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賣個破綻
作者:淡墨青衫      更新:2020-03-04 18:15      字數:3254
  “嗯。”

  聽了牙將表功的話,徐子先頗為冷淡的點了點頭,並不假以辭色。

  牙將不敢再多話,又回事道:“李奉常在莊西南那裏,還有二裏多地,屬下帶世子過去。”

  徐子先道:“好,即刻走。”

  這種凜洌威嚴的氣度,這個牙將侍奉了兩代侯爺,卻是第一回在眼前的世子身上見到,他隱隱感覺到了一種氣勢,令人生畏,當下連聲答應下來,雖然他覺得侯府虧空的厲害,未必能給自己多少賞錢。

  秦東陽在一旁微微側目,感覺到一點異樣。

  待牙將在前方帶路,距離稍遠時,秦東陽道:“世子對招募的少年極好,雖然也罰,但態度始終溫厚親和。對這些牙將,似乎有些峻刻。”

  “不得不如此。”徐子先道:“這些人都是老油條,可以壓著用,但不能信。而且不能放縱,他們是敢在先父麵前懈怠侯府之事,我這般少年又未襲爵,給個笑臉,這些人就敢順竿爬上來了。”

  “世子高明。”秦東陽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李儀迎上來的時候已經是麵色青白,他在雨地裏明顯呆了不止一個時辰。徐子先十分抱歉的道:“奉常辛苦了,一會回去得多喝點熱薑湯,一定要小心受了寒氣。”

  “不打緊的。”李儀倒是很興奮,可能第一次做這樣的事,這個有點老派的讀書人出身的官員居然有點興奮。

  李儀道:“果然不出世子所料,李家幾個後生偷偷回李莊大宅,在一個暗藏的地窖起了一些金銀銅錢,我按世子吩咐沒驚動他們,然後看他們從地窖裏出來,一路從三川口到鎮子的蒲家商行那裏去了。”

  “好的,這一下能確定了。”徐子先也是相當的興奮,李誠肯定藏著不少浮財,人跑了,財產卻不可能放棄,而且狡兔三窟,他可能有另外藏錢的地方,從李誠的經曆來看,其身後明顯是岐山盜了,根據孔和的調查,鎮上不少商行都幫著銷贓,李誠在地方上的好處,也是通過商行上交給背後的岐山盜手裏。

  徐子先的判斷,岐山盜必定會來,因為藏在鎮上的財貨定然不少,背後的利益線也是千絲萬縷,不會輕易放棄。

  “蒲氏商行?”徐子先皺眉道:“這家商行我倒是知道,生意不小。是否與蒲壽高有關連?”

  “應該無關。”李儀道:“應該蒲姓的色目人,和蒲家沒關係,鎮上蒲氏分號的掌櫃蒲壽臣從未到這商行去過,掛羊頭賣狗肉的關係吧。”

  隨著事情進展順利,李儀似乎也更加輕鬆了起來。

  蒲壽高是泉州和福州,包括漳州等諸州首屈一指的大商人,其豪闊程度令人難以想象。估計其家在各港口的船隻最少有過百艘,常年有幾十艘海船往來貿易,用日進鬥金來形容絕對不過份。

  其家族是色目人傳承,在福州已經居住百年,家資隻能用億億萬錢來計量。

  在各處最少還有十幾萬畝的土地,在京師,江陵,平江等富裕的大城都有商行分號和大量的田宅土地。

  由於富貴很久,雖然隻是色目商人,其家族在京師也有深厚的關係網,很多宗室,權臣,武將,都和蒲家的不錯的交誼,甚至是政商聯盟的關係。

  如果這家商行真是和蒲壽高有關,徐子先也不敢妄動,在實力不夠的時候挑戰自己根本惹不起的勢力,不是智者所應為。

  “無關便好。”徐子先展顏一笑,說道:“先留著,等送東西的人從商行出來再抓起來,取得親供再說。”

  “是,世子。”李儀和秦東陽等人抱拳答應著,感覺眼前世子的處事手法真的是滴水不漏。

  “有人乘船出去了吧?”

  “昨天走的。”李儀道:“應該是去報信去了。”

  “沒被發覺異常吧?”

  “沒有,世子放心好了。”

  “那就好了。”徐子先突然心砰砰跳起來,他勉力鎮定,展顏笑道:“下一步的事情就是我們等著迎敵好了。”

  徐子先又沉思著道:“此事要是順利,我們在這裏就算打開局麵了。”

  李儀聞言兩眼放光,他從多日前感覺到世子與往常不同,略作試探後成功的和徐子先站在了一條船上,現在世子通過一件小事,對李提管窮追猛打,居然又牽扯出另外的大魚,如果一切順利,侯府的局麵真的是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南安侯府十幾年了,李儀第一次感覺到未來很有希望。

  ……

  “啪!啪!啪啪啪!”

  持續不斷的擊打聲加上李誠的呻吟聲求饒聲響個不停,四周的岐山盜聚集了不少,都是笑的前仰後合。

  和想象中的群盜不同,這些強盜也並不是那種滿臉絡腮胡子的窮凶極惡,或是膀大腰圓的模樣。

  他們更多的是典型的福建人的樣子,個頭較為矮小,體形也不壯,偏於瘦弱,各人都是蓄須,但多半是軟須,在嘴唇和胡須上軟軟的垂落下來。

  從這些岐山盜走路的情形來看,他們怕是在海上的時間比陸地上強,走路都是有些暈暈乎乎搖搖晃晃的感覺。

  事實也是如此,岐山盜共有兩千餘人,大半時間他們都會乘船來回打劫那些在海上經過的商船,也會搶掠沿岸的居民,糧食,肉和魚,包括衣袍,用具,當然更多的還是各種值錢的貨物和現銀,黃金,銅錢。

  自然也少不得女人,在盜首陳於泰下令用大棍狠狠責打李誠的時候,四周不少婦人也倚著門在觀看,除了少數婦人怡然自得外,多半的婦人都是一臉漠然,很多人身上都有傷痕,這些婦人都是自各州府搶掠過來強留下來,身上自是有傷。

  陳於泰正在喝茶,聽得李誠叫的淒慘,上前幾步,將滾燙的茶水潑在李誠滿是鮮血的後背,燙的對方更是慘叫起來。

  “你他娘的……老子叫你收貨賣貨,你不該謹慎小心,不要招惹不該惹的人?你他娘的去招惹南安侯的世子做甚?”

  陳於泰越說越惱,自己抄起棒子又重重揮打起來,李誠原本就被打的不善,此時被打的血肉橫飛,很快連叫都叫不出來。

  陳於泰幾乎時刻都會殺人,動輒就將部下開膛剖心,他在怒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敢勸,哪怕知道要叫李誠要緊,眾多盜匪也無人敢上前勸說。

  “再敢壞老子的事,剖了你的心出來下酒。”陳於泰在臉上抹了一把,有血肉碎末,他倒也並不在意,隻是將眼神掃向四周。

  眾多被他掃到的人俱是膽戰心驚,各人都把頭垂了下去。

  “老二,你帶著二百人和李誠一起回去,將老子放在那邊的存銀起出來,一萬一千七百兩,少一兩,老子就切你一根手指。再將那什麽狗日的侯府別院給老子燒了,那個什麽世子若在,替老子將他宰了,砍他的人頭回來,老子用來當便壺用。”

  陳於泰的床邊是有幾個便壺,且都是用仇人的頭顱所製,這一點來說他倒不是在隨口泄恨的胡說。

  陳於勇咧嘴一笑,說道:“老子才不要你銀子,老子自己的腦袋可也值錢的很。”

  陳於泰哈哈一笑,一臉凶戾的道:“你的腦袋才值一千貫錢,老子的兄弟,就這麽不值錢?”

  陳於勇懶懶站起身來,說道:“小事情罷了,阿兄在家等著銀子,倒是鬧騰大了,這條線算斷了……”

  “這陣子風聲有些緊,咱們在島上縮一陣也好,等海上的消息。”

  陳於勇若有所思,說道:“明白了。”

  “記得,一定將那世子給老子砍了,把他腦袋帶回來,好歹是宗室,大魏太祖的後人,腦袋拿來當夜壺,定然大有不同。”

  陳於勇笑著應下來,也是不以為意。

  岐山這裏易守難攻,四處都有港口入海,屬於天然的良港海島,島上大半地方是山地密林,臨海的一邊被陳於泰帶人控製,另一麵是平原區域,有幾千戶島民和官兵駐守,陳於泰曾經放言如果真的動手打,官兵絕不是對手。

  保持現在的局麵,也是不想將朝廷逼迫太過,大家相當無事的前提是陳於泰心情舒爽,誰叫他不舒服了,他自然是要砍誰的腦袋。

  一個未襲爵的宗室侯爵的世子,還真的不被陳於泰放在眼裏。

  ……

  “李福。”剛上了金創藥,神情還是十分委頓的李誠咬著牙道:“到岸上一有機會,趕緊跑。”

  李福道:“老爹這是什麽意思?”

  李誠道:“俺們現在就是一個用處,帶隊上鎮上起出銀子財貨,帶人去侯府殺世子。這些事做下來,風聲一定大為吃緊,陳老大也要縮在歧州不動彈了。那俺們還有鳥用?老子過五十的人了,沒幾天活頭,有機會,你趕緊跑。”

  李福後悔道:“早知道不去招惹秀娘那賤婢,不至惹出這般多事來。”

  “沒那事。”李誠獰笑一聲,說道:“俺們不去招惹世子,他也會來招惹俺們!秀娘就是個引子,世子存心賣了個破綻給俺們。這個後生,可怕,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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