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不亮陸青婉便醒了過來，心裏頭尚還記掛著昨日欣雲說的，趙兆今日回家的事情，是再也睡不著了。

  用早膳的時候，也是提不起興趣來，喜鵲心中也有猜測，卻是不敢提，隻得是小心伺候著。

  不想，今兒欣雲竟是又來了，陸青婉昨日便已與門房打過招呼，欣雲來時不必通傳，直接將人帶進來便是。

  未想到欣雲竟是將趙兆帶了來，這孩子是長大了些的，瞧著愈發知禮懂事了。

  孩子見了陸青婉是眼睛一直，陸青婉心猜測是自己如今的模樣太過嚇人，竟是將孩子給嚇著了。

  陸青婉與欣雲寒暄過後，對著趙兆是憐惜得很，輕聲道：“姨姨抱抱？”

  趙兆愣住了未有動作，陸青婉正有些失望，可他卻是不躲不跑，徑直往陸青婉懷裏撲來，抱了個滿懷。

  陸青婉是覺得心裏滿滿當當的，欣雲也一臉笑意的瞧著他倆，道：“孩子放了假，特帶他來看看你。”

  欣雲記掛著自己，陸青婉是感動的很，道：“你母子二人尚未好好團聚一番，倒是來我這裏來看我了。”

  欣雲不接話，隻對著趙兆道：“你不是在書院學了新的知識麽，說給姨姨聽聽？”

  趙兆也是聽話的很，欣雲這一提，忙抬頭對著陸青婉道：“姨姨，我新學了《論語》呢。”

  “我們趙兆可真厲害，”陸青婉見他這麽惹人憐愛，又眼巴巴地盯著自己，便道：“那姨姨可得獎勵你呢。”

  “真的麽？”趙兆是一臉期待。

  欣雲卻是不允，神色一時間也有些不悅了，陸青婉卻是不理會她，隻道：“你去跟著喜鵲，她帶你去取。”

  待喜鵲將孩子帶到裏間去，陸青婉也與欣雲聊天，欣雲道：“即便是要給孩子獎些什麽，也不該是你給。”

  “你這做娘親的怎得這般小氣，”陸青婉揶揄她一句，又道：“你回去再給便是，我這聲姨姨總不能是白叫的吧？”

  陸青婉這態度明顯是不打算認錯了，欣雲睨了她一眼，又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他那般小的孩子，總不能學點東西便給獎賞，免得慣壞了他。”

  欣雲這話有理，陸青婉方才也未想到這一層，現下不禁有些後悔起自己的魯莽來，忙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後定是不再犯了。”

  既是她已然承諾了，欣雲也是不好再逼的太緊，又道：“你如今身上不爽利，可也不能太任性了，不然陸老爺可都要不高興了。”

  陸青婉卻是眼神暗了暗，道：“他又怎會知道這些，怕是隻當我是個擺設吧。”

  “話可不能這麽說，這可就昧了良心了，”欣雲忙替陸鈺辯解了起來，又道：“陸老爺對你，我瞧著倒是極好的。”

  陸青婉不語，隻輕歎一口氣，癡癡地望著院中的那棵石榴樹。

  欣雲見她這個態度，心想著是不能讓她這麽鑽牛角尖了，問道：“你這次病著的，陸老爺可有回來？”

  陸青婉隻看了她一眼，苦笑一聲。

  欣雲見她這反應便知是沒有了，心裏不禁有些埋怨陸老爺了，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偏向他的，問道：“你竟是沒差人告訴他麽？”

  不待陸青婉說話，欣雲又搶著替陸鈺解釋道：“這也怪不得他，在外頭跑生意的，消息哪有那麽方便的，即便是收到了消息，怕是也需得好幾日才能趕回來呢。”

  欣雲替陸鈺辯解，陸青婉都有些看不過去了，陸鈺這身份是瞞得極好的，欣雲是連孩子都肯交由陸鈺尋書院安排就讀，可他卻是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挑明。

  思及此，不禁有點同病相憐的感情在了，便問道：“欣雲，你是怎的認識陸鈺的？”

  這話是問得欣雲措手不及，盯著陸青婉不知如何回話。

  陸青婉說完便也有些後悔，見欣雲盯著自己，也有些羞赧，道：“是我多話了。”

  “沒有，”欣雲怕她有所誤解，忙解釋道：“我隻是未想到你會突然問這個，你想知道，我告訴你便是，又不是什麽秘密。”

  不待陸青婉答話，欣雲兀自道：“第一次見陸老爺，那時是與趙公子一道兒在酒樓裏用飯，用罷了正要回去，外頭已是黑漆漆的了，上馬車之前趙公子忽然認出了旁邊的人竟是陸老爺，兩人一番寒暄：

  ‘陸兄，別來無恙。’

  ‘趙兄，可真是巧了。’

  趙勻也不等陸老爺回話，兀自問著，那話跟連珠炮似的，往外禿嚕著：‘這幾年，你去哪兒了啊？來去匆匆也不知會一聲，你我的關係還不夠你知會一聲的嗎？’

  陸老爺也是好脾氣，隻一味解釋著，道：‘我是離開都城到蜀地去了，那邊的生意好做些。’

  可趙公子卻是少有的犯了脾氣，也不理會陸老爺的解釋。

  ‘陸某告罪了，改日定要宴請趙兄，’陸老爺又躬身作揖請罪，眼睛卻不看趙公子，問道：‘不知這人是？’

  這話一問出來，才知道是在說我的，那時我還帶著帷帽的，也看不清麵容，又罩著大袍子，分不出男女來。

  可趙公子的反應也有些不對勁，神色一凜，忙讓我上了馬車，搪塞道：‘陸兄既是這般說，那趙某可就靜候佳音了。’

  話畢，徑自上了馬車，使喚人趕馬車，不再理會陸老爺。

  自這以後，我便再未見過陸老爺，直至後來趙公子離世。”

  這都算是逼著欣雲說出這段往事來，陸青婉心裏也有些不忍，正不知如何反應，欣雲兀自道：“我就說他其實並不喜歡我的吧，陸老爺是他的朋友，卻是不願意讓我見見呢。”

  陸青婉自是不願讓她這般想，解釋道：“天色晚了，應是怕你受了涼吧。”

  欣雲不與她解釋，這有些話確實是不能與她說的，陸青婉這脾氣，如若是叫她知道了，怕是得氣出個好歹來，且都是自己的猜想，實在是不好在她麵前說三道四。

  如今這人已然入了土，自己再去糾纏那些陳年舊事也不過是自尋煩惱，那趙勻可是兩腳一伸，一撒手什麽也不管了，自己有趙兆也應當是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