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總，您好。

  常見的稱呼，簡單的問好，除了有一些客套之外，找不出任何問題。

  可是，從來沒有一次，戰墨辰覺得這種稀鬆平常到爛大街的對話，竟然也能刺耳到這種地步。

  他垂眸，深深凝視著麵前身材嬌小的女人，目光落在她慘白的俏麗小臉上，握住門框的手不自覺緊了緊，本來想要說出口的解釋，現在卻好像哽在喉中，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如果您沒有事情的話，我想要休息了，可以麻煩您把手拿開嗎？”

  如果說，一開始顧非煙心裏是有那麽一些期待的，那麽當這個人真的出現在她麵前，兩人之間的氣氛如此的尷尬而清冷，她就恨不得自己沒有打開這張房門。

  “一定要這麽對我？”

  “不然還能怎麽樣呢？”顧非煙抿唇輕笑，聳了聳肩，“還是說，你想要跟我談一談顧明珠的情況，說她身體有多麽不好，你多不得已才會衝著我大吼大叫，抱著她揚長而去？”

  實在很不想做出這麽一副姿態。

  不想咄咄逼人的質問，不想跟深閨怨婦一般抱怨……可是，現在的她也許真的是修煉不到家，她無法做到心如止水，無法做到淡然處之。

  外麵的風言風語把她說得極為不堪，可她卻是實打實的愛情新手。

  “我不知道你也受傷了。”

  “嗯，那是肯定的，你心裏眼裏都是顧明珠，怎麽會看到我這種小配角呢？不然，以戰總您這麽寬厚豁達的性格，一定不介意捎帶我一程，讓我也順便進醫院治療一下。”

  “小煙……”

  “好了。”顧非煙又用了用力，想要關上房門，“已經很晚了，我需要休息了。”

  戰墨辰沒有鬆手，隻是一雙幽深極黑的鳳眸執拗地看著她。

  “戰總究竟是什麽意思？你站在這裏，欲言又止的，不是想拉著我去跟顧明珠道歉吧？”顧非煙眯起嫵媚的杏眸，滿是防備。

  她身上穿著藍白條紋的寬大病號服，長及腰際的發絲披散在身後，顯得她嬌小又可憐的一隻，看起來極為惹人憐愛，讓人捧在手心疼的那種。

  可是，偏偏她現在豎起了渾身的刺，讓人難以靠近。

  戰墨辰眼中閃過一絲狼狽，“她想跟你見一麵，跟你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說不想讓你誤會她……”

  “我誤會她？”顧非煙失聲而笑。

  笑過之後，她眼神陡然轉冷，聲音也冷得像是寒冬臘月的冰棱，帶著紮人的刺，“麻煩您轉告她，我不僅沒有誤會她，我還很感謝她！她的好心，我深刻地記在心裏，永遠也不會忘記！別的不說，就說您今天能出現在這裏，我還是托了她的福呢！”

  “小煙……”

  “我覺得，我和戰總還沒有親近到這種地步，您還是直接叫我的名字比較好。”

  “……”

  “好了，我要休息了！”

  四目相對，最終還是戰墨辰退步了。

  他鬆開了手，“你好好休……”

  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完，麵前的門就已經關上了，發出輕輕的聲音。

  他想，這並不是她不想給他臉色看，而放緩了動作，隻是不想驚嚇到裏麵睡著的楚甜甜而已。

  隔著推拉門上那半扇磨砂玻璃，戰墨辰能清楚看到女人嬌小的身影正往房間裏走去，沒有一絲停留，沒有一絲眷戀，仿佛要走出他的整個世界一般的決絕。

  ……

  “墨辰，小煙答應見我了嗎？”

  見到戰墨辰推門而入，顧明珠便迫不及待地問出口，還伸長了脖子看向戰墨辰的身後，仿佛很期待看到某一道身影的出現。

  時間已經過了淩晨，她躺在床上看書，抵抗困倦。

  “她沒有來。”戰墨辰站定，淡淡開口。

  “哦……”顧明珠收回目光，眼中滿是失望之色，卻還是勉強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親自過去請她，她就算不給我這個麵子，也會看在你的份上過來一趟呢，沒想到她還是不答應……”

  話音一落，她又倏地捂住唇，眸光閃爍，不好意思的看著戰墨辰說道，“墨辰，我不是說她連你的麵子都不願意給，不重視你哦，肯定是她對我的誤會太深，所以才會這樣的。”

  “嗯。”戰墨辰並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結很久，而是問道，“已經快一點鍾了，你為什麽還不睡？”

  顧明珠和顧非煙沒有在一家醫院，他從顧非煙住的私人醫院過來，趕到這邊就已經淩晨一點了，他沒有想到顧明珠會等到現在。

  “事情被我弄成這樣，我怎麽睡得著？”

  戰墨辰沉靜冷漠的鳳眸看著顧明珠，沉默不語，就算是刻意收斂了氣勢，他身上那如淵如海一般深沉莫測的氣場，還是有幾分懾人。

  顧明珠垂下眼簾，纖纖玉手撫上臉頰。

  “你也知道的，我上午過去找小煙，就是想跟她緩和關係，也勸她回去跟爸媽服個軟，不要一直跟他們鬧，讓他們傷心。沒想到，運氣不好竟然碰上了袁家人鬧事，小煙誤會袁家人是我喊過去的，還以為我專門趕過去就是為了看她的笑話，事情就這麽被我弄砸了……”

  她白皙的臉上還殘留著顧非煙留下的巴掌印，很清晰很明顯。

  戰墨辰就算沒有親自看到顧明珠被掌摑的一幕，看到這掌印，也能想到當時的顧非煙用了多大的力氣，想到這裏，他劍眉微蹙，眼神沉凝。

  見狀，顧明珠心裏一喜。

  麵上她裝得傷心無比，實際心裏想什麽隻有她自己知道。

  “其實，我的身體情況你最清楚，再怎麽樣也活不到二十五歲了，爭那麽多也沒用，更沒有心思去爭。我連你都能讓給小煙，隻想你們能一輩子好好的，其他的身外之物又怎麽會在乎呢？墨辰，就算小煙不相信我，你也會相信我的，對嗎？”

  說到自己的身體，顧明珠眼中的悲哀真切了不止一個層次。

  是的，她的身體情況其實很不樂觀。

  如果找不到適配的心髒源，那麽她能堅持到二十五歲已經很不容易，更別說期待活更長久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