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隻知慕辭從小喜歡厚顏纏著獨孤連城，卻無人知道她的一片真心。

  對他的事，她事無大小都知道。她知道他的優點，也知道他的缺點，當然也知道他曾經得過頭疼症。

  她把噬魂草中最毒的花粉塗在了唇上，引發他的舊疾的同時，更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即便是獨孤連城舊疾複發時，也沒人會知道獨孤連城的病是她弄出來的，因為噬魂草根本不是毒。

  她做到了天衣無縫，若她想繼續隱瞞下去，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

  本以為自己也算是算無遺漏，但她獨獨沒有算到獨孤連城的心。

  迎春最近也有了心事，因為她在暗中查過噬魂草。當她查到的時候，她其實是嚇倒了，因為她聯想到了皇上的病情。

  以前那麽樂觀愛說話的人，最近變得沉默寡言。

  絲竹也看到了，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以前她不知道娘娘要用噬魂草來做什麽，現在她明白，原來是用來謀害皇上。

  娘娘當初這麽做，是沒有給自己留一點退路的。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這事揭發出來，娘娘肯定要被發落。

  在回永安宮的路上，第一次她們主仆三人都很沉默。

  慕辭回永安宮後，沒有用晚膳。她倒在榻上就睡著了，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的她是獨孤連城的皇後，而且她懷孕了。

  獨孤連城剛開始知道她有孕的時候，不太願意搭理她，直到她有一次感染了風寒，咳嗽不止，獨孤連城命張太醫給她診治。

  那時的她病糊塗了，拉著獨孤連城的手說了很多。

  她說她是沒辦法了，才想到用那種法子成為他的女人，她還哭著說，她受不了他有那麽多的妃嬪。

  這些都是在她退熱清醒後，絲竹告訴她的。

  平日裏她也有自己的驕傲，不願意向獨孤連城低頭，那時候的她斷不會對獨孤連城哭訴，那是僅有的一次。

  也不知是她的誠心感動了獨孤連城，還是有其它原因，那之後獨孤連城就經常去未央宮走動。

  也就是那一段時間，她和獨孤連城的感情突飛猛進，她甚至天真地以為，有機會和獨孤連城天長地久。

  如果一個人不曾有過希望，也就不會有絕望。正是因為獨孤連城給了她希望，她才會幻想過他們的未來。

  後來，雲兮設計害死了她的骨肉，安蓉在她滑胎後爬上了獨孤連城的龍榻，讓她遭遇了雙重打擊。

  再後來，有人給她傳遞消息，稱獨孤連城之所以在她懷孕期間對她關懷備至，是因為要用她來對付慕直。

  她曾經做過綺麗的夢，最後夢醒了。

  她愛過人，和她最要好的朋友雙雙背叛她，而她卻隻落得打入冷宮的下場。

  叫她怎能不恨呢？

  可是住在沉香宮幾年時間，在那種冷清的地方，連恨這種東西都變得奢侈。

  那個時候她突然間明白了，沒必要讓自己弄得那麽淒涼。不過就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罷了，不過就是打入冷宮罷了。

  可老天爺還是太殘忍，在她進冷宮後，母親暴斃，哥哥也在天牢裏死於非命，慕家被抄了家，隻有她在冷宮賴活著。

  直到她有一日被焚於沉香宮，與沉香宮一起化為灰燼，她突然發現自己反而解脫了。

  當她再醒，她已回到了十五歲這年。

  她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可是算計來去，卻又回來了原點。

  因為不甘就此淪為獨孤連城的玩丨物，她想隻有獨孤連城死了，她才能真正解脫。

  但在獨孤連城死之前，她一定要讓他嚐到極致的痛苦，她要讓他生不如死，讓他嚐一嚐她嚐過的痛……

  “娘娘，飯菜不合味口麽？”絲竹見慕辭坐在餐桌旁發呆，輕聲問。

  娘娘小睡了片刻就醒了。

  即便如此，娘娘也做了噩夢。

  剛開始侍寢時，娘娘夜裏也會經常做噩夢，夢醒後，也是這樣呆坐著，讓人看不出娘娘在傷心難過些什麽。

  看樣子，應該是難過的吧？哪怕娘娘表現得很沉靜。

  其實娘娘也不過才剛滿十七歲罷了，但是什麽事都已經曆過了。

  “哀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哀家和獨孤連城的私人恩怨，是不是不及大夏國的基業來得重要。”慕辭放下碗筷，心裏頭像是壓著一座重山。

  她曾想過要收手，但也知道噬魂草一旦進入人體，未能及時發現，待到發作時便會痛苦非常。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困惑，是因為她知道獨孤連城有再多不是，他也是一個愛國愛民的好皇帝。大夏國有這樣的帝王，是大夏子民之福。

  絲竹沒想到娘娘會親口道破這個問題，伺候在一旁的迎春則是警省地看向外麵，發現這附近無人，才鬆了一口氣。

  “世事沒有絕對的對與錯。當初確實是皇上對不住娘娘在先，娘娘走投無路，委身於皇上，也是礙於皇權之故。”絲竹小聲回答。

  所以娘娘這麽做，是為自己報仇，這又有什麽錯？

  不是每個人都能心懷天下，娘娘是那些日子過得太苦了，才想報複皇上。

  “你們不知道，哀家和皇帝之間的恩怨不是三言兩語能道明白。”慕辭起身，看著角落裏橘黃色的宮燈，目光幽遠：“我不過是在討回他欠我的東西罷了，他應該生不如死，嚐一嚐我嚐過的滋味。”

  她沒有錯，錯的是獨孤連城，是他不肯放過她，是他鑄成了今日的結果。

  “娘娘？”絲竹從來沒見過這麽狠戾的慕辭，就連迎春也嚇壞了，站在不遠處，一動不敢動。

  慕辭似發現自己的失態，她笑笑，臉上的戾氣頓散無蹤：“哀家跟你們說這些做什麽？你們什麽都不懂。”

  他們都沒有前世的記憶，隻有她背著那些沉重的過往在前行。

  “奴婢確實什麽都不懂。但隻要是娘娘開心的事，奴婢就覺得娘娘沒有錯。”

  絲竹覺得，反正自家娘娘做什麽事一定都是有理由的。

  若是娘娘恨不能殺了皇上，那皇上一定就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