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 紀侯大去其國
作者:就是摸摸醬      更新:2020-05-18 05:13      字數:2384
  用過晝食,大家都去房間休息了,此時陽光正燦爛,實在曬得人睜不開眼睛。

  春日對林心一通抱怨,說剛才站在樹蔭下,什麽都沒看清楚,林心見這酒肆後麵也連著池塘,便帶春日去後麵廊亭中賞荷。

  後麵的池塘雖然沒有那麽多花,但是上麵晶瑩剔透的水珠,被太陽曬得格外引人注目,林心也很是喜歡。

  她走到廊亭外,看著隔得最近的那朵荷花,陷入了沉思,那日忽然一陣風吹開了雲層,整個荷塘便是如此,晶晶亮亮地閃爍著。

  太陽曬得她有些發燙,忽然發現這花簇背後有兩個人影。

  林心微微蹲下,定睛從花叢中想偷偷看是誰,這時身邊有人說話:“看什麽如此認真?”

  林心一把抓住說話人的手腕,將他拉到近旁,又拉了一支荷葉遮住兩人的臉,悄聲說:“不要說話。”

  孟極雙手撐在腿上半蹲著,將頭靠近些,小聲問:“看什麽呢?”

  兩人順著花叢看過去,正是元菏與夏萬裏,兩人牽著手,隔的很近在講話。

  待看清楚前麵兩人的舉動,荷葉後的兩人也轉過頭,四目相望。

  林心立刻鬆開孟極的手,站直了身子,直愣愣道:“我什麽都沒看到。”

  孟極卻伸手過來拉林心,說:“我看見了。”

  林心一把甩開孟極的手,著急地說:“你不要胡說。”

  孟極卻說:“我看見你臉紅了。”

  林心也不解釋,拉著春日便往房間去,隻剩孟極站在走廊中,他看著池塘中的芙蕖,粉嫩的顏色,煞是好看。

  午休後,元菏一改往日的冷酷,微笑著與夏萬裏一同走著。

  連山與元兒還在為早間的事鬧別扭,也不說話,沒有元兒嘰嘰喳喳,一路就沉悶了很多。

  林心也想著心事,隻是看著前麵,連山叫李朏與孟極去賽馬,夏萬裏也說一起,四人跑了幾圈竟然覺得無甚樂趣。

  元菏拉著元兒說了半天,林心一個人發著呆。

  孟極從遠處風馳電掣般騎馬過來,在她們麵前翻身下馬,身手敏捷,動作幹淨利落。

  元兒一下跑過去,開心地說:“阿兄絕對是這世間騎馬最厲害的!這裏若是有別的女子,定然心生愛慕!”

  元兒說完才想起這裏就有一個自己嘴裏的別的女子,她過來拉了林心,問:“我阿兄是否是世間最難得的少年郎?”

  林心若是沒見過昭辰齊,或許也會如元兒一般,大力誇讚陳孟極,隻是她眼中世間最難得的少年郎,馬上功夫更是一流。

  林心微微一笑,對元兒說:“是。”

  夏萬裏最後一個回來,陳孟極和李朏已經在旁邊比劃著拳腳,夏萬裏恭維了他們便陪著元菏去散步。

  元兒拉了林心,對她悄悄說:“下月夏議郎約了我阿姊去太乙山避暑,你也一同去吧。”

  林心正要拒絕,元兒立刻拉著她,說:“你可千萬不要拒絕我,你不來我們兩個女生也不好單獨與他們夜宿,公主肯定不同意我們出來!”

  其實元兒是因為,她與元菏要出來,姨母肯定要她阿兄陳孟極陪著才允許,而她發現,隻有林心來,陳孟極才心甘情願陪著一起來。

  月底這幾日無事,林心早上若是莊抒語有空便去陪她,她有事外出時,林心都趕到長安聽呂步舒講課,一日日讓自己忙起來,她才不會胡思亂想。

  她這段時間去時常遇到一個叫孔安國的人,他也總是坐在最後,兩人就經常當同桌,但是卻不聊天。

  這日呂步舒講的是《紀侯大去其國》的故事。

  這是一個複仇的故事,而呂步舒卻高度讚揚了這個複仇之人。

  在西周時期,紀侯與周夷王進讒言辱沒齊哀公,周夷王最後活活烹殺了齊哀公,所以,齊哀公的第九世孫齊襄公,出兵滅了紀國,說是為了報仇。

  呂步舒說,齊襄公在此事上是一位賢者:“遠祖者幾世乎?九世矣。九世猶可以複讎乎?雖百世可也。”

  林心一聽,大聲問問:“你認為他的複仇是對的?”

  平日林心從不講話,這日難得一問,動靜不小,在場的人皆回頭來觀望,一旁的孔安國也透出好奇的神色。

  呂步舒回答:“國君與國乃是一體,是已先君之恥猶今君之恥也,今君之恥猶先君之恥也。”

  呂步舒向後課堂尾處走上幾步,看著她,對她說:“這說的是國仇,不同的事有不同的誘因與結論,不能與其他事一概而論。”

  林心原本就十分猶豫,現在聽呂步舒都讚同報仇一事,她也不在乎周圍人眼光,想了想,問:“若是有人也這樣進讒言,害了你的朋友,你會如何做?你可會複仇?”

  呂步舒在距離林心四五人的位置駐足,緩緩坐下,說:“若這朋友並未做過有罪之事,自然應當複仇。”

  他還告訴林心:“子貢問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曰:‘寢苫枕幹,不仕,弗與共天下也。遇諸市朝,不反兵而鬥。’”

  枕戈待旦,官都不做,與仇人不共戴天,路上遇到,武器都不回去拿,衝上去就要拚命。

  這是孔子說的?林心有些不敢相信。

  呂步舒繼續說:“父之仇弗與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遊之仇不同國。”

  林心低著頭,這好似與她以為的儒學,不大一樣。

  一旁的孔安國聽呂步舒講完,微微側著頭觀察著林心的舉動。

  等下課後,林心單獨問呂步舒灌夫現在如何,呂步舒說皇上派侍禦史按照文簿記載的灌夫之罪行進行追查。

  而這個侍禦史便是張湯,林心點點頭,她感到灌夫的好日子快要到頭了。

  呂步舒問她:“你與灌夫有仇?”

  林心看著呂步舒,一字一句地念道:“交遊之仇,不同國。”

  呂步舒隻淡淡地說:“你的這位交遊可曾有錯?若他先欺淩於人,那我勸你還是先正己身。”

  林心看著呂步舒有些想要冷笑,自己有什麽錯,為何要先否定自己。

  林心的同桌孔安國竟然還沒走,他從後麵上來,拜見了呂步舒。

  林心才對他有了初步認識,原來此人是孔子第十世孫,孔安國,字子國,現任侍中,哥哥是蓼侯孔臧。

  林心見他長得瘦瘦高高的,十分斯文,聽了一會兒他倆聊天,她發現孔安國與呂步舒的觀點也並不相同,而他來這裏,是為了聽更多不一樣的思想。

  這孔安國也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但是說起話來頭頭是道,林心覺得聽他講的大道理更有意思,也可能呂步舒年紀有些大了,更容易說一些讓人覺得假大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