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羊肉當然是嫩的好吃啦。”

  丁汀不疑有他，隨口回答道，等到回答完，他才發現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

  方若曦一直若有所思的盯著他，聽到他這回答的時候，嘴角甚至還浮現出了詭異的笑容來。

  丁汀琢磨不透他到底要做什麽，隻能低著頭，假裝是被羊肉所吸引一般，把餐盤裏麵的肉分成小塊，不停的往嘴裏送。

  一邊吃，他還一邊嘖嘖稱讚，表現出真的是被羊肉所吸引的樣子來。

  “你要是喜歡，我們以後有空可以常來。”

  方若曦說話的時候又為丁汀切下兩片羊肉來，割到了他的餐盤裏。

  丁汀看了看自己的餐盤，又看了看他的餐盤，把其中一塊看起來比較好一點的肉插到了他的餐盤當中。

  “你別光顧著給我吃啊，你也得吃啊。”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貼心的幫方若曦把餐盤裏麵的大塊肉切成小塊兒，方便他進食。

  看著丁汀如此貼心的舉動，方若曦已經到嘴邊的話，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來。

  “說來也是我疏忽，咱們都結婚這麽久了，還從來沒有出來約會過，也是對你虧欠至極，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

  丁汀淺淺地笑著，像是什麽事情都不知情一般，看著他如此的笑容，方若曦壓在心頭的話，最終還是到了嘴邊。

  “丁汀，跟我結婚，你後悔嗎？”

  這句話，其實很早之前他就想問他了。

  可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他一直都未曾問出口。

  他其實不是問不出口，他其實是害怕得到那個答案。

  他一直都知道，在丁汀的心裏，自己從來都沒有過位置。

  以前是，現在也是。

  現在所出現的一切美好，都是自己一手營造出來的，他生怕哪一天問到的那個答案，就會親手將自己創造的最美夢給打碎。

  他害怕麵對現實，可又不得不麵對現實。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丁汀知道，方若曦說出這話來，絕對是有心和自己攤牌。

  他也不想再繼續喬裝下去，所以聽到他問出這話的時候，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一本正經的看著他。

  “我當然想聽真話。”

  方若曦直直的看著他，鄭重其事的回答道。

  他雖然心裏早就已經有了答案，可他還是想從他的嘴裏聽到答案。

  方若曦問的這個問題，其實就存在於青一交付給他的所謂聊天記錄裏麵。

  丁汀之前就已經提前看過青一偽造的聊天記錄，所以他知道，方若曦這個時候問出這樣的話，他不過就是想確認一下那個聊天記錄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和別人的。

  “要是真話的話，可能會有些傷人，你也依舊願意聽嗎？”

  他提前提醒一句，他不知道就算有了青一的提前打預防針，方若曦是否能夠承受的住，所以他還是得提醒他一句，讓他自己想清楚了再回答。

  說實話，方若曦心裏非常的沒底。

  他在那些聊天記錄裏麵看到丁汀對自己的婚姻有抱怨的時候，他的這心裏是非常痛的。

  明明為了這段婚姻自己付出的那麽多，可是在丁汀看來，他卻一直覺得自己受到了禁錮。

  “是，哪怕是會受到傷害，我依然想要聽真話。”

  方若曦放在桌子下的手忍不住的鑽井，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忍住不哭，在他回答之前，那些已經進過的答案已經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好，既然你想聽，那我可以告訴你，我後悔。”

  丁汀毫不避諱的回答他，在青一炮製的那些假的聊天記錄裏麵，他麵對苗苗的詢問，甚至還會巧言令色一番，可是麵對方若曦的直接詢問，他反而倒是回答的幹淨利索。

  “後悔？你真的後悔？”

  方若曦抬起頭來，顫抖的看著他，顫動的長節當中似有淚水在凝結。

  他一直都知道，丁汀對這段婚姻非常的不滿意，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哪怕是連欺騙，他都不願意騙自己一下。

  “是的，我真的後悔。”

  丁汀看到他這模樣，便知道他竟然設有了攤牌的打算。

  “你應該知道的，我對你其實是並沒有任何感情的，我以前之所以能夠和你成為朋友，那是因為你一直在安禹諾身邊的緣故。

  你也知道我是為什麽傾心於他，也知道我是為了什麽才守在他身邊這麽多年。

  你明明知道我愛的人是他，你卻趁著我那一次酒醉的機會，和我發生的關係不說，甚至還留下了一個孩子。

  就是因為那個孩子，改變了我的一生。

  我和我本來應該相愛的人分離，我還不得不和根本就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你結婚，甚至還得維持這樣的婚姻生活。

  你覺得我有什麽理由不去後悔？”

  丁汀的話，字字泣血，這些話他從未向任何人說過，就連青一製造的那些假的聊天記錄當中，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都沒有，他現在說起來這般尖銳。

  “那你，那你可以不跟我結婚的。”

  方若曦垂下頭去，不願意看著他，他知道這個答案傷自己有多深，但是他也知道，這一切對丁汀的傷害，並不比自己少。

  “可以不結婚？”

  丁汀冷笑一聲，突然站起身來，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

  半晌之後，他才突然站住了腳步，釘釘的看著他。

  “我是想不結婚，可是你看看我身邊的人都做了什麽？

  我媽現實為了避著我跟你結婚，已死相比。

  這還不算，你爸甚至為了逼我和你結婚，在我所住的地方設下了監控設備，監控到了我的**之後，拿著我的**來威脅我，告訴我若是不和你結婚的話，他便將那些視頻放到公司裏傳播。

  我不像你，衣食無憂，什麽都不用考慮，就可以有錢用。

  我需要工作，我需要掙錢，我需要生活。

  失去了這份工作，我的房貸怎麽還，我的車貸怎麽還？我們一家人怎麽生活？

  而且你父親在行業內有多大的權勢，你不是不知道，得罪了他，我還能在這個城市活下來嗎？

  我能怎麽辦，我除了答應他我還能怎麽辦？”

  丁汀始終都壓抑著嗓子，不讓自己怒吼出聲。

  他越是這樣壓抑著，越是讓人聽起來覺得難受。

  方若曦一直以為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個，他問問沒有想到，其實丁汀才是最痛苦的那一個。

  “你用孩子逼我，我媽用命逼我，你爹用我的職業生涯來逼我，你說我除了跟你結婚之外，我還可以做別的選擇嗎？”

  丁汀第一次，第一次宣泄出心中的不滿來。

  平日裏表現出來的那些溫和，此時都被他扔到了腦後。

  “可是既然我們已經結婚，那你為什麽就不能嚐試著愛上我，為什麽就不能嚐試著和我一起生活？我到底是哪裏不如安禹諾，要是你心中時時刻刻念著另外一個女人，要讓你為了結婚這個事情，一直怨恨我到現在。”

  這一刻，方若曦是真的肯定丁汀對自己是沒有任何愛的。

  “你既然對我沒有任何的感情，你為什麽又要說出那樣的話來？你為什麽要給我希望？為什麽要說你是為了我和孩子在努力？為什麽要說你所有的辛苦付出的，是為了給我和孩子一個美好的未來。”

  方若曦哭訴著，淚水如雨滴一般的落下。

  丁汀冷眼看著他，拉過椅子來坐在他麵前。

  “你看著我，我告訴你為什麽。”

  方若曦抬起頭來，淚流滿麵的看著他。

  “我告訴你為什麽，就因為我家裏麵有監控，就因為我知道你們家時時刻刻都在監視著我們家，就因為我媽說錯了一句話，你爸就能讓手下人狠心的傷害他，甚至害他差點死掉。

  我是人，我不是神。

  我就算再怎麽恨我的媽，那到底也是生我養我的母親。

  你父親用我母親的生命來威脅我，那我除了妥協討好你之外，我還有別的辦法嗎？”

  看到方若曦哭的跟個淚人一樣，丁汀心裏也難受的想哭，可是他卻忍住了。

  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若是哭出來的話，很多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這些事情？”

  “告訴你，告訴你做什麽，你是能跟你爹去爭執一下，還是說你能讓你爹別在我們家繼續監控？或者說你能放了我，不再如養著籠中小鳥一樣的把我禁錮在你這兒掌中。”

  丁汀反問著他，方若曦從來沒有想過，最愛自己的父親，居然成為了自己婚姻道路上最大的阻礙者。

  “那孩子呢？對孩子，你是真心的嗎？”

  方若曦看著丁汀的眼睛，他已經輸的徹底，他隻想要確認對待孩子，丁汀是否還能保衛意思的理性。

  “孩子？所謂的孩子應該是在父母雙方相愛的情況下降生，才能夠配稱得上是孩子。

  你覺得像我們倆那種情況之下，那個降生的孩子，他有資格得到我的愛嗎？”

  丁汀的話，成為最後擊倒方若曦的利劍。

  他萬萬沒有想到，甚至就連孩子，丁汀也一樣的怨恨至極。

  “所以，你跟那個叫苗苗的姑娘說的都是真的，對嗎？”

  方若曦終於忍不住吼出聲來，丁汀聽到這話，更是冷笑一聲。

  “你看，你們父女倆多有默契。

  你的父親在我的家裏監視我，你就派人在我的公司監視我。

  你說我從來不愛你，那你是否想過，你到底是愛我呢，還是想要控製我？”

  丁汀的話，讓方若曦愣住了，他從來沒有去想過這個問題。

  他一直覺得自己對丁汀的感情就應該是愛，可是今天聽他說起來，他又覺得自己對他的感情並不隻是愛。

  “你對我的那根本就不叫愛，你之所以會覺得我和別的男人不太一樣，那是因為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我的眼睛裏隻有安禹諾，而並沒有你的存在。

  這對於從小到大，受夠了別人的追捧，習慣了別人的眼中隻有你的情況來說，你覺得我是那個獨一無二的人？

  你想要征服我，你想要看著我變得跟其他男人一樣，變成眼中隻有你的人。

  所以你才會想盡辦法的留在我的身邊，想盡辦法的來接近我，更是想盡辦法的讓我和你結婚，甚至是你和你有了孩子。

  你想著用這樣的手段能夠拴住我，然後讓我改變，讓我成為那個滿心滿眼都隻有你的男人。

  可是你從來沒有想過，你到底是為了愛我，還是為了征服我？”

  丁汀的話字字誅心，明明在來之前，方若曦還非常肯定自己對丁汀的感情就是愛的，可是經過他這麽一番分析之後，他突然發現自己真的不是愛他，真的就隻是想要征服他而已。

  當初第一眼見到丁汀的時候，他的眼中的確是隻有安禹諾一人，這和別的男生看見自己的第一眼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從頭到尾甚至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明明自己比旁邊的安禹諾看起來更耀眼，更值得引人注目。

  可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甚至也沒有詢問過自己的身份。

  這樣的事情，方若曦之前從來沒有遇到過。

  他所遇見過的那些男人，隻要一見到她那張臉，都會跟蜜蜂見了花粉一樣，忙不迭的湊過來，在他身邊各種招搖，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而丁汀卻不，難道自己接近他真的隻是為了想要證明自己的魅力，想要征服他而已。

  方若曦迷茫了，他本來今日是打算質問丁汀和苗苗之間的關係的，他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種狀況。

  “我是愛你的。”

  他努力的重複了一句，想要告訴他，也想要告訴自己。

  可丁汀聽了這話之後，去拉著他，把他塞到了落地窗前，讓他看著玻璃裏的自己。

  “你看這裏麵的你，你再告訴我，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想要征服我？”

  方若曦看著玻璃裏倒影的自己，第一次覺得自己都看不透自己。

  玻璃裏的自己，眼神迷茫，淚流滿麵，慌張的猶如被人抓住的小偷一般。

  他這到底是怎麽了？

  不應該是他來質問丁汀為什麽會對婚姻出現了厭棄之心的嗎？

  為什麽到現在，反而是變成了他在質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