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身體定是出了什麽毛病，喜鵲是知道的，有些事情不是不好說，而是不能說，她也拿不準，如若是說了出來，定是會生出什麽事端來。

  陸青婉如今日日裏暈暈沉沉的，提不起精神來，其後更是日漸消瘦。請了多少郎中來府裏診脈，都不過是一句多休息，切忌傷神。

  這連大夫都診斷不出來的病症，喜鵲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是無計可施。

  對於喜鵲的異常，陸青婉自是無暇顧忌，如今自己的身體尚且是顧不得，又如何能抽出心神來察覺她的異動呢？

  這先前的咳嗽剛好沒多久，現下又是得了怪病，這府門定是出不去了。

  鋪子裏頭的生意卻是放不下的，隻得是三五不時地請了主事的人送了賬簿來，問詢經營。

  雖是腦袋日益昏沉，人也消瘦的厲害，可這睡眠質量卻是絲毫不受影響，仍舊是腦袋一沾到枕頭便能睡著。

  如若是單純睡著了倒也是好事，隻不過夜夜都會做些怪夢來，光怪陸離的夢境真叫人害怕，且陸青婉自來了都城，有時做的夢竟都是成了真的。

  怪夢時時都有人會做，可如若是真的發生在了現實當中，這帶上了“預知”這兩個字便有了不一樣的色彩，自己無緣無故擁有了這種能力，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更是不敢與外人道，如若是有心人將自己認作了怪物，那可如何是好，每每夜半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總是嚇得大汗淋漓，且喜鵲總是在自己身邊守著。

  陸青婉屢屢想要開口告訴她，卻總能在緊要關頭忍住，說到底，還是無法突破自己心裏頭的那道防線。

  可見著陸青婉這副模樣，喜鵲是心如刀割，更是不願她夜夜噩夢，卻是毫無辦法。

  見她又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喜鵲忙上前來安慰道：“夫人，又做噩夢了？”

  陸青婉不語，隻一直大喘氣，實則也算不上多可怕，隻不過那夢中出現的人物都是自己熟悉的，所以才會格外駭人，真要說起來，也是驚訝多過恐懼。

  待喜鵲端了盞水來，喝下去才好了些，見著她一臉擔憂的盯著自己，陸青婉不禁問道：“今兒怎麽又是你在？”

  喜鵲卻是避重就輕不直接回答她的話，隻道：“夫人，快些睡下吧。”

  可喜鵲不說清楚，陸青婉又怎能睡得著？見她盯著自己不說話，喜鵲也拿她沒了法子，隻得道：“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夫人，還是自己守著放心。”

  聽了這話，陸青婉心裏一暖，溫聲問道：“那你怎麽有時間休息？”

  “隻要夫人好好的，其他的沒關係，”見她眼帶關切地盯著自己，喜鵲又補上一句，道：“夫人睡著的時候，我打個盹兒就行。”

  聽了喜鵲這一番情深意重的話，陸青婉是深受感動，這無親無故的，也隻不過幾年的主仆情誼，喜鵲竟是為自己付出至此，實覺受之有愧。

  “你不必，不必如此。”

  喜鵲笑了笑，輕聲道：“夫人不是也為我擋去了西疆來的遠親麽？”

  見她如此論，陸青婉知道不必再多說些什麽，無論自己說些什麽，喜鵲也總是能找到理由來堵自己。

  可是有喜鵲在房裏守著，陸青婉自是安心得很，睡得也安穩。

  許是身體不好，脾氣也格外大些，也更多愁善感些。

  這得了怪病，都城裏的大夫是請了個遍，卻沒有一個能瞧出來什麽病症的，隻有自己一個人苦苦掙紮，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在身邊照應著，時不時地便會沒來由地心裏傷感。

  陸鈺竟是也沒來看過一趟，陸青婉是知道的，陸鈺在府裏是有耳目的，自己如今的情況他定是知道，竟然狠得下心不來看一眼自己。

  喜鵲自是明白她日日裏鬱鬱寡歡究竟是為了什麽，人生了病，自是希望有家人在身邊，可她這丈夫孩子都離自己遠遠的，不在身邊。

  且陸瑉知道了娘親得了怪病，都吵著要回來陪在身邊，是陸青婉拖著病體修書一封派人快馬送去，再加上他身邊的下人們勸著，才暫時歇下了這回來探病的心思。

  陸瑉也就算了，小小年紀在外頭求學，可陸鈺一個大人也沒見著人影，這可就有些過分了。

  喜鵲雖是心裏不滿，可當著陸青婉的麵兒是不敢多說一句，生怕惹了她傷心，可這背地裏，也是在打聽著。

  這下人之間說話總是容易些，特尋了個機會與管家獨處，問道：“你最近可有給老爺送消息？”

  管家雖是能猜到喜鵲說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卻不捅破這層窗戶紙，隻道：“這可不是你該問的事情。”

  喜鵲知道自己說這話是逾矩了，可如今這情況也顧不得許多了，又道：“別的我也不多問，隻問你可有將夫人患病一事告知老爺？”

  管家見她眼神灼灼，自知是不好再搪塞了，如實道：“自是寫了的。”

  如若是老爺知道了，怎得回來看夫人一眼呢？這喜鵲可就是想不明白了，管家見她沉思著，又解釋道：“老爺事務繁忙，抽不開身的時候也是有的，定是想回來，卻有事情絆住了腳的。”

  喜鵲剛想爭辯什麽，管家又道：“自夫人與公子來都城之後，老爺回家的次數可是多上了許多的。”

  見他這副急於為老爺解釋的模樣，喜鵲是見了就來氣，正心裏有氣發不出，懟道：“你就是老爺肚子裏的蛔蟲，他腦子想什麽你都知道！”

  “我就是。”管家這輕飄飄一句話硬是把喜鵲給噎住了，再說不出話來。

  喜鵲可是還不知陸鈺在宮裏圖謀著什麽大事，心裏暗暗埋怨著他不體諒，夫人得了怪病也不知道回來看看。

  見人噎住了說不出話來，管家也未現出得意神色來，隻兀自離開去辦自己的事情去了。

  從管家這裏定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喜鵲也沒有那手眼通天的本事，能將書信送到宮裏去，隻得是在陸青婉身旁小心伺候，盡力尋著法子逗她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