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見曾美人這麽好說話，且沒有故意迂回，當下心中大定。

  隻要有人幫她傳話，她就還有機會。

  她如此這般對曾美人交待一回，曾美人一一應下，便離了惜花宮。

  離開惜花宮後，曾美人倒是不急了。

  她沒有急於前往永安宮，而是先去禦花園逛了逛園子。大年初一的禦花園顯得有些冷清，因著淑妃涉嫌謀害皇嗣，後宮裏頭的眾人都在看風向的轉變。

  大家沒事，也不會在大年初一這日出來四處走動。

  她閑閑地遛了一回園子，約莫半個時辰後，才去往永安宮。

  慕辭沒想到會迎來曾美人這個客人，直到曾美人入座，她才打量起這位身著藕合色宮裝衣裙的美人。

  眼前的女子看著還稚嫩，也就是十六歲左右的光景，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也不盛氣淩人，看著是討喜的。

  以前曾美人從來未入她的眼，一是她沒把後宮妃嬪當成是自己的敵人，二來她總以為自己隻是太後，沒事也不會去招惹皇帝的後宮妃嬪。

  可是當一個個明媚鮮麗的女子出現在自己跟前時，她又覺得自己那點子僥幸心理甚為可笑。

  她進了這後宮，上了皇帝的龍榻，皇帝的後宮妃嬪怎麽可能不把她當成敵人？

  哪位眼前這位從未得到皇帝寵幸的曾美人，在心裏想必也是記恨著她的吧。

  “妾是特意向太後娘娘拜年的。進宮至今，妾是第一次有機會單獨見到娘娘，這是妾備下的拜年禮，還望娘娘笑納。”曾美人言笑晏晏，把禮物送到慕辭跟前。

  絲竹上前接了禮，慕辭才回道：“客氣。”

  曾美人接下來又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後來才點到正題：“依太後娘娘看，淑妃娘娘確實是謀害皇嗣的真凶麽？”

  後宮之中，多的是我虞爾詐，她也想知道當今太後娘娘會不會護慕雪。

  慕雪和慕辭不和這件事從來不是秘密，慕辭的親娘耿氏還因為林氏的插足，跟慕相和離。

  這件事天下人皆知。

  可是再怎樣，慕相都是慕辭的親生父親，而慕辭又是當今太後娘娘，皇上對慕辭的態度又是曖昧不清。

  若是慕辭在皇上跟前為慕直美言幾句，一切又將產生變數。

  她當然不是為慕雪來當說客，此次前來，純粹是為了探慕辭的口風。

  慕雪落難，她還巴不得再踩上兩腳呢，怎麽可能在這個關鍵時刻來當慕雪的說客？

  但在慕雪跟前，她自然還是要演戲。

  “這個案子是德妃在處理，哀家也不知，你問錯人了。”慕辭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家。

  曾美人悄睨慕辭一眼，一時間竟摸不準慕辭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思。

  “那皇上那邊……”

  她咬咬唇，才開口，慕辭看似無害的視線看過來，嚇得她立刻低了頭。

  “皇帝的心思豈是你我能猜透的？至於皇帝會怎麽處治這個案子，隻有皇帝知曉。你若想知道，不妨去問問皇帝？”慕辭似笑非笑勾唇。

  依她看，曾美人會出現在永安宮，不是什麽巧合，定是慕雪想要讓曾美人來探口風。

  曾美人又怎會輕易為慕雪所用？無非是作作樣子，打發了慕雪。

  慕雪如今落難，以前看不慣慕雪的人蠢蠢欲動，眼前這位曾氏不也是痛打落水狗中的一個？

  若論旁的本事她沒有，這揣測人心之事，她還是很在行的。

  “娘娘說的是，是妾逾矩了。”曾美人不敢再停留。

  她隨便尋了個借口，便離開了永安宮。

  結果她才回到惜花宮，蘭心便迫不及待把她找過去。

  “妾把娘娘的話轉達給太後，太後隻說一切看皇上的意思。雖然妾竭盡全力，想要為淑妃娘娘說話，可是太後始終不冷不熱。後來太後對妾下了逐客令，妾沒法，就隻能先回來複命。”曾美人唱作俱佳，聲情並茂，想讓慕雪知道她盡了力。

  但她盡力後是否能幫慕雪達償所願，非她能力範圍。

  慕雪聞言看向蘭心，蘭心會意，上前給了曾美人打賞。

  曾美人又天花亂墜說了一會子話，才離開主殿。

  曾美人一走，慕雪臉上的笑意便冷了下來，“你覺得曾美人有在幫本宮跑腿嗎？”

  從一開始，曾美人就爽快應下了這樁差事，乍一看熱絡，曾美人甚至沒有一絲的猶豫。卻也正因為如此，她才疑心曾美人陰奉陽違。

  大家都是在後宮混的，哪個不是踩高捧低？曾美人這樣的，也不在少數。

  “曾美人看著不真誠，想必這一趟，多半沒有盡心為娘娘辦事。”蘭心也是見多識廣，道出心裏的直覺。

  “眼下本宮落難，個個都巴不得往本宮頭上踩兩腳呢。若是本宮這回可以逃過一劫，本宮發誓，讓本宮難堪的，本宮一個不放過！”慕雪狠聲道。

  虎落平陽被犬欺，她現如今還沒被人盯死，這些人一個個都想著看她的笑話。憑那些女人，也配？

  隻是她如今被困惜花宮，而且還是大年初一，甚至連父親也落了難，她如今要怎麽走出困局？

  若是慕辭願意對她伸出援手，那該多好？

  再說回永安宮。

  慕辭打發曾美人之後，窩在暖閣中烤火。她一邊想著心事，一邊看醫書，一心二用，一天時間很快就過了。

  待用了晚膳，她早早上榻休息，打算看會兒醫書便睡下。

  在她看得入神之際，跟前多了一個人，遮擋了她眼前的光明。

  她一抬眸，正對上獨孤連城晦莫若深的眸子。

  “你來了。”她並不意外，也不驚喜，早已習慣了獨孤連城的神出鬼沒。

  她還以為如大家所言那般，這段敏感時期，獨孤連城會避諱著一些，怎知大年初一這天晚上，獨孤連城居然來到了永安宮。

  “你往裏麵一些。”獨孤連城對慕辭下令。

  慕辭坐在原位不動，獨孤連城索性動手，把慕辭推進了鳳榻的裏側，他自己占了方才慕辭的位置。

  這裏暖哄哄的，有慕辭留下的餘溫，也有她留下的馨香。

  這抹女兒香似乎沉入了他的心，連帶他的心也慰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