方向。

  哪怕這個方向充滿著大霧，但隻要前方是暢通的，那麽便有奔赴的希望。

  “他們不會出手，但是我留在這裏，他們也不得不出手。”國師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麽的苦澀，命運最終還是將他帶向了應該前往的地方。

  他以為，隻要自己心存善念，便能幫助所有人。卻不知，僅僅是他的存在，便能將這些善念化為催命的鬼符，讓人無法逃避。

  不管是永恒靈珠，還是國師，他們都不想要看到百姓們，因為自己的原因，被魔族還有修士們牽累。所以過了今晚，國師就會離開這裏。

  他已經感覺到了，靈珠正在向自己靠近。拿著靈珠的那人，擁有著很強大的力量，想要從他的手上搶過靈珠，光憑這些修士，恐怕有些懸殊。

  不過，他也預感到了，還有另外一波力量也在朝著這裏靠近。那些力量，能夠同拿著靈珠的那人抗衡。但是這兩股力量一旦相遇，造成的傷害，是無法想象的。

  要想將傷害降到最低，自己必須找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靜靜的等待著他們到來。

  國師抬起手，將那杯涼透了的茶水一飲而盡。茶水很涼，從嘴裏透到心裏，讓他的心思也跟著清明。而對麵的淩詢已經別過眼，不敢再同他對視。那雙發紅的眼睛，他倒是很久都沒有瞧見過了。

  希望在他走了之後，也不要再出現。

  他是永恒靈珠，哪怕碎了一次，也改變不了身為靈珠的命運。既然上天要如此選擇，那麽他也不能夠逃避。這一次，他不想要再被動的承受，因為這些人的**而帶來的傷害。

  所以，這一次，就讓他自己主動一次吧。就算是為了這個在大章生活過的國師，也為了那個永遠擺脫不了的靈珠，身為精靈，他也想要為自己的命運爭取一次。

  哪怕隻有一次，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