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個小時了。”

  “那怎麽現在才說！”跟剛才的懶散不同，顧非煙直接從床上起來了，一邊穿衣服，一邊反過來催促戰墨辰，“你動作快點，我們馬上出發！”

  戰墨辰，“……”

  收拾好了，兩人衝下樓，可是在換鞋的時候，顧非煙卻踟躕了。

  “怎麽了？”

  戰墨辰抬眸看向顧非煙，卻發現她一臉的無助和茫然，像是一隻闖進了迷霧森林的小鹿，被四周的迷霧模糊了方向，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慌亂。

  “墨辰……”顧非煙開口，聲音輕輕。

  “怎麽了？”

  “你說，火燒了有一兩個小時了，是不是朱琴仙……已經沒救了？”

  “有可能。”

  顧非煙杏眼中的淚珠終於滾落，聲音也有些哽咽，“墨辰……我，我好像有點難過，也不知道為什麽。”

  明明朱琴仙對她並不好，可是，她就是說不出的難受。

  “還沒有到最後一刻，事情說不定就有轉機，你別太傷心了。”戰墨辰歎了一口氣，將麵前的小女人抱在懷中，下巴摩挲著她的發頂，低聲保證，“就算事情真的無可挽回，你也別怕，你還有我，有我在你身邊，任何時候我都會陪著你。”

  “嗯……”顧非煙點了點頭。

  ……

  上了車，顧非煙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很疲倦，可是卻也沒有睡意。

  她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團，不住回想著過去的一切。

  說起來，朱琴仙真的不是一個好母親，對她來說，甚至不算是一個好人。

  可是，在別人眼裏，朱琴仙也有好的一麵吧？

  至少朱琴仙對顧建國和顧明珠、顧明軒三個人是掏心掏肺的，無論他們做什麽都是好的，無論他們要什麽都努力滿足，從這個角度看，她倒是一個不錯的妻子和母親。

  何況……對於她，朱琴仙從一開始的愧疚，到後麵的冷漠厭惡，其實也是有一個過程的。

  她情不自禁的想，如果她剛到顧家的時候沒有那麽傻，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被接到顧家之前，她從小沒有感受過什麽溫暖，從小到大唯一的心願就是遠離沈家。

  剛剛回到顧家的那段時間，她很興奮，因為很想在這個把她從沈家那個泥沼中拯救出來的家庭裏生活下去，她特別在意自己的形象，特別期待以後的美好生活，很能忍，就連對顧明珠都沒有多少恨意。

  那時候，顧明珠願意和她交好，她是開心而忐忑的，覺得顧明珠真是好人。

  在顧明珠潛移默化的影響之下，她覺得顧明珠也是和她一樣的受害者，和她同病相憐。

  顧明珠善於掩藏自己的內心，她並不知道顧明珠是一個表裏不一的人，當麵是一個溫柔美麗的姐姐，背地裏卻抹黑她的名聲，捅刀子。

  脾氣差，小心眼，偷盜，私生活混亂……

  種種罪名，都被顧明珠不動聲色的按在她的身上，朱琴仙和顧建國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失望，到最後，他們再也不帶她出席任何場合，以她為恥，所謂的親情經不起流言蜚語的考驗，變得冷漠不堪。

  那時候，吃盡苦頭的她才恍然反應過來，顧明珠根本不是什麽好東西。

  想想，如果她沒有被顧明珠欺騙而弄臭名聲，也許朱琴仙對她也會有幾分疼愛吧？畢竟，一開始朱琴仙還是努力想要補償她的。

  隻是一切已經沒有了如果。

  如今變成這樣，誰都有錯，誰都有自己的理由……

  經過那麽多事情和波折，曾經顧非煙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朱琴仙和顧建國，當顧建國被抓進監獄的時候，她也沒有什麽動容，可是……聽到朱琴仙的死訊，她才知道自己並沒有那麽平靜。

  靠在車窗上，顧非煙額頭貼著冰冷的車窗玻璃，隻覺得心裏泛起一股寒意。

  她正心情寥落著，戰墨辰屈指在她額頭彈了一記。

  很疼！

  “回神。”不由分說的，他將她從座位上提起，直接抱入懷中，“別一個人胡思亂想，嗯？”

  “我隻是想靜一靜。”顧非煙低聲開口。

  “我不允許。”

  “……”顧非煙沒有辯駁。

  被戰墨辰這麽一擾亂，她心情無奈，可也少了幾分剛才的沉鬱。

  ……

  淩晨三四點的時候，路上沒有什麽車。

  黑色邁巴赫一路風馳電掣，用了比平時少了三分之一的時間便趕到了顧家，好歹沒有讓顧非煙受更多的煎熬。

  車子快要開到顧家別墅，遠遠的，顧非煙便看到一股濃濃的黑煙直衝夜空。

  特別醒目。

  而黑煙之下，則是肆意吞噬著一切的桔色火光，平時看著溫暖的火光，此刻卻代表著毀滅。

  人聲，車聲，喇叭聲不斷。

  幾輛消防車團團圍著顧家別墅，粗如手臂的白色水柱朝著顧家別墅噴去，熄滅殘餘的火龍。

  空氣中滿是嗆人的煙味，還有燃燒之後的焦糊味道，極為難聞，淬不及防的，顧非煙一下車就中了招，猛地咳嗽了起來。

  “陳燁，怎麽沒有準備口罩？”

  戰墨辰一邊給顧非煙拍著背，一邊皺眉問陳燁。

  當然是沒有啊！

  陳燁腦子也是打結了，他怎麽知道有人竟然會被嗆到啊？沒有看到這麽多人都沒有戴口罩麽，又不是要深入火場，圍觀的不止一個兩個啊！

  他可沒有見過這麽弱的人。

  不過，縱然心裏腹誹不已，陳燁還是行了一個軍禮，“戰少，我馬上就去準備！”

  “嗯。”戰墨辰頷首。

  明顯不是太滿意。

  “不用去買口罩了，我就是一下沒忍住。”顧非煙止住咳嗽，被嗆得淚眼汪汪的開口，“還是先問問情況把吧，說不定……說不定……”

  說不定朱琴仙還有救，隻是，顧非煙也知道這可能隻是奢望。

  “這是兩碼事，讓他去。”

  戰墨辰不肯，陳燁也已經開車去找藥店了，顧非煙便也沒有再勸，“好吧。”

  她的目光又投向前方，現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顧家別墅上。

  很多人在現場。

  除了正在救火的消防員，還有一些別的別墅圍過來的看熱鬧的人，正指指點點的說著話，隱約的，顧非煙聽到了幾個字，類似什麽“報應”什麽的。

  她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心情複雜。

  就在這時，一個正在指揮的消防員無意看到他們這個方向，辨認了一會兒，對身邊的人急促交代了幾句，就朝著他們這邊大步走過來。

  “墨辰，顧小姐。”

  取下頭盔的消防員是一個麵容英俊的年輕男人，頭發被打濕貼在前額，眼睛深邃又明亮，跟戰墨辰打招呼的口吻很是熟人，很明顯是跟戰墨辰認識的。

  “怎麽來的是你？”戰墨辰開口。

  “碰巧。”消防員對著顧非煙伸出手，笑著自我介紹，“顧小姐你好，我是墨辰的朋友，傅洲，太傅的傅，亞洲的洲，名字裏帶水，其實是個救火的。”

  顧非煙禮貌的伸出手，“你好，我叫顧非煙。”

  她想要問問情況，沒想到傅洲先開口了。

  “久仰大名。”傅洲衝著顧非煙眨了眨眼睛，又問道，“對了，你要去看看顧夫人嗎？”

  “……嗯。”顧非煙心陡然一沉，“屍體燒得厲害嗎？”

  “什麽？”傅洲一驚，連忙搖頭說道，“不是……顧夫人現在人好好的，你說什麽屍體？”

  “啊？”顧非煙也震驚了。

  兩人麵麵相覷，最後，顧非煙求助的看向戰墨辰。

  這種動腦子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吧，再說，是戰墨辰告訴她朱琴仙一直沒有被救出來的。

  火已經燒了有一兩個小時，到現在已經快三個小時了，怎麽著人都不可能活著吧。所以，她才會以為朱琴仙必死無疑的。

  戰墨辰和傅洲說了兩句，這才知道是傅洲讓傳話的那名消防隊員可能情況緊急之下口誤了，又或者是現場忙亂，噪音太大，戰墨辰自己聽錯了。

  總之，就是一場烏龍。

  傅洲開口，“現在的情況也不算樂觀，雖然顧夫人被救出來了，但因為吸入過多的一氧化碳，現在中毒昏迷著，後續情況還要看醫院那邊的檢查報告，如果嚴重的話……”

  嚴重的話，估計都有可能變成癡呆。

  這個情況一般人都知道，頓了頓，傅洲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說起其他，“至於別墅裏的三個傭人，其中一個不在房間，也許在別墅哪個角落沒有被發現。另外兩個在地下室，那裏情況複雜，現在還沒有被救出來，說句不好聽的，這三人肯定活不成了。”

  知道朱琴仙沒死，顧非煙心裏放下一塊巨石，可聽到死了三個人，心情又變得沉重起來。

  不經意的，顧非煙想起了朱琴仙身邊那個叫阿悄的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