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策，你…你要去哪裏？”

  女人焦急地聲音讓淩策止住了腳步，他一直都是個聽話的孩子。

  就算是很難過的事情，他也不想分享，悶在心裏，把自己鎖在屋裏。

  可是今天淩策像是奪門而出，桌上的早餐壓根都沒有看一眼。

  是不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

  “淩策…”女人跑出門，她拉住淩策的手，“孩子，發生什麽事了？”

  “媽媽，”淩策皺著眉，“我要去墓地一趟，然後再去一趟z城。”

  女人看他的表情，從未有過的凝重，“淩策，你最好不要去z城，那裏不是說被吸血鬼霸占了……”

  “對，我正是要找那群畜牲。”

  淩策冷聲道，他說完就要轉頭，卻被女人鉗製住了。

  “能不去麽？淩策，媽媽隻有你這一個兒子了…”

  ……淩策甩手，將女人甩開。

  看她還要追過來，淩策看著她，表情很複雜。

  “媽，根本不愛一個人，你卻忍氣吞聲，最後離了婚，我哥死了，你還忍氣吞聲，”淩策苦笑道，“所以我也要像您學習，一輩子都忍氣吞聲麽？”

  “我學不會。”他轉身，順著初升的陽光，留下了頎長的背影。

  女人看著陽光，刺疼了她的眼，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走到墓地，淩策一身黑色的衣服，與他擦肩而過的人們，都同他一樣的著裝，一樣的神情。

  他走到了最遠處那片僻靜的地方，那裏隻有一個纖弱的身影。

  今天還好沒下雨。

  這裏有山丘，拱起來的，還長滿了青草。

  “他會喜歡的。”淩策低聲說。

  聽到他的聲音，安以濛轉頭。

  雖然她的眼睛已經紅腫難堪，但是不得不說她清秀的模樣，安靜下來，不那麽鬧騰，真的有優美的輪廓。

  “淩策…”她輕聲喚他，沒有轉頭。

  淩策伸出手，在她身後攬住她，怕她倒下。

  但是她沒有，她出奇的堅強。

  “沒有想到，一夜之間，我就再也沒見到他。”

  她的聲音很鎮靜，也很內疚。

  淩策抬頭，看著墓碑上的照片，那個俊秀溫柔的安秋跡，此刻便以這種方式靜靜地看著他們。

  他好安靜。

  就猶如…剛看到以濛踹倒淩策的時候，他戴上袖標，馬上去扶起淩策，帶他去醫務室，給他準假條。

  有些像淩之航，那個家夥也是，默默的付出著什麽，有時候會讓人莫名其妙，但是細細品味，才知道這家夥是有多好。

  “哥，”淩策俯下身子，他執起安以濛的手，“我會對她好的，我會用盡全力。”

  風輕輕的吹過，有絲絲的冷意，就像是秋天的風，那樣蕭瑟過去，不留痕跡…

  安以濛終於笑了，她這兩天一直沒能笑過。

  哥同意了。

  哥肯定同意，畢竟曾經就算是多麽出格的事情，他都會同意。

  安以濛還記得，當s學院倒塌的時候，她還在準備夜宵，正巧是想給安秋跡補償一下。

  因為她不尊重安秋跡的感情，他也是哥哥，同時也是男人。

  像淩策說的，如果祈姐姐值得，那安秋跡也是可以爭取的不是麽…

  那時候安秋跡還在學院，已經好些天沒有回來了，擔心他胃痛會夜裏犯，安以濛已經提好飯盒準備出門了。

  臨出門才看到新聞，s學院無一生還，殉職的老師們的名單…

  她還記得看到安秋跡的名字，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哪怕是封鎖了現場，她衝進去，看著一個一個白花花的擔架，那些人已經麵目全非…

  她沒有再看安秋跡最後一眼。

  沒有。

  因為她知道，安秋跡肯定不想讓她看到，怕她擔心。

  她便沒看。

  可是安秋跡不知道，那天的夜宵，不再是麵條了，他的妹妹已經學會了包餃子…

  那是一盒餃子。

  淩策看她一言不發的樣子，很平靜，沒有像之前那般無理取鬧、大哭大鬧。

  這沉著的樣子，像極了正在冥思苦想的安秋跡，他手指輕輕略過書頁，甚至會把不能理解的醫學的專有名詞記錄下來。

  “陪我去找祈姐姐吧。”安以濛輕聲對淩策說。

  淩策點頭，他牽起她的手。

  “其實，我不是要去責怪祈姐姐，”安以濛任由他牽著，“因為對她好，是哥哥他一廂情願的。”

  ……

  “我隻是去問問她，要不要來這裏，看看他。”

  淩策打開手機定位，他早就研究好了，他的頭腦，以及他對計算機行業的研究，很容易通過祈金蒔的手機號，找到了她的位置。

  街道旁邊的藥房都開門了，絡繹不絕的人去抓藥，每逢初秋，病症就容易擴散，人們不得不單獨去抓藥，對症下藥。

  門口的牌子上還有寫著…決明子、當歸、金銀花……好多藥草的價格，人們在那指指點點。

  真是貴啊。

  安以濛看了看，她的睫毛動了動，是啊，真是貴啊。

  早知道，曾經哥哥賣的藥草很便宜的，而且還可以多抓一點。

  安以濛感受著初晨愈發冷冽的溫度，大概是他留給自己的訊息。

  生命如果有光，她真的就相信這句話了。

  哪是如果，明明就有光，安秋跡給她的光，遠遠勝過別人的父母。

  ……

  能和他擠在不擁擠的公寓，水電全免。

  能聽著大家議論，安以濛唯一不被人討厭的原因，是他。

  別人不敢曠課，怕爸媽回家就打罵，而她從來不怕。

  別人周末要學做飯，因為爸媽沒有時間做飯，而她隻做清湯麵，很容易。

  別人的爸媽不會讓他們與吸血鬼產生聯係，而她可以，她哥允許。

  別人生病了，還要去問診，而她生病了，全然不用擔心。

  她每次都以為是老師在她睡著時踹她椅子，不然怎麽這麽輕的力氣。

  ……她輕笑了笑。

  安秋跡，在你熄滅之前，給我留一點點、一點點的光。

  我也要照亮你，我盡我所能做的，去照亮你。

  我愛你，是我所能做的。

  這輩子，你要記得我。

  下輩子，換我來愛你。

  ……

  安以濛眼角掉下一滴淚，在臉龐泅遊縈繞，她又自顧自地抹掉。

  從此，她要活成安秋跡，替安秋跡在這人間好好走一趟。

  感受他沒能感受的，愛他沒能愛的一切事物、一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