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歡笑不停
作者:淡墨青衫      更新:2020-03-04 18:18      字數:4566
  “我說你們怎麽這麽內行。”秦東陽笑道:“昨夜火攻,時機,方法,都是拿捏的爐火純青。我還在想,劉益他娘的真是厲害,到水師幾個月時間,怎麽打火攻都知道了,原來畢竟還是任忠出的主意。”

  葛存忠道:“任忠這一手漂亮,叫老子對他刮目相看。”

  金抱一抱著臂膀,說道:“這個人要是真心效力,也是值得一用,是個有本事的人。他和咱們要是一條心,確實是個好的水師統領。”

  劉益也是笑道:“我一直感覺就是君侯拿這人當個幌子,老實說我也瞧不起他,平時和他尿尿都尿不到一個壺裏,見了麵也不怎說話的。現在好了,人家給咱好好上了一課!咱是老粗,有什麽說什麽,火攻火船的戰法,任忠是教給我了,但怎麽把握拿捏,什麽洋流,風向,什麽樣的艦船實力對比用什麽戰法,這些東西,還得慢慢來學,實戰比啥都重要。老實說,我認為這一次水師官兵能有實戰的機會,還打贏了,這是最大的財富。要是按事前的安排,咱們縮在港口裏不出來,雖然不會死一個人,將士們憋氣之後就會懷疑自己個,士氣會跌到穀底。君侯,我們沒有遵守軍令,願受懲罰,但我有一句話不吐不快,刀子要拿出來砍人才是刀子,掛在牆上鳥用都沒有。”

  在場的軍人爆笑起來,每個人都是笑的前仰後合,眾人都是笑的極為歡快,一則是劉益說話十分有趣,這也是他一慣的風格,各人在一處時,大夥都喜歡聽劉益說話。這人有一種渾人的氣質,見多識廣,對什麽都不在意,有時候當然會得罪人,但更多時候人們是感覺到他說話的風格相當有趣。

  二來是大戰之餘,每個人都有劫後餘生之感,這種感情逐漸被釋放出來了,大夥的心情都很好。

  是的,昨夜又有不少將士戰死了,估過過百人,這兩天重傷的傷員也死了好幾十個,但死人的趨勢已經緩住了,今天就死了兩個,明天可能一個也不會再死了。

  刀槍帶來的銳器殺傷就是這樣,挺過前兩天,再過兩天發燒期,過去了也就無事了。

  前後戰死的將士會超過五百人,對南安府軍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陣亡數字,一次陣亡超過五百人,府軍建立至今都沒有過。當然,在此之前的府軍也沒有現在的規模,隻是想到陣亡將士,甚至徐子先都認識很多陣亡將士,他每天早晨和將士們一起跑圈,有時候一起練習長矟和刀牌,很多時候他換著桌子和士兵們一起吃飯,這麽長久的時間下來,每個武官,每個將士,徐子先當然不能說全認識,但有相當多的將士他不僅認識,甚至知道對方的籍貫,家人,喜好。

  現在這些將士都被清洗過了,換了一身新的武袍,每個將士都願意穿著侯府的灰色武袍下葬,而不是別的衣袍。

  已經派了船到福州港口去了,要去接陣亡將士的家人來參加軍中的葬禮。

  正因如此,每個人的情感都被壓抑著,直到現在。

  大夥兒縱情歡笑,戰前的擔心,畏懼,惶恐,還有對徐子先重病之後的焦慮,甚至是寢食難安,現在情緒被釋放和宣泄出來了。

  笑聲無比歡暢也是無比放鬆,徐子先也跟著笑了一氣,他的感覺當然是和眾人相同,也是感覺無比愉悅。

  笑過一陣之後,徐子先對劉益道:“這一次任忠和你們立功立大了。鍛煉了將士,使呂宋盜被迫逃走,這是大功,殺敵大約千多人,並不算多,但海戰得勝,意義重大,不亞於斬首萬級。從此之後,我南安府軍的水師,也將逐漸能揚名天下。再者,海盜還給咱們留下了難以想象的巨額財富。”

  劉益有些懵懂,攤手道:“就那些糧包,爛布,綢緞?金銀肯定有不少,不過水深的很,君侯打算叫人來撈?”

  這話倒是提醒了徐子先,他立刻轉頭對陳佐才道:“劉酒鬼說的很是,沉船好幾十艘,不可能沒有大量的金銀。現在是那些布匹,綢緞浮起來了,糧食也浮出來不少,但金銀,甲杖,這些東西都沉下水麵去了。不能浪費,理應全部打撈出來。這事立刻到福建路那邊張貼榜文,招募采珠人過來。近岸地方,水深不會超過二十米,他們能輕鬆把東西全撈出來!”

  沿海地方都是有采珠人,從小就練習憋氣深潛,他們中的厲害人物據說能憋氣好幾分鍾,能潛入幾十米深的水底,但徐子先知道的是,福建沿海的采珠人,能潛入三十米左右,再深的話就很難,很可能當場就死亡。

  就算潛下去成功上來,采摘珍珠成功,這些人多半也患有深潛帶來的疾病,很少有活過四十歲的。

  這是標準的拿命換錢,也是把深海當成良田,這種職業幾千年前就有,最慘的是明時孝宗朝,一次出動幾百條船,八千多采珠人去采珍珠,由於要深潛才得大珠,所以采珠人被迫一次再一次的深潛下海,結果當天就死了六百八十人,其後又陸續死了過千人。

  這種職業相當悲慘,幾年之後身體就逐漸跨了,但收益頗豐,此時又不懂得人工養殖,更沒有幫著深潛的工具,隻能拿健康和生命來換,於是每個采珠人的收益都相當的高,足夠養活家小,還能攢錢買幾畝田,自己死後,妻兒還能得溫飽。

  南安海戰,近海地方沉船超過五十艘,都是海盜的大艦,船上必定會有不少金銀和貴重物,這些海盜雖然有根基,但信的過的,呆著最安心的就是自己的船,除了有家室的海盜,他們有信的過的親人,會把錢財送回家中,大半的海盜船上都是裝滿金銀,這才是正常的狀態。

  曆史上有名的沉船,有很多是運金的商船,也有相當部份是沉沒的海盜船。

  “這事我立刻叫人去辦。”陳佐才騰的站起身來,笑道:“咱們居然真的把這事給忘了?我估算著,撈出幾萬兩金銀不在話下。”

  “打仗向來是發財的最好的法門。”徐子先笑著說一句,陳佐才已經出去安排此事去了,南安侯府的風格就是這樣,雷厲風行。

  當下徐子先又對魏翼和劉益道:“此戰不僅打出了我府軍的威名,本島的地位會大為提升,我的地位也會大為提升,對島上的官吏將士,普通百姓,都大有好處。也使得咱們東藩的格局變化,此後可以用水師多護航,多打零散

  海盜,在實戰中獲取經驗。更要緊的是,咱們的商道不會斷,錢財會滾滾而來,往後去當然會更好。”

  “當然了。”徐子先往椅中靠了靠,頗為高興的道:“過遠的事咱們就不說了,說近的……剛剛派人清點過了,這一次俘虜的大船有四十七艘,簡直是天降橫財。”

  這一次是徐子先率先大笑起來,在場的人都是一並笑將起來。

  劉益當然是最高興的一個,他連笑都顧不上了,立刻問道:“君侯,查過了都是不是戰艦,都是多大的船,船上武器齊不齊?”

  “這才是下午的事,哪顧得上細點?”徐子先道:“隻把船體大致看過了,你適才一提醒,我估計船上還會有不少金銀細軟,也不無小補。這些戰艦,多半是一百多噸到四百噸左右,四百噸的有七艘,三百噸的二十來艘,還有二十來艘是一百多噸的小船。就算小船,也能遠洋航行了。船隻我親自上去看過,多半很舊,但養護的很好,不奇怪,這是海盜的當家家底,怎會不用心?中小船多,不過投石機,弩機都有,還有不少武器,矛,劍,刀,弓箭,箭矢,當時未進艙看,物資估計也不會少。七艘大艦,都是四桅夾板船,船尾圓形,船頭是兩層或三層船樓,易於衝撞時和敵人接船交戰,高船樓易於射箭和發射弩炮,但我要提醒水師,這種船駕馭很難,你們掌握了之後還要注意一點,這些船容易傾覆,因為船頭太重,一定要千萬小心。”

  海盜的船就是天方船,天方船其實就是克拉克船,已經處於往蓋倫船的轉型期。

  至於帆槳船,已經很少有人用了,徹底沒落了。

  “省得,省得。”劉益高興的直搓手,這真是意外之喜,完全是出乎意料之外。

  能夜襲使海盜慌亂,對東藩的戰場有所幫助,這就是水師夜襲火攻最大的目標。誰能料想,海盜不僅被偷襲成功,損失慘重,還趁夜而逃,並且留下了四十多條戰艦?

  這不是普通的福船,沙船,廣東船,而是正經的風帆戰艦!

  每艘戰艦都有完備的敵樓,船尾都有弩炮,帆索保護使用,狀態相當良好,船隻的整體性也是相當的好。

  雖然在操控上,軟帆船不及福建同安船易操控,畢竟是兩個體係,但福建路又不是沒有軟帆船,這年頭由於大魏提倡海貿,閩商和廣東商人在海外落地深根極多,在海外造船,購船的商人也是不少。

  泉州港口裏停泊的船隻,大約有三成多到四成是軟帆船,其中當然也有大量的魏人在上頭當水手,南安水師沒用軟帆船,也沒有建造軟帆船,徐子先有自己的見解和看法。

  以十年或二十年來計算,南安侯府或是大魏都沒有能力去開發北美和澳洲,而在東亞,東南亞爭奪地盤,福船一樣能到,大魏的戰艦也有優勢,穩重,不易傾覆沉沒,這個年代的軟帆船,就算大量裝備了青銅火炮威力也有限,還沒有必要完全跟隨別人的腳步。

  不過軟帆船,也就是蓋倫船遲早會徹底淘汰福船,相對蓋倫船,福船就毫無優勢,徹底被人甩了開去了。

  若二十年後,徐子先擁有更大的權力和地位,擁有更多的財力,那時候將會是他啟動淘汰福船,全麵建造蓋倫船,並且會完全淘汰投石機,衝角,弩機,全麵使用火炮。

  現在是因地製宜,是因為徐子先需要跑在時間之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可以在從容不迫的條件之下,將這些事給做完。

  若上蒼給他這一次機會,解決東胡,重建強大的水師,確保對東亞和東南亞的掌控,甚至在有生之年,登上北美,那麽華夏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強國了。

  當然這隻是一個夢想,昨夜才剛剛解決掉一股海盜,其實就是跳梁小醜,但就是這樣的小醜卻是使福建路風聲鶴唳,東藩島也是承受了相當大的壓力。

  甚至對方丟下來的破爛,都被在場的東藩諸人視為珍寶,要是認真想起來,其實內心應該很不是滋味。

  “這些戰艦,相對他們的新船,沒有火炮,投石機數量不足,船體也較為老舊了。”徐子先道:“這原本就是他們空出來,打算鑿沉之後放棄的船。他們折損的人手太多,沒有辦法操控那麽多戰艦回呂宋一帶,帶著大量空船走,遲早出事。倒是沒有想到,突然被你們攻了一下,當夜不知就裏,隻能倉皇逃竄,卻是便宜了我們了。”

  陳道堅這時才接話,這個年青的官員出使倭國之後,在南安侯府的權力體係裏明顯更重要了,他襲殺天方使團的事也是流傳一時,現在整個福建路和東南地方不少有心人都聽說了此事,也聽說了陳道堅其人。

  人們很奇怪,為什麽南安侯總是能發掘出這麽有用的人才,簡直是一件令人感覺詭異的事,似乎什麽人打南安侯身邊經過,身上若有優點和長處總是能被發現。

  陳道堅笑吟吟的道:“我們估算了一下,四十多艘戰艦,均價十萬貫一艘總是要值,加起來算是在海上一下子就舀了四百萬貫的一鍋好湯。”

  “這話說的極好。”葛存忠對這個俊秀又膽大的司從官員印象極佳,當下笑著讚同,說道:“劉旦這廝,跑到呂宋之後,怕是要心疼的直哆嗦。”

  眾人又是笑起來,確實如此,從擁有幾百艘船,到損失過半,還白送了幾十艘給南安侯府。要知道,這可全部是正經的戰艦,各種武器裝備完全,均價一艘十萬肯定還是略微低估了其價值,因為那七艘大型戰艦肯定是價值不菲,搞不好其中就有顏奇的旗艦在內。

  劉旦應該不會想把大型戰艦鑿沉,但火攻夜襲時,缺乏人手的戰艦肯定是被海盜們自行放棄了,一艘大型戰艦,水手都是論百人起的,就算輪班也得三四十人一班才能掌握好船隻,海盜這一次損失慘重,很多船上的水手加在一起才幾十人,倉促之間他們開不走船,而缺乏人手的大艦閃躲吃力,很容易成為靶子被集火,海盜們紛紛放下小船,或是跳海遊水逃生,跑到別的人手充足的大艦之上躲避,被放棄的幾十艘船,除了那些被挑出來放棄的小船外,大半都是這樣的情形。

  這是意外之喜。

  這些天來,徐子先在內的所有人,看到海上的敵艦時總是憋著一股氣,密密麻麻的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