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帝國63年秋，亶州，東方聯合艦隊橫賀海軍基地。

  巨大的半圓形落地窗後放著兩張躺椅，整個海軍基地從東到西盡收眼底，躺椅上的兩人正透過櫥窗看著窗外的那輪沉日。

  “夫君已經躺了整整一個下午了，要不要為妻陪你走走？”

  蔡婉摘下了老花鏡放在了一旁，她側頭看著謝飛，雖然已經是韶華不再，但是滿頭銀發的她麵帶慈祥，透著另外一種雍容華貴。

  “你和穎兒先去吧，我再躺一會兒。”

  謝飛低聲嘟囔了一句，兩眼依然還是望著窗外的夕陽出神。

  夕陽下波濤粼粼的海麵上，排列著大大小小許多艘艦船，在密密麻麻高聳的桅杆之下，無數粗大的煙囪正冒著或黑或白或濃或淡的煙霧，而夕陽將這一切抹上了一層淡紅色的光輝。

  外海，數艘軍艦在海麵上等候著，而一艘軍艦正在一群拖輪的引導下進入軍港，就像一群小雞雛簇擁著一隻老母雞，這艘巨艦已經懸掛了滿旗，桅杆上方那麵長旒旗正隨風舒展著它那曼妙的身軀。

  通過舷號和西方聯合艦隊特有的黑白相間塗裝，謝飛認出，這是西方聯合艦隊皇後級戰列艦7號艦“琳皇後”號。謝飛不由得微笑了一下，他也已經認了出來，正在等候著進港的那些軍艦正是它的那些姊妹艦。

  這十艘皇後級戰列艦是帝國海軍最為新銳的高速戰列艦，該級艦已經開始裝備燃油高壓鍋爐和蒸汽輪機，而造型優美的飛剪式艦艏是其標誌性特征之一，九門406㎜大水管更彰顯著它海上霸主的地位。

  “這下，你們總算到齊了……”放下望遠鏡後，謝飛喃喃地說了一句。

  “這幾天夫君天天都看著這些船發呆，也不知道你到底在看些什麽。再說明天就要舉行閱艦式，夫君想怎麽看就怎麽看，幹嘛非要躺在這裏看個沒完。”

  謝飛懶懶地看了一眼蔡婉又扭過頭去，那副不言不語的模樣惹得蔡婉有些氣惱，她順手拿起書本扔在了謝飛的身上：

  “夫君非得拉我來亶州！你說帝國大大小小的人齊聚亶州，你還讓我來這裏幹嘛？這裏的天氣潮濕陰冷，我是真的住不習慣，就連穎妹子那麽好的身體，來到這裏都病了一場。要說嬴政那家夥也真是蠢，竟然還相信這裏有什麽不老神仙，不是說送來了幾千男女麽？這人在哪裏我怎麽沒看見。”

  蔡婉絮絮叨叨地離開了躺椅，雖然她年歲不小了，但是氣色卻是相當的不錯，行動起來倒也不像是這個歲數的人，“夫君折騰了六七十年，總算把自己折騰成了一個不能一手遮天的皇帝，可我就是有些奇怪，夫君連那麽多的實權不要了，怎麽這皇家儀仗反而越來越複雜。”

  蔡婉站在那裏更衣，兩名女衛士正給她整理著軍服，佩戴著技術元帥軍銜標誌的軍服合體貼身，配飾的數量和大小比例適中，穿在身上是那樣的英姿颯爽。

  “要是琰兒還在，她就不會去問我這個問題。”謝飛嘿嘿笑了一聲，扭頭對著蔡婉說了一句。

  “要是姐妹們還在，我才懶得去和你這老東西磨牙，現在隻剩下我和穎妹子兩個人，昨日她還向我提起說，這次回去以後要去涅縣看看姐妹們，這光陰啊……”蔡婉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鬥嘴，她抬起胳膊讓衛士給她紮上武裝帶，“我看夫君今天的氣色不大好，夫君還是早點歇息，明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不要忘了新任首輔大臣明天要來覲見。”

  “來就來吧，這來來往往的多了，我倒想看看賈毅能幹成個啥樣。”

  “啥樣？我是自幼看著他長大的，誌大才疏性格軟弱偏偏又有些好高騖遠，要說賈文和那麽精明的一個人，怎麽就會有了這麽一個孫兒，唉……”

  “我看那小子不錯，穩重！”

  “我看沮衝比他靠譜，可惜他隻剩下最後一個多月。”

  “婉兒也是多慮，這幫孩子們誰上都一樣。”

  這時蔡婉已經更衣完畢，她拿起一柄精致的元帥短劍配在了腰間，來到謝飛麵前輕轉了一圈兒：“夫君看看，為妻好看不？”

  “好看好看，就是小心閃了腰。”

  “夫君真是……為妻去找穎妹子散步去了，夫君你自己歇息歇息。”蔡婉伸手點了一下謝飛的額頭，拿起軍帽出門去了。

  這一刻謝飛心中湧起了一股暖流，他想起了70麵前初遇蔡婉時的情景，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蔡婉還依然是從前的那種脾氣。

  “你們都跟著婉皇後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順便把窗戶給我打開。”

  “是！陛下！”

  那兩名女衛士敬了一個軍禮之後出去了，謝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舒舒服服地看著眼前那輪漸漸西沉的夕陽，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野王，回到了黃河岸邊，蔡琰那婉轉清麗的歌聲似乎又在耳旁響了起來。

  謝飛的眼睛忽然有些濕潤，算起來蔡琰已經離開了十年之久，然而這一切仿佛還似昨日一般。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後，謝飛輕輕閉上了眼睛，他的眼前忽然變成了白茫茫的雪原，一道藍色的身影正從馬車中飛出，那個美麗少女停住身形後對著他微微一笑：“夫君……”

  “嵐兒！”謝飛剛剛伸出手去，小郡主卻忽然不見了，一襲黑衣的獨孤雁正端坐在她那匹高大無比的大黑馬上，手握馬鞭笑吟吟地看著自己。謝飛正要上前去拉獨孤雁的時候，獨孤雁卻忽然麵色一變，舉起馬鞭狠狠地抽了過來。

  謝飛慌忙向一旁閃去，卻見呼延子君不知從哪裏衝了過來，二話不說直接就向著獨孤雁撲了過去。謝飛無奈地看著兩人大打出手，扭頭卻發現一臉黑乎乎的趙真坐在草地上，正可憐巴巴地啃著一塊胡餅：“夫君啊，為妻破產了……”

  謝飛看了心中暗笑，甘琳和麋璐卻忽然一左一右坐在了趙真身旁，隻見麋璐伸手拿出了個金幣一晃：“夫君，真姐姐逗你呢，她可有的是錢！”

  “小宓呢？”

  謝飛來到三人旁邊坐下，趙真一邊啃著胡餅一邊指了指上空：“夫君，她在那裏。”

  謝飛順著看趙真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甄宓正駕駛傘翼翱翔在蔚藍的天空之中，就在謝飛凝神觀看時，卻見甄宓的傘翼一頭栽在了山坡上，而甄宓則順著山坡嘰裏咕嚕地滾了下去。

  “小宓………”

  …………

  蔡婉和陳穎兩人一邊聊著天，一邊在鋪滿青苔的石板路上走著，那些衛士們都遠遠地跟在了身後。陳穎的氣色明顯不如蔡婉，雖然腰板還是那樣挺拔，但是臉色卻要蒼白許多。

  “要是論起格鬥能力，婉姐姐恐怕連璐姐姐都打不過，可是現在反而是婉姐姐的身體最好，看來這養生之道，還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婉妹子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呢？”

  “哈哈哈，夫君說我是沒心沒肺……”

  “姐姐哪裏是沒心沒沛，姐姐你這叫心胸開闊，你看華夏軍的那些孩兒們，哪有一個敢不敬重姐姐的？就是夫君說話都沒有姐姐管用呢。”

  “可能是我一直擔任童子軍總指揮，從小看著他們長大吧。”

  蔡婉微笑著搖了搖頭，陳穎卻長歎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我總是夢到安寧，總覺得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妹妹可能是休息不好，安寧身為西方軍司令長官，雖然現在身處戰場，但她身邊有千軍萬馬，一個陸軍元帥哪裏能有什麽危險，妹妹就是過於思念她了而已。”

  “也許吧………”

  “當年妹妹生她的時候歲數大了，這孩子還差點要了妹妹的命，安寧幼時體弱多病，所以妹妹一向對她有些偏愛，現在她不在身邊，妹妹常常想起她也算正常。”

  蔡婉的話讓陳穎點了點頭，而蔡婉卻停下了腳步，她的臉色出現了陳穎從未見過的一種嚴肅：“穎妹子，按照今年順位的變化，安寧已經是第一順位繼承人，按照規定作為皇儲她應該離開前線，不如你我明天就向夫君提起此事。”

  “就依婉姐姐所言，等她回來後讓她擔任軍政總長，我也該退下來了。”陳穎很是讚同蔡婉的提議，就在這個時候皇室侍衛長從宮門外跑了進來，那副焦急的模樣看得陳穎心中一緊，她隨即命人將侍衛長喊了過來。

  “卑職見過穎皇後！見過婉皇後！”

  “什麽事這麽慌張？”

  “報告穎皇後，首輔大臣沮衝、軍政次長龐敏和參謀總長太史康緊急求見陛下。”

  “什麽事情？”

  侍衛長明顯猶豫起來，他那副支支吾吾的模樣引得陳穎麵色一寒：“說！”

  “是……是……西方軍來電，西方軍在卡西亞戰役遭遇失敗，第九軍團全軍覆沒，軍團長田鬆陸軍上將陣歿，西方軍司令長官安寧公主殿下也……也……不幸罹難………”

  侍衛長話音未落，陳穎已經臉色慘白地癱軟下去，鑲嵌著元帥專用帽徽的女式軍帽也滾落在地。侍衛們頓時慌做了一團，蔡婉上前跪下緊緊地抱住了陳穎，不覺間已經是淚流滿麵。

  陳穎的貼身侍衛慌裏慌張地跑進樓內，不大一會兒得功夫，樓上的窗口內傳出了撕心裂肺的呼號聲：

  “陛下！陛下！快來人啊！陛下駕崩了！！”

  蔡婉的臉色頓時變得像白紙一樣，她抬起淚眼呆呆地看著那個窗口，沒有了顏色的嘴唇不停地哆嗦著，看著看著她忽然間雙目緊閉，向著旁邊輕輕地倒了下去。

  直到這時，在她的懷裏，還緊緊抱著臉色同樣慘白的陳穎………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