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汐的事情，陸鈺也是知道些許的。

  宋齊雲沉溺女色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兒，後院裏的那些鶯鶯燕燕數不勝數，這女人一多，宋齊雲便時常在後院耕耘，以至於出現了如今子女眾多的局麵。

  如若不是她母女二人都有一張好皮囊，怕早已是泥下枯骨了。可縱使是國色天香，也有人老珠黃的一天，宋汐娘親便是如此。

  好顏色褪去，便失了寵愛，在那後院裏頭，這女人眾多的地方，你曾經受過寵愛，卻又失了寵愛，便是她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陸鈺時常感歎，宋齊雲這生活，比之聖人都不遑多讓，聖人尚且需得上朝、批折子，平衡前朝與後宮，可宋齊雲卻不必考慮那麽多，隻需要維持開支花銷，便再沒有了煩惱。

  而宋汐，如若不是她尚有用處，宋齊雲怕是也不會庇佑著她，便是讓她在那後院裏頭成了內宅鬥爭的犧牲品，也無甚憐惜。

  宋汐的娘親早早地便失了寵愛，如今也隻靠她能有一席之地，不受後院婦人們欺淩。

  那後院裏頭的婦人也不是日日都能見著宋齊雲，他雖是後院充盈，時不時仍是會去妓館一趟，那些流鶯、暗娼他倒是看不上，卻喜歡往那勾欄瓦舍鑽。

  遇著可心的了，便贖了人帶回來，無論是多少錢他都肯出，在那些地方，隻要是你有錢肯花錢，便是有源源不斷地姑娘們湧上來。

  宋齊雲也是有個好身體，這都二十多年了，仍是硬朗的很，鴇母都換人了，這熟客倒仍是常來。

  也不知他是怎麽想的，許是覺得，家花沒有野花香吧。

  論起女色來，宋齊雲可是個資深愛好者，隻不過，耽於女色，遲早會有把自己搭進去的一天。

  宋汐雖是一介女流，卻是孝順得很，這有機會見娘親更是歡喜。

  剛一進後院，遠遠的便有姨娘瞧見了，問道：“汐兒，回來了？”

  這後院裏頭的人實在是多的很，這散步都快散到前院去了，估計她們日日在這裏頭，是煩悶又無聊的很，隻得是往前頭去一去，看看能不能遇著宋齊雲吧。

  宋汐尚未見到娘親，也不想多理會旁人，含糊不清地應了聲，便往裏頭去。

  如若是走了運，說不定便是複寵了。

  宋汐娘親正與其他姨娘們一道兒在回廊下頭打著絡子，見了宋汐來，正主倒是還未說什麽，其他姨娘倒是先說話了。

  嗔道：“你這孩子，怎得這麽久也不回來一趟。”

  雖是上了年紀，幾道細紋卻也難掩姿色，又上了妝，更是瞧不出年紀來，宋汐眼見著這一院子的姨娘，皆是好顏色。

  “最近忙了些，”宋汐矮下身子來，牽住她娘親的手，輕聲喚道：“娘親。”

  這番溫情脈脈，可叫人羨慕了，實則這滿院子裏頭的女人誰不羨慕宋汐的娘親有這麽個好女兒？

  這裏頭不知有多少人一生未有過孩子，有的是在勾欄裏頭被喂了藏紅花，而有能受孕的良家女子綿延子嗣也不容易，既是要防著宋齊雲移情別戀，又得防著其他人的暗害，因而能出生的孩子都是幸運兒。

  且即便是有了孩子，也是被宋齊雲拿去做工具，沒能擁有父子（父女）的情分，沒多少人能像宋汐那般好命，能風光活到今日。

  宋齊雲為了生意不擇手段，自己的孩子皆是可用來做人情，送人作玩物，有時宋汐會想，他生這許多的孩子，難不成便是為了自己的事業鋪路麽？

  宋齊雲縱橫情場多年，從未見他有過失意的時候，宋汐有時會想，也不知他能否有浪子回頭的一天。

  對她這位父親是又敬又恨，卻是在他的掌控下活過了這些年，自與陸鈺成親以來，才覺得有了生機。

  宋汐娘親見著孩子，是高興的很，眼眶裏蓄滿了淚水，一邊撫摸著她的臉頰，一邊顫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看了這一幕，後院的姨娘們更是羨慕得緊。

  這被送出去的孩子，少有能像她這般的，宋齊雲拿半個宋家產業為她做嫁妝，這是何等的風光。

  細想想，其實也是多虧了有一張好姿色的臉，否則這等好事也是輪不上她，如是想來，那些姨娘便有些嫉妒在了。

  宋汐不欲多理會她們，隻想與她娘親多說幾句話，道：“娘親可有想我？”

  “娘親怎麽會不想你呢？”宋汐娘親盯著宋汐的臉，恨不得盯出一朵花兒來。

  宋汐心知娘親念她，可自己也是身不由己，隻得是仰仗她父親庇佑著娘親，讓她在這後院裏得以活下去。

  宋汐娘親盯著宋汐，眼神貪婪地來回在她臉上逡巡，良久，道了一句：“你瘦了。”

  宋汐都要哭出來了，卻是忍著不敢，生怕勾的娘親也傷心了，隻得是強撐著，擠出一個笑容來，道：“怎會，夫君待我可好了。”

  宋汐娘親又怎會不知她的處境呢，她那夫君是一個宦官，雖是有權有勢，卻是不能行人事，更要命的是與宋齊雲有怨。

  也不知宋汐一個女娃娃是怎麽在那種環境下生存下來的，思及此，宋汐娘親是傷心得很，卻也不敢哭出來，生怕勾的宋汐傷心了。

  見宋汐麵上帶著笑，才稍稍放心，卻是不敢鬆懈，伸手撩起她的袖子來，入目皆是白白淨淨的一片，這才放下心來，嘴上卻是不敢提及此舉的目的，隻道是：“這都瘦成什麽樣了，手腕都細了一圈了。”

  宋汐又怎會不知她娘親此舉為何呢，卻不揭穿，隻是陪著她繼續演，兀自辯解道：“真的沒瘦。”

  不想才說上幾句話，便有下人來傳話，道：“老爺請小姐去前廳，姑爺要回去了。”

  宋汐是還想著再與娘親說一會兒子話呢，這來了人傳喚了，便必須得走了，如若是多留，忤逆了父親，怕是得嗟磨她娘親了。

  可這一別，下一次又得長時間不得見了，即便是戀戀不舍的，卻也必須得回去。

  好在是宋汐好好的一日，宋齊雲便不會放任後院中人欺負她娘親，更是不會讓宋汐的娘親受委屈。

  這一張好皮囊，可是多虧她了。

  如若是她母女二人沒有這美貌，娘親或許是嫁與一尋常人家，日日裏柴米油鹽，雖然瑣碎，卻也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