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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傾趙瞧著傾藍靜坐不語、眼神渙散的模樣，終是輕歎了一聲。

  走上前，他抬手揉了揉傾藍的頭發。

  彼此麵對，誰都有審視著自己的錯覺，畢竟他倆長得太像了。

  傾藍的睫毛一點點染上濕意，思緒從心愛的女孩轉移到弟弟的身上，少年剛剛長成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他終是內疚地開口：“對不起，傾趙。”

  傾趙隻是凝視他，良久良久，這才道：“我下聘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提了。我知道你耳根子軟，對外公外婆偏聽偏信慣了。其實他們也沒錯，一心為了培養你，連自己的不育治好了都沒說再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就憑這個，你聽話，也算是孝道，但是什麽都盲目地聽，那就是你愚孝了。”

  傾趙說著，在傾藍身側坐下，抬手搭在他的肩頭，好像之前一樣並肩：“外公外婆是什麽人？他們是小縣城裏白手起家的商人，從出生到三十歲，他們的人生都沒有離開過那個小小的縣城。你不是去過青城嗎？那裏的趙家親戚一個個都是什麽樣子，你不知道？你再想想，父皇是什麽人，程家都有什麽人，王家是什麽樣的人家，沈家又是什麽樣的人家，還有唐家、紀家，這些有著百年的深厚的文化底蘊的家族裏出來的長輩，他們的話，跟外婆外婆的話，怎麽可能在一個層次上呢？”

  傾藍：“、、”

  傾趙忽而側過臉，凝視他：“而你，跟誰學習，聽誰的話，以誰為榜樣，決定了將來你會成為什麽樣的人！”

  傾藍：“、、”

  傾趙白了他一眼：“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麽？”

  傾藍隻覺得這個夜晚是個極為神奇的夜晚，過去的生活渾渾噩噩的，他也覺得很充實，但是經過今晚，他卻有種活明白了的感覺。跟程瑾容交談，跟傾趙交談，這種心情跟感悟，是跟趙寶建夫婦交談中所沒有的。

  好像還真就跟傾趙所說的一樣：層次不同。

  紀雪豪跟貝拉，還有傾羽都豎起耳朵來。

  大家都想知道傾趙說的那個秘密是什麽。

  就聽傾趙眸色漸深地望著傾藍，好一會兒後，才道：“父皇明日該想方設法安撫我了。因為他之前給你鋪路，想要我承你的人情，但是失敗了。不但失敗了，反而冷眼旁觀。傾藍，那種時候，結婚這種事上，他們冷眼旁觀，就是落井下石！當時皇奶奶跟外婆吵成了那樣，他們都不理睬，從正麵理解，是他們對於我下聘失敗根本沒有感覺，從反麵理解，是因為他們期盼著、看著我下聘失敗！”

  傾藍的腦海中，忽然想起程瑾容的話：“傾趙這種頭腦，你遇上，就要緊緊抓著，你還得罪，還讓他傷心，你想什麽呢？傾趙這小子，黑著呢！你啊，傻著呢！”

  就在傾藍驚得一身汗的時候，紀雪豪卻恍若清風般笑了起來：“我忽然想起紀園裏的費南叔叔，他跟著我父親一輩子了，當初我出生，費南叔叔極力勸說我父親將紀園交給我，我父親卻堅持用我大哥，因為我大哥那一脈沒有遺傳到這種腎病，父親是無私無悔地想要將紀家的百年基業傳承下去。從小到大，我大哥都頂著繼承者的身份在家裏生活，費南叔叔一點都不喜歡他，覺得他的存在奪走了我該有的，其實，這關我大哥什麽事情呢？但是，人嘛，就是有自己的偏愛，這是沒辦法的，後來有次，我大哥開車不小心撞了人，行車記錄儀那天壞了，路段上還是監控盲區，費南叔叔明明看見那個人是不守交通規則竄出來的，卻不願意出麵給我大哥作證，還說霧大，沒看清。”

  傾趙笑了，紀雪豪是真的懂了他的意思的。

  貝拉也微微懂了：“所以，從正麵上理解，你這個叔叔是無所謂你大哥有沒有事，從反麵上理解，你這個叔叔是期盼著、看著你大哥出事的。”

  紀雪豪點點頭，而傾羽也懂了：“因為三皇兄從小頂著儲君的帽子，所以外公外婆覺得他奪了二皇兄的光芒，在他們心裏，二皇兄始終是最好的，所以、、”

  “有些事情知道就好。”傾趙凝眉望著傾羽，對這個妹妹，他是非常寵愛的：“傾羽不怕，不管外戚內戚如何，我們姊妹之間是不會手足相殘的。”

  說完，他望著傾藍：“對吧？”

  傾藍聽了傾趙的話，覺得自己整個一個傻b，明明看起來很淺顯的東西，但是在別人眼裏，就會變成很深、還有好幾個層麵的東西。

  他有些不服氣，輸給傾趙他認了：“你說的這些，大皇兄會想到嗎？”

  傾趙樂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貝拉也笑了笑，她看出來了，傾藍雖然過去偏聽偏信，但是傾藍是真的沒有任何心眼的。

  而傾羽則是擰著小眉頭，道：“大皇兄會不會想到，我不知道，但是夜裏大皇兄去找我拿錢的時候，還說了這麽一句：如果傾趙這次過不了這關的話，將來外公外婆要倒大黴了，傾藍也會被牽連的，所以我們能幫多少是多少，能拿多少是多少，手裏別留東西了。”

  紀雪豪嘴角一勾：“大殿下看起來憨厚有禮，其實心裏是明白的。”

  而傾羽又道：“我昨夜還從大皇兄那裏學到一句成語，叫做家和萬事興！”

  經次一事，傾藍真的覺得自己有必要動動腦子了。

  “我有點累，先回去。你們接著玩牌。”

  他起身打算回房慢慢消化今晚的一切。

  要離開的時候，傾趙忽而叫住了他：“你回房記得給大皇兄打個電話，表示一下關心。當初你跟靈靈在一塊兒傷心的時候，大皇兄一直都是挺你的。”

  人跟人之間，不就是這麽靠近的嗎？

  傾趙是在教他，教他如何做人，如何挽回大家略顯尷尬的兄弟情義。

  傾藍也想起過去，想起昨晚大家上樓後傾容罵他的話，點點頭：“哦，我會。”

  他前腳剛走，傾趙就拿起之前的牌，在桌前坐下，看著他們：“來，該誰出了？咱們繼續！”

  當程瑾容跟著張風勇夫婦來到棋牌室門口，就看見程運順、秦懷虎、沈帝辰全都坐在麻將桌上等著他了。

  “這是三缺一啊。”

  他悠然地笑著，上前拉開椅子就坐。

  秦懷虎幽深的瞳始終盯著他：“瑾容叔叔，傾藍那邊說的如何了？”

  張風勇夫婦將托盤裏的茶水、糕點全都擺在兩兩座位的中間小桌上，檢查了一遍這裏的冷氣溫度等等，便出去了。

  “我就是個工具，被你們父子倆叫來叫去的。傾趙叫我來滅火，你叫我來幫你勸說傾藍。”程瑾容指尖輕點了一個按鈕，麻將機開始運作。

  秦懷虎有些局促地笑了笑，不吝嗇自己對程瑾容的讚美：“瑾容叔叔難得才來慕柔灣一次，機會剛好遇上了，自然是能者多勞的。換了別人，沒有瑾容叔叔這樣的魄力跟人格魅力來做成這兩件事。”

  中午在酒店吃訂婚宴，孩子們先走，秦懷虎就附在程瑾容耳邊，請程瑾容幫他勸說傾藍。

  為此，秦懷虎可是足足敬了程瑾容三杯酒，這才請的動他。

  麻將牌分四麵上來，大家開始擲骰子，抓牌，程瑾容嘴角勾起，道：“我出馬，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言外之意，該跟傾藍點到的，講明白的，他都講了，並且傾藍那邊的反應似乎是朝著好的方向在發展的。

  秦懷虎鬆了口氣，舒緩了不少。

  大家將牌抓在手心裏，沈帝辰卻是道：“趙先生夫婦倆什麽時候回天海市去？”

  看似漫不經心，卻問到了點子上。

  程運順首先開口：“這個不能趕人啊，小虎心疼知靜，我們看在知靜的份上，得過且過吧。”

  沈帝辰點點頭：“一般人我不會與他輪長短的，但傾趙現在是我女婿，趙寶建夫婦那天不肯幫忙，其中深意我們心裏有數。傾趙他們幾個孩子有沒有看出來，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出來了，若是再有下次、、”

  沈帝辰的話說了一半，後麵的，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程瑾容點點頭，妖嬈地笑了笑：“果然，做國丈的人，氣焰都很囂張啊！”

  “哈哈哈！”

  “哈哈！”

  大家紛紛笑了起來。

  樓下——

  傾藍回到了房間裏，記得傾趙的交代，於是拿著手機給傾容打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