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她就是我們家那不成器的，沒什麽出息，根本比不上我們家明珠大方得體，戰夫人您不用管她。她要是礙著您的眼了啊，回去我就收拾她！”

  沒想到阮渝西提到顧非煙，朱琴仙很不愉快，瞪了顧非煙一眼。

  特別的嫌棄。

  顧非煙回到顧家之後，她一開始還帶著一點補償顧非煙的心理，可顧非煙實在是太不堪造就了。

  她在圈子裏向來是被人處處捧著的存在，別人都羨慕她有個好老公，還有個乖巧聽話、聰明美麗的女兒，她也向來得意。

  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她，她乖巧的女兒不是她親生的，她親生的那個是被從小養在貧民窟的、差一點被繼父強奸的小可憐，她頓時就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她覺得，人人都在嘲笑她。

  十幾歲的顧非煙又矮又瘦，整個人都營養不良，頭發黃成一把稻草，整個一非洲難民。

  偏偏，這麽差勁的顧非煙還沒有自知之明，非要追著戰家的少爺跑，瘋瘋癲癲的，成了京城的笑柄，讓她也沒麵子！

  嫌棄帶著土包子一般畏畏縮縮的顧非煙出門丟人，她便極少帶顧非煙出去參加什麽聚會，哪怕是現在，聽到阮渝西提起顧非煙，她都覺得渾身不在。

  她恨不得把顧非煙這丟臉的東西給藏起來就好，也不知道為什麽明珠非要請她過來。

  不過，就算不理解顧明珠的心思，但今天這是明珠的訂婚宴，她不想讓阮渝西對顧非煙的成見，把這好生生的宴會給毀了，她擔心明珠會傷心。

  心念電轉，不想話題落在顧非煙身上，朱琴仙趕緊轉移話題，不等阮渝西再開口便笑著說道，“上次明珠就跟我說戰太太您有一條水頭極好的祖母綠項鏈，我今天一見，可真是開了眼界。”

  阮渝西挑了挑眉，手指撫上項鏈，眼中滿是得色。

  “這條項鏈怕是要幾百萬吧？”顧明珠嬌俏的開了口，“這麽漂亮的祖母綠，也隻有戰伯母才能帶出風采，要是別人，怕是要被項鏈給壓住了。”

  “這是我們家墨辰送我的五十歲生日禮物，我叫他不要破費了，可這孩子就是孝順，我也拿他沒辦法。”阮渝西看著是無奈，其實，誰都看得出她很得意。

  不意外的，朱琴仙和顧明珠又是一頓好捧的。

  顧非煙也巴不得。

  她才不想對上阮渝西呢。

  從俞夫人的口中，她就知道了阮渝西的德行，絕對不是什麽好相處的人。若說她之前跟戰墨辰關係還好的時候最怕的是什麽，那肯定就是“婆婆”這種生物無疑了。

  然而，阮渝西可不是這麽容易就偃旗息鼓的女人。

  等朱琴仙和顧明珠拍馬屁的行為告一段落之後，她便又衝顧非煙開口了，“之前見過顧二小姐一次，隻是那時候沒心情多打量你，隻想趕緊把你送走。還以為你長得有多麽的國色天香，現在這亮處一看，也很一般嘛。”

  顧非煙，“……”

  看了看朱琴仙和顧明珠，發現這兩人都愣住了，神情有些糾結，很明顯是對阮渝西的火力犯怵，不敢出來再打圓場。

  她頓時知道了，這兩人指望不上，她隻能自己來了。

  “我本來就隻是普通人，很平凡。”顧非煙不卑不亢的開口。

  阮渝西頓時柳眉倒豎，不屑冷笑一聲，“你平凡？你要是沒一點能耐的話，能把我兒子迷得找不著北，天天不回家，就跟你這個狐狸精黏在一起？”

  這話說出來就尷尬了。

  這是在戰墨辰和顧明珠的訂婚宴上，雖然是在兩家人範圍內補的一次，那也是訂婚宴不是？現在戰墨辰還不記得顧非煙了呢，這話題簡直就是禁忌。

  顧非煙垂下眸子。

  這種場合，她不用接話，也總會有人出麵阻止。

  她不是不會反駁，可不想讓自己更難堪。

  果然……

  “好了！”戰明嚴肅的聲音響起，“看你說的什麽，像是長輩該說的話嗎？”

  “我怎麽就不像長輩了？”

  “我說，戰伯母的確不像是長輩……”顧明珠笑盈盈的接過話頭，在阮渝西翻臉之前，又飛快的補充道，“戰伯母保養得這麽好，走出去，別人都會說我們是兩姐妹，怎麽可能看起來像長輩呀？”

  阮渝西，“……”

  努力想要保持生氣的樣子，可是終究還是忍俊不禁。

  “你呀！”她笑著點了點顧明珠的額頭，“你個鬼機靈，我看，你也不是個老實的。隻是啊，你就是比別的人要貼心多了，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說完，還用眼睛橫了顧非煙一眼，生怕別人發現不了她的差別待遇一般。

  “那伯母以後要多疼疼我。”顧明珠連忙撒嬌。

  “嗯。”阮渝西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一場風波就這麽消弭無形。

  被哄好的阮渝西也不找顧非煙麻煩了，優雅中帶著幾分倨傲矜持的和朱琴仙、顧明珠聊了起來，言談甚歡，大有相逢恨晚的架勢。

  顧非煙繼續安靜的吃著東西，不知道戰墨辰在她垂下眼眸的一瞬間看向她，眼中滿是隱晦的關心。

  “哎呀！”

  吃著吃著，沈奶奶一個不小心，在轉動轉盤的時候，不知道怎麽的就把顧非煙麵前的茶杯給弄倒了。

  “這可怎麽辦？！都怪我不小心，都怪我！”沈奶奶蒼老的臉上滿是歉意，看向顧非煙的眼中都透著緊張，忐忑不安的，慌忙要抽紙幫她擦幹淨。

  一整杯的水從桌麵上流了下來，差不多都倒在了顧非煙的身上，擦也白擦，擦不幹淨。

  好在水已經不燙了，隻是這身衣服估計染上茶漬，不能要了。

  “沒事，我去處理一下。”顧非煙當然不會因為這件事就生氣，更不人看到沈奶奶這副歉意到卑微的樣子。

  安慰了沈奶奶兩句，她起身，在眾人神色各異的視線之中，推開門去找衛生間。

  ……

  稍稍處理好身上的汙漬，顧非煙正好想上個衛生間，便進了裏麵的隔間。

  關上隔間門，她就接到了俞琰烽的電話。

  “你現在哪裏，怎麽樣，沒有出什麽事吧？”一連串的問題拋了過來，俞琰烽的性子不是一般的急，“對了，楚甜甜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別擔心她，知道沒有？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別讓我著急。”

  “我沒出什麽事。”顧非煙心裏暖暖的，也覺得好笑，問道，“對了，你現在能過來找我嗎？”

  “必須的！我已經到禦膳坊門口了，你告訴我包廂號。”

  “我在頂層的國色包廂。”

  “好，我馬上過來。”

  “嗯……我在衛生間，等會兒就去包廂門口跟你匯合。”

  “然後你就跟我走？”俞琰烽言語間滿是驚喜，“很久沒有見到你了，今天陪我出去逛一逛？”

  “……”顧非煙想了想，“行吧。”

  她幾乎能想象到俞琰烽那眉飛色舞的樣子。

  肯定很是張揚。

  同樣的，也會燦爛得讓很多人移不開視線。

  也是，她總不能利用完人家就過河拆橋，晚上還有時間，剛好她有一個很想看的電影，帶著俞琰烽這位大少爺一起去看看好了。

  從衛生間出來，顧非煙正在洗手，突然感覺身後有人在悄無聲息的靠近她。

  她警覺的一轉身，卻見是沈奶奶站在她身後，雙手還保持著朝前伸的姿勢，有些怪異。

  她奇怪的看向她，“沈奶奶？”

  “我……我想給你看看你衣服，是不是弄髒了？”沈奶奶麵上閃過一絲慌張。

  “哦，沒事的。”顧非煙看了看了衣服，也不是很講究，“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這衣服很貴吧？”

  “不貴的，我不講究品牌……”顧非煙扯了扯唇角，一心想要去跟俞琰烽匯合，敷衍的說著話便往外走，“需要我等你嗎？如果不需要的話，那我就……”

  顧非煙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背後傳來一股大力，猛地將她朝前一推。

  “啊！”

  淬不及防的，顧非煙尖叫一聲，麵容慘白的朝前跌去。

  手中的拎包脫手而出，掉在洗手間的門邊。

  不知道是故意還是巧合，她腳邊剛好是一攤麵積很大的水漬，她穿著平底的防滑鞋子，可腳還是在光滑濕滑的地麵打滑了。

  整個人狠狠摔倒在地，她雙手撐在地上，腳崴了，摔得骨頭都痛了起來。

  更要命的是，她的肚子也帶著疼痛翻攪著，好像……

  孩子！

  她絕對不能失去孩子！

  心慌得厲害，顧非煙一瞬間就六神無主起來。

  她捂著肚子朝著身後看去，沈奶奶麵色蒼白的站著，滿眼驚恐的看著她，嘴裏語無倫次的說道，“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不是故意的，小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顧非煙額頭上冷汗直冒，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

  “包包……”她現在不想去追究什麽真相不真相，真相在這時候並不重要，她隻想讓沈奶奶把她掉在門口的包包給她拿過來，或者直接幫她打個急救電話。

  隻要這樣就好！

  可是，沒有……

  這個希望也落空了。

  “真的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沈奶奶驚慌的在原地呆了幾秒鍾，猛地拔腿就往外走，直接將疼痛難忍，疼得說不出話來的顧非煙丟在了洗手間，好像她是什麽洪荒猛獸一般。

  “回，回來……”

  “有人嗎？來……來救救我……”

  劇痛席卷，顧非煙的聲音氣若遊絲，很小聲，很細弱，很難被人聽到。

  她死死的咬著唇瓣，就連自己都有些絕望，可又不想就這麽算了，倔強的逼著自己撐下來，不放過任何一絲希望。

  她不能放棄！

  俞琰烽已經到了這裏，她隻要打電話給他就好。

  強撐著在地上爬動，她一點點伸手夠向她掉在門邊上的包包。隻要拿到手機，她就可以打電話了，她可以的，她一定能做到……

  然而，平時隻有幾米遠的距離，現在卻像是萬水千山。

  就在這時，更要命的是，她感覺有熱熱的東西不受控製的從下身湧出，身體一僵，顧非煙滿目淒惶，忽的熱淚盈眶……

  來不及了嗎？

  難道，真的會失去這個孩子嗎？

  雖然曾經自己想過不要這個孩子，可是她也就隻是一時的念頭而已。這一個多月以來，她已經習慣了每天睡前跟寶寶說說話，也習慣了去醫院產檢的時候從B超單上找寶寶的存在……

  可是，她會不會保不住孩子？

  淚水徒勞的滾落，顧非煙身體癱軟在地上，冰冷的地麵仿佛會吸走她身上的熱度，讓她整個人都像是泡在水中一般的冷。

  寒意徹骨。

  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