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雁和呼延子君的談話讓謝飛會心的一笑，不管什麽新鮮玩意兒一旦出現，人們幾乎本能地就想到它的軍事用途，看來這時代的人也不例外。

  許多事情一旦開始就無法停下腳步，如今南陽的鐵廠已經開始複工，趙真就在那裏建設了另外一個蒸汽機廠，滏口礦區也已經正式投入使用，這裏有晉陽的第三個蒸汽機廠。

  蒸汽機投入實用化近兩年以來，它給晉陽帶了翻天地覆的變化，鋼鐵石油煤炭等資源產量急劇上升，僅僅鋼鐵一項去年的產量，便已經超過了東漢百年有記載的總產量，嬰兒期的工業化就顯現出泰山壓頂般的絕對優勢。

  相應的，曾經昂貴無比的金屬製品造價急劇下跌，應用領域開始迅速向民用擴散，軍事用途所占的比例正在慢慢下降。

  而甄宓的蒸汽發電機也在緊鑼密鼓地試驗之中，曆史的經驗告訴謝飛，這個領域的發展更是極為迅猛，人類從認識電到普及不過隻有二三十年而已，那還是從未知開始算起，現在自己已經給他們帶來了已知，那麽有理由相信這個時間會大大壓縮。

  幾天前謝飛都不敢這麽想，可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讓他領教了人類智慧的可怕之處。他在另一個時空生活的時候，隻是從書籍中去理解工業革命的偉大之處，也曾驚訝於大門打開的初期那種令人難以理解的速度，然而當自己真正身處其中時，謝飛還是感到了震驚。

  “推倒塢堡？我看雁姐姐還是保守了，等我領兵攻擊曹操的時候，我就用推土機直接把鄴城給它推平！把那些膽敢不降的敵軍全都給它宰了！”

  就在謝飛看著推土機出神的時候，呼延子君的話傳入了他的耳朵，剛開始他也像夫人們一樣笑了起來，然而笑著笑著謝飛笑不下去了，他的臉色變得異常的難看。

  就在這一念之間，謝飛隻覺得自己全身都是汗水，整個人冷的是一個透心涼，他索然無趣地慢慢退到一旁，眼前的一切看著也不那麽值得慶賀了。

  “夫君怎麽了？”蔡婉見謝飛躲在了一旁，她也跟著走了過來，有些擔心地摸了摸謝飛的額頭，“要不要我陪著夫君去馬車上坐坐？”

  謝飛點了點頭，他牽著蔡婉的手回到了馬車上，透過車窗向外看去，看著夫人們歡呼雀躍的樣子和將軍們欣喜萬分的模樣，謝飛的心情變得更加的沉重。

  “夫君到底怎麽了？你的臉色很難看。”謝飛是一個喜怒都寫在臉上的人，蔡婉一看就知道謝飛心中有事，“是不是又想起了自己從前了，你給為妻說說怎麽樣？”

  “婉兒，要是有人來了，把整個晉陽治內乃至整個天下的人全都殺光，你害怕嗎？”

  “啊！”蔡婉的臉色異常的蒼白，還真以為自家夫君知道了什麽，嚇得她已經說不出話來。

  “哦，婉兒不必擔心，我隻是舉個例子而已。”謝飛溫柔地握住蔡婉的柔荑勸慰著，他沒有想到蔡婉竟然會嚇成這樣。

  “夫君可是嚇死我了，你天天說羅馬人也有一個穿越者，我還以為他們打了過來。”

  “沒有沒有，我就是舉個例子，那我這樣說，我軍現在完全有能力殺光晉陽之外的所有人，你覺得這樣做又該如何呢？”

  “啊！”蔡婉的臉色更加的蒼白，她兩眼直勾勾地看著謝飛，眼神是那樣的恐懼，“夫……夫君，你不會……真的這麽做吧？”

  這一刻蔡婉想起了那枚從天而降的航彈，僅僅一枚瞬間就死傷了二十多人，要不是謝飛呼喊著讓大家趴下躲避，那恐怕死傷就會不計其數。當時蔡婉就被嚇得臉色發白，事情過去好幾天了她還沒有緩過來，一聽謝飛提起要殺光治外之人，她立刻想起了這種可怕的武器。

  以前也有無數人說過這話，可他們不過也就是說說而已，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自家夫君完全有能力做到這一點，想到這時蔡婉更加的驚恐。

  “婉兒別怕，我是不會那麽做的。”

  “夫君要是真那麽做，婉兒從此不會搭理夫君，這等滅絕人性的事情誰人能做出來？”

  蔡婉有些惱怒地看著謝飛，方才的話真是把她嚇住了，然而謝飛卻輕歎了口氣：“夫君不去做，可是不能保證別人不這麽做。晉陽的前進大門已經打開，我說的那些殺人武器很快就會出現，要是用它來打擊任何長矛弓弩的軍隊，可謂是想殺多少就殺多少，他們那裏的百姓同樣也是如此，這才是為夫最擔心的事情。”

  謝飛現在真是明白了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存在的意義，戰爭是一種冷酷的競爭，但是如果一個對手首先具備了降維打擊的能力，而恰恰掌握這種能力的文明野蠻無比，那對其他地區的人們來說就是滅頂之災，整個地球隻剩下一種人，那才真是一個巨大的災難。

  “夫君就不能停下來嗎？”

  “當大門打開之後，沒有人還能夠阻止它前進的腳步，就是為夫也不能，為夫畢竟不是上帝。知識這種東西一旦被人們認識到了，那就是什麽時候也丟失不掉的東西，就眼前的蒸汽拖拉機，當人們一旦知道了它的存在，就是這些人都死了，其他人也會很快製造出來。”

  “夫君說的也是，就像《詩經》那樣，這麽多年過去人們都還記得，那夫君打算怎麽辦呢？”

  “我必須要做一件事，要讓所有人，要讓整個天下的所有人，都去自覺的尊重生命，因為這象征著文明。”

  “文明？什麽是文明？”

  “文明就是讓人類脫離野蠻狀態的所有行為，所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人類發展不可能避免戰爭，但是作為一個先行者，我們有責任在擊敗敵人之後，不去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而是將他們帶入我們的文明。”

  “華夏軍不是已經開始這麽做了嗎？夫君為何還要如此擔心呢？”

  “他們現在所以這麽做，主要是因為軍法的約束，更是出於對我個人的畏懼，而不是發自內心的自願去做這件事，如果哪天我不在了，掌握先進武器的華夏軍會怎麽辦？”

  蔡婉沉默下來，她天性善良毫無心機，平日裏看見哪個孩子受苦都心中難受的不行，就是對勞動營的囚犯都心懷憐憫，更別說任何形勢的屠殺了。同樣的事情，要是讓獨孤雁和呼延子君去做，兩人一定會毫不手軟地殺個幹幹淨淨，絕對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這就是謝飛最為擔心的事情，如果文明程度沒有跟上科技的發展，超前的科技被掌握在野蠻落後的文明手中，那將會給其他文明帶來毀滅性的災難，而自己也將因為失去了競爭而陷入了停頓，直到徹底走進發展的死胡同。

  下一步，自己要做的最為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塑造一個全新的世界觀，讓文明滲透進晉陽的每一個角落，滲透到天下所有人的心裏。

  這才是一個後世穿越者應有的責任，應該用後世的文明來改變現在的野蠻，而不是用自己的學識來來加重野蠻的程度。

  否則，豬狗不如！

  如今劉備曹操已經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再將那些刊物的火力對準他們簡直是浪費時間，是發揮它們另一種作用的時候了，它們將是新文明產生的最重要手段。

  謝飛忽然又一次想起了迪夫斯，迄今為止自己犯下的最大的錯誤就是殺了那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應該是一個不錯的傳聲筒。

  這就和後世一樣，無論上麵的戰爭打得多麽的慘烈，下麵總要留一條溝通的渠道，畢竟戰爭的目的是攫取利益為主，而不是進行毫無意義的屠殺。

  他相信那個也是穿越者的家夥，應該也會明白這一點，在未來不可避免的戰爭中的，兩國的目的將是圍繞利益展開，荒無人煙的土地對雙方都沒有絲毫的價值，原材料產地和消費市場才是真正的目的。

  來吧！反正已經這樣了！

  “夫君又在想什麽？”

  “武器！婉兒，我要造出我所知道的所有武器！用來保護一個全新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