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追逐殺戮
作者:淡墨青衫      更新:2020-03-04 18:18      字數:3781
  “是府軍,不是武官。”車夫其實也頗為震撼,雖然他是南安鎮的老人,曾經曆過幾次大戰,但從未這麽近距離的看府軍與敵人搏殺,當下也是很自豪的道:“南安侯部下,警備士是外圍,團練再次之,眼前這幾個是府軍,也是南安侯府最精銳的將士,也是當年的老團練,這幾人俺都識得,都是一等一的好漢子。就是他們還不是什麽官,就一個隊官罷了。”

  車夫也是趁機賣弄了一下學問,把府軍留守司,警備司,商團團練那邊定的武官和將士級別,略微說了一下。

  並不是複雜的事,王心源立刻聽懂了。

  “建州王大府定會大吃一驚。”王心源冷笑一聲,低語道:“他以為南安這邊府兵幾乎都調到東藩去了,卻不料南安侯藏著暗手,和楊釋之,林定一等人成立了商團,今日看來,南安侯的用意是拿府軍帶團練,人家這步棋,怕是早就看到了。建州那邊欺過來,以為可以亂中取利,一定會碰掉了自己的牙齒……”

  ……

  楊促滿頭大汗,手腳並用,還有兩個無賴幫忙,這才把鐵甲給套上了。

  建州武庫裏當然有鐵甲,那是給精銳廂軍配用的,王越公器私用,將一些甲胄發給團練用,畢竟廂軍調動還要有名目,這些團練等於是他的私人武力。

  楊促等人,欺男霸女很在行,上陣打仗根本沒有經過軍事訓練,他們真打起來連廂軍也不如,廂軍好歹是要擺個陣列樣子,長矟和刀牌怎麽配合,金鼓,旗號,弓、弩,都要配合使用,有基本的訓練。

  這些人,就是提著一股虛驕之氣欺付良善百姓,而遇到真正的軍人時,他們的虛弱和膽怯就暴露無餘了。

  楊促在披甲時就差點哭出來,李富文,富武兄弟,還有一些團練中的頭目,也是建州有名的無賴子,眾人的神色都差不多是最難看的灰白色。

  那八個府軍,完全不是這些無賴和人械鬥時的路數。

  刀牌架,長矟刺,步弓不停平射,招式和箭矢都是衝著要害,在有人受傷倒地之後,從容上前補刀。

  接觸不過一兩分鍾,開始時衝上前的無賴們如潮水般衝上去,但很多人都很奸狡,他們在側邊衝,盡量把那些蠢貨擠在中間,當真有人衝上去又被殺的血肉模糊時,那幫家夥又退的比潮水還快,他們象是在礁石上撞碎的浪花,看著聲勢駭人,其實全無用處。

  這也是過百人衝擊八人卻落敗的原因所在,一群羊看著再聲勢浩大,也絕不會是獅群的對手。

  “楊兄,就靠你了。”

  李富文擠過來,對楊促道:“楊兄是我們身手最好的一位,帶人上去將這八人斬了,不然的話我們建州總團的牌子就算是叫人給摘了,還踩在腳底……這事過後,誰還怕我們?王大府知道了,我們必定性命不保。”

  楊促也是打了個冷戰,他真的十分害怕,既怕眼前這些南安府軍,也害怕心狠手辣的王越。

  若建州總團真的給王越丟了大人,回去之後絕對落不著好果子吃,府衙種種虐殺人犯的手段楊促可是清楚的很,他是其中一兩項的貢獻者,想想若是落在自己頭上……

  盡管還是十分害怕,楊促還是咬著牙,惡狠狠的道:“殺,老子不信,四百多人打不過八個人!”

  少量的鐵甲被分發下去了,很多無賴子披了甲之後,膽氣複壯,他們多半是頭目,開始吆喝著普通的無賴子們,揮舞著手中的刀槍,慢慢走向前方。

  在前方,長毛野人般的盧文洛柱矟而立,麵露冷笑,張仲德,周懷勇一左一右,身後再有三名府軍將士,最後是兩個弓手。

  八人如山巒般矗立,雖然當麵之敵再次湧來,八府軍絲毫未動,眼中顯露出輕蔑的神色。

  盧文洛回頭對王心源道:“秀才,俺們幾個可能要為你斷送了性命,你得好好醫治俺們君侯,現在你們往鎮上跑,鎮上的府軍會護著你,將你送到東藩去!”

  王心源內心隻覺一陣酸熱,原本他感覺這世道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大魏,一切都出現了偏差,現在他隱隱有所感覺,南安侯和他的南安侯府,還有這些府軍將士們,代表的是大魏傳承的,甚至是華夏傳承的最寶貴的東西。

  眼前這些如鐵般的男兒,明知必死,卻不曾後退半步!

  ……

  “好漢子!”

  蔡佑激動的渾身發抖,臉上也漲紅了,胡須都根根直立起來,恨不得奪肉而飛的樣子。

  建州團練卡子四周被關押的礦工們也差不多是類似的表情,他們從半夜被攔截,原本已經絕望,很多領頭的人怕是活不下來,更多的人會被押解回去,王越和一些不良的礦主已經在打算重新開礦洞和點燃高爐,這些被押回去的必定會被當奴隸一樣,在深不見底的礦洞裏做到死為止。

  這種黯淡和絕望和前景,令礦工們無比的憤怒和傷感。

  如果不是有家小在側,哪怕是明知必死,這些敢在黑漆漆的礦洞裏挖掘石塊的男人們也敢和無賴們一拚,他們根本從內心瞧不起那些孬種。但他們沒有辦法,半夜被圍,受了驚嚇,很多婦人和孩子在哭叫,老人們歪倒在地上,眼中滿是絕望,當家的男子們得照顧這些婦孺,使得

  滿了死人,鮮血浸染了泥土,很多青草被踏平了,再豎立起來,草尖上都染滿了血珠。

  血腥氣彌漫開來,地麵上布滿人的肢體,手,腿,腳,內髒,一切你能想象得到的人的肢體都有可能被切斷,砍削,然後與身體脫離。

  這是酣暢淋漓的屠殺,當戰事結束的時候,大半的府軍將士身上都滿是鮮血,當然都是噴濺出來的敵人的鮮血,府軍沒有一個人陣亡,甚至連重傷也沒有,隻有少量府軍被胡亂削砍的無賴劃傷了,他們根本不以為意,隻是叫聲晦氣而已。

  人血在噴濺時會激揚很遠,被砍中時猶其噴灑的厲害,想象一下殺雞時的情形就知道了,那麽小的家禽,一刀抹脖時就會噴出很遠的鮮血,得趕緊按著,滴落在碗裏。

  而人血在被斬中時,皮膚分開,肌肉分開,然後鮮血噴濺,想殺人又不染一身血,太難了。

  二百多人被屠狗宰雞般的殺光,用時不超過兩刻鍾。

  當百餘名渾身浴血的府軍將士折返時,留下一地的斷臂殘肢和死相猙獰的屍體。

  四周圍觀的百姓已經有好幾千人,但麵對這樣的場麵,嚇到腳軟腿軟的不在少數,有很多百姓原本是帶著孩童出來觀看,現在也是趕緊又抱著孩子離開了。

  華夏百姓的心很大,帶著小孩看絞斬之刑的不在少數,但眼前的場麵實在是太過於血腥了。

  林定一,楊釋之,魏九真等人也趕了來,看到這樣的場麵,諸多商人東主都是倒吸口涼氣,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高懷仁則興高采烈,對著眾商人道:“各位東主,這就是最好的效果了,此後再敢打南安鎮主意,想亂我商道者,得想想眼前這二百多具屍體了。”

  楊釋之道:“就是不知如何對福州解釋?”

  “有盜匪意欲襲鎮,商團團練斬之。”高懷仁咧嘴笑道:“君侯早就有吩咐,不怕,無事的。隻要有人敢打主意,就狠殺一次,隻要君侯在東藩,我們殺的再狠,福州那邊也隻會幫咱們擦屁股,找借口。王越那廝,齜牙咧嘴又怎麽樣,還不是得忍著這口鳥氣?”

  ……

  “府軍第一軍第一營第三都第一哨第一隊隊官盧文洛,見過高統製,見過李都頭。”

  府軍開始休息,同時召集鎮上的民壯來收拾戰場,清點繳獲兵器,將屍體拖到一邊,晚上之前要挖坑全埋了。

  倒不是心疼這幫畜生,天氣太熱,要不趕緊掩埋,怕是會爆發瘟疫。

  在處理屍體的時候,鎮上的民壯們不停的跑到路邊嘔吐,府軍恨這些無賴禍亂地方,民壯們當然也恨,不過府軍們能砍瓜切菜般的殺戮,民壯們可是沒有這麽強悍的心理素質。

  現在府軍們持矟按刀,盤腿坐在官道之前,他們身側就是原本的建州團練的收捐處,有一個小棚子和幾張桌子,路過的人,不管是鎮民還是菜農,或是過往商人,普通百姓,僧尼黃冠,沒有哪一個人能逃脫捐稅,甚至被毆打辱罵也不在話下。

  現在這些地方空下來了,空空如也,相信很久之後也不會有人敢跑到這裏收捐了。

  盧文洛和王心源等人被高懷仁和李守禮召過來,詢問細節。

  高懷仁問了幾句後,麵色凝重的道:“這事是真的,盧文洛,你們這事做的很不錯,若君侯痊愈,不會忘掉你們的大功。”

  盧文洛打了個敬禮,說道:“屬下當然希望能得軍功,更上層樓,這是君侯勉勵過的話,每個府軍將士,都要有一顆當都統製的心。不過屬下做這件事,最大的想法就是能趕緊把君侯的病給治好,東藩離不得他,南安侯府離不得他,俺們府軍將士,更離不得他。”

  高懷仁麵色沉毅,說道:“你說的很好,做的更好,現在你趕緊帶著王先生走,我安排車馬即刻帶你們去福州,先派人飛騎至港口替你們雇好船,現在這時候,不是一般的人能雇到船的,沒有膽子的,不敢去東藩了。”

  高懷仁歎口氣,又轉頭對王心源道:“我想王先生一定會竭盡全力?”

  王心源肅然道:“此前我不願替貴人治病,現在卻隻想著能替南安侯趕緊把病治好。有這樣的貴人,我大魏境內,牛鬼蛇神都要少很多。”

  “甚好,有先生這話,我都放心很多。”高懷仁是老牙將,幾乎是看著徐子先長大,他也沒有想到,徐子先能有今天這般成就,南安侯府若無徐子先,將再無希望。而現在,一切希望又寄托在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秀才身上,簡直是令這個武人無可奈何。

  攀城奪旗,斬將衝鋒,高懷仁都能去做,而把脈治病,開方抓藥,便是殺了他也不能夠做。好在此前魏九真已經說過,王心源確實是建州名家,隻是耕讀傳家,不以醫病為專職,所以南安侯府幾次聘請名醫,王心源都不曾應募,若非如此,怕也早就在東藩了。

  現在有這樣的名醫將至東藩,高懷仁隱隱感覺放心的多,他滿懷希翼,看著盧文洛等人護送著王心源離開,已經有車馬準備好了,立時出發,急赴福建,而快馬也趕赴福州港口,在那裏將船先找好,等車馬一至福州港,立刻升帆出發,下海趕至東藩。

  現在一切的希望,就都在這輛馬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