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你死,我便自刎
作者:墨斐華傾      更新:2021-06-06 14:04      字數:2114
  翦翦雙瞳幽幽望向他,齊大人輕抬了抬下巴,長眸眄視,不恥下問:“不知公主,指的是哪幾件事?”

  樺緔啞然,注視他‘道貌岸然’的神情好一會兒,不想與他爭辯,她說不過他。文臣的嘴,向來刁毒,他又是其中‘翹楚’。

  “不重要了,你說讓我忘記的。”樺緔不再凝望,垂首淡聲提醒了句。

  半年前,他將她從四公主的山莊中救出,他們分道揚鑣,臨行前他敏銳的覺察出她的異樣,將她帶到無人經過的山道。他神情冷漠,嗓音清冽,未看她一眼,殘忍道:

  “殿下,你的顧琰曦已經死了。”

  “死了,許多年了。”

  “忘了吧!”

  他對她說過的話,她一直都記得,刻骨銘心般的深刻,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的今日。

  她不需要他的提醒,顧琰羲死了這件事,她怎麽會不知,這是她痛苦的根源。隻是經過他提醒,變得異常殘忍罷了。

  忘了,很難!

  想念他,是她每日必修的課程。回想與他為數不多的相見,是她長達十年的苦難絕望中唯一的精神慰藉,已經融入骨血。年少的愛慕還餘留多少她並不清楚,但是這麽多年的思念是更沉重的感情,她也不知該如何去形容,但想他早已經成為習慣,改不掉的。

  樺緔用紅腫的眼仰看他,眼中有淚光,倔強的忍著,勉強揚了揚唇角,低喃:“我忘不掉,也不想忘掉。他活著,一直活在我的記憶裏。”

  未施粉黛的小臉上,一抹動人的淺笑,嫻靜而美好。眼中閃爍晶瑩淚光,顫巍巍的滾落,那份無助以及脆弱感,令人心生憐惜。樺緔仰頭看向上方,黑瞳輕顫,試圖阻止眼淚墜落,可是晶瑩的淚珠不聽勸阻的湧了出來,劃過蒼白的臉頰,留下一抹心殤的痕跡。

  齊域聽她這沒頭沒尾的話,心底湧出疑問。忘不掉什麽,她,又是誰?好在他的記憶力向來極好,想到了半年前分開時說的話。長眸一眯,端看她激動又傷情的模樣,猜測許是誤會了他的意思。本想解釋,卻又停住。低沉清冽的嗓音帶著一絲柔和,說:“我收回那句話。”

  室內很靜,樺緔的心卻不平靜。他是什麽意思?可無論什麽意思都不能細究。他們道路不同,無法結伴而行。她會記得他,隻不過不再像以往那樣深沉,那樣頻繁的回憶。不再邀他入夢,不再與他花園長談,衣冠塚早已經填平,種上了濃麗芳香的野茉莉。也許在許多年後,聽到他位列名臣,政績卓著,功標青史時,山高水長,遙祝君安,也隻是這樣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是長安與袁州的距離,是君臣之間的距離,是不可逾越的距離。他們,注定不能同行。

  她願用餘生為他祈福,一生順遂,前程似錦,唯願君珍重。

  齊域抬手輕撫她的臉龐,她眼中的情緒令他忍不住想靠近,長眸專注的看著她:“別哭了。”黑眸幽沉,如同月下深潭,輕輕蕩漾。

  樺緔覺得心口好似注入了溫潤的水,柔軟的一塌糊塗。她不該這樣的,可是這份溫柔暖融實在太令人深陷,難以自拔。樺緔眨了下眼,彎翹的睫毛掃過他的指尖,他卻像尋到有趣的玩具,輕輕撫過她的眼角,碰觸那羽扇般的睫毛。

  “與我回長安。”齊域低聲道。

  昨夜,她說不回長安了。他問過她為何,可她沒有說原因,隻是眼神空洞的盯著燃燒的篝火。

  涇王薨,他以為她一定會回長安參加喪禮的。留下來,是為了他的安危嗎?她的心事不跟他道明,隻能去猜測她的意思。

  他難得的溫柔,讓樺緔險些淪陷得一塌糊塗。她拉回理智,朝後退了一步,躲開他的手指,眼角、臉頰卻還餘留他指尖的溫度,未散去。凝視他的眼眸半響,說:“我不回長安,我不會參加”樺緔不想說出他的名字,不想說出‘喪禮’二字。

  她參加不了,楨兒的喪禮險些撐不下來,李乾成的,更是不敢想象的畫麵。楨兒幼時,多位擁有起死回生般高明醫道的太醫、大夫,早已經告知他們,楨兒活不過成年。她與母妃做了這麽多年的心理準備,都承受不住,他真的離開的那份痛,她又怎麽能接受李乾成的離開,還是因為她。

  她不敢想,一想起他,撕心裂肺般的痛。漫天的白色,飄蕩的引魂幡,她接受不了。

  樺緔想到這裏,抬手擦去臉頰的淚,驀然回望他,神情嚴肅,冷聲說:“我愛的人,一個個相繼離開,楨兒,李乾成。。。。我不想再經曆一場送別。”喪禮的畫麵會印在她的記憶中,揮之不去,會一遍遍提醒她,李乾成走了。

  一想到這裏,樺緔繞過他,拿起他放在木榻旁邊的長劍,明明細長卻很重。劍柄、劍鞘刻著古老的紋飾,看出來有些年月了,也許比她‘年長’許多。她握住劍柄用力拔出鞘,寒光閃爍,鋒芒逼人,是把好劍。

  移時,樺緔將劍重新插回劍鞘中放了回去。沒有回身,盯著劍寒聲說:“顧琰曦,別讓我再經曆一次失去你。若是那樣,我絕不會獨活!”

  她含淚轉身,凝睇他:“你死了,我就直接用這把劍在你麵前自刎。你知道的,我早就不在乎生死,死亡對我來說是解脫。”

  你活,我便活!若是你丟下我,我就直接隨你而去。

  棱角分明的容顏仿佛瞬間結起寒冰,神色驟然帶了絲陰鬱怒氣,那雙點漆黑眸微眯,眼神變得銳利冰冷,像是無聲的詢問,是威脅?

  樺緔也不拐彎抹角,大聲說出來,清清楚楚的跟他說明白:“是威脅,若是對你有用的話,這就是威脅!我說到做到。哪怕你是重傷昏迷,隻要你倒下了,我不會去確認你的死活,我直接拔劍,一了百了!我已經受夠了去經曆你們的一次次離開,從你開始。。。”多少心酸痛楚,她不敢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