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祭拜
作者:墨斐華傾      更新:2021-05-27 04:47      字數:2307
  她帶著顧家女兒離開長安的時候,他策馬跟在身後,可是最終也沒有勇氣走上前安慰一句。

  後來,重顯太子薨,公主被刺殺。殺手身上掉落了大哥的玉佩,是不是真凶不重要,總歸世人眼中他就是。

  所以,他若出現在公主麵前安慰她,像不像是在諷刺。

  再後來,他來了她的封地,她過得不好,消瘦得一陣風能吹跑,小臉總是沒有血色的蒼白。

  其實,她一直比他想象的要堅強勇敢,但終歸是柔弱的女子,吹向她的狂風太猛烈了些,讓他忍不住想為她遮擋。

  “嗯?”樺緔微微側首,眉間抹不開的憂。

  陸珣郢眼中有一絲別樣情緒,可是最終沒有多說什麽,錯開視線,道了句:“還望公主多保重身體。”

  “多謝大人。”樺緔輕輕點了下頭。

  陸大人離開後,樺緔憂心忡忡的在房中徘徊。俄頃,朝門口喊了聲:“小乙。”

  樺緔待小乙進門,一臉緊張的問:“齊大人呢?可啟程離開了?”

  小乙茫然的眨動眼睛,答:“。。。哦,應該——是吧。”

  “什麽意思?”走就走,沒走就沒走,這麽模棱兩可的回答等於沒說。

  “大人是要出去。”看公主心事重重的模樣,小乙也緊張起來。

  樺緔追問:“他沒有收拾行囊?”

  小乙搖了搖頭:“隻說出去轉轉。”應該不用收拾細軟吧!

  樺緔一手按在桌角上,一臉焦急擔憂:“。。。他去哪了?”

  小乙:“大人沒跟奴才說。”

  樺緔扶額,憂慮不安的問:“身邊帶人了嗎?”

  “許營應該跟著吧!”至於叢申,剛剛還看見在樓下用膳呢!

  樺緔凝眉思量:“孫京如呢?”

  小乙:“孫大人用完膳後回房休息了。”

  “盯緊孫京如!”樺緔右手用力攥著左手手背,揉搓的都發紅了。

  “是。”小乙領命退下。

  大約一個時辰後,丫鬟端著藥碗進來,提醒樺緔飲用湯藥。樺緔擺了擺衣袖讓她先退下,不必跟前侍奉。又過了半刻鍾,小乙回來說孫京如帶著仆從出去了。

  樺緔霍然坐起身,心亂如麻,抿了抿發幹的唇,極為不安跟小乙吩咐:“你讓陸大人,不,讓十二衛的兵將去找他,守在他身邊,務必護他周全。”

  小乙沒有回答,視線越過樺緔看向她的身後,輕喚了聲:“大人?”

  樺緔乍然轉身,裙擺蕩起個圓,如同垂首的花卉,層層疊疊。她滿麵憂色沒來得及掩去,悉數落盡點漆一般的深眸中。

  ——

  一輛馬車行駛在官道上,此道通行的人向來稀少,因為盡頭是皇家陵寢。

  眺望,一片綠海將遠處起伏的山巒覆蓋,能看到山頂縹緲的雲層。日光穿過氤氳靉靆,萬道霞光照射下來,光束籠罩的中心正是皇陵那邊。就是不懂風水的人瞧看了這裏,也知是青山綠水,層巒起伏,上風上水的絕佳寶地。

  參天大樹枝葉繁茂,將大道上方覆蓋了個嚴實,形成一片陰涼地。可總有日光穿透密厚的葉叢,遠遠望去,忽明忽暗的光影在路前方跳躍。美得令人心思沉靜,晏然自若。

  “太妃娘娘,快要到了,也就一刻鍾的光景。”

  “好。”

  這一隊人馬護送的正是崇王府太妃——樺緔的母妃。幾日前,太妃在娘家姊妹府中小住,她家有個兩歲大的小女娃,白白軟軟可討喜了。奶娘丫鬟小心跟著,小身影蹣跚學步,搖搖晃晃的咯咯往母親懷中衝去。

  夫人:“是不是想起公主來了。”

  太妃低頭,淡淡一笑。

  夫人:“一晃眼,子女都大了,我們也老了。”

  太妃歎了口氣,說:“是啊!”

  夫人:“有時候,想想女人這一生真是沒趣的很。年輕時氣性也大,為了個花心的男人與後宅一眾小娘鬥得你死我活,可是鬥倒一個再抬進兩個,落了多少淚,氣出一身病,得不償失。為了穩固主母之位,拚命生養子女。明知生養的痛,還是一次次的迎頭直上。管家,教育子女,爭寵奪勢。。。哪還有閑心像兒時那樣賞花聽樂,吟詩作畫。有時照照鏡子,模樣早變得自己都厭惡了。”

  太妃知道妹妹是在寬慰她,也忙接話:“大人對妹妹其實極好的。”

  夫人悵然的歎了口氣:“好不好,不都得裝得好嘛!”

  這話說的倒是不假,高門士族最是虛偽,臉麵比命都重要。

  管家從院門口走進來,手中拿著封信箋,上前說:“娘娘,公主的書信。”

  夫人:“瞧瞧,都說女兒是娘的小棉襖,才幾日不見,書信就來催了,定是要接娘娘去袁州的。”

  太妃回看夫人一眼,淺笑接過信箋,展開閱之。隻是看完,捏著信紙的手無力地垂下,一臉震驚,眼前天旋地轉,陷入一片黑暗。

  女兒不孝,這些年沒能陪在母妃身邊盡孝道。

  他活著,母妃,顧琰羲竟然還活著。

  曾經他救過我一命,如今是我該把這份恩情還給他的時候了。

  知女莫如母,她的女兒,她又怎麽會看不透她的心思。那件事,十年了也走不過去。

  顧家小郎君竟然活著,是好事,可是凶險程度可想而知。餘兒要護他,豈能容易?看看施家九公子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太子妃在重顯太子的靈位前跪拜,並將香插在香爐中,然後對著靈牌說:“殿下,臣妾來看您了。”

  多少年沒見了,十年了呢!

  “楨兒走了,你的嫡子走了。”太妃眼中湧出大片淚水,說到這裏哽咽住,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像是隨意閑聊般,平靜的說:“天家問可要過繼個孩子,可是,臣妾老了也累了。不願再操心,不願再擔驚受怕,想他能否平安的長大成人?會不會再經曆一場生離死別的痛,就回絕了。”

  手中的紙錢丟進火盆中,看著一點點被火舌吞噬,道:“你若還有一點兒為人父的自覺,便保佑餘兒平安。若是餘兒也出事了,殿下墳前可是連個祭拜的人都沒有了。”

  火光映照在眼中、麵上,隻是未照暖神情,依舊冷硬。

  太妃抹了抹眼淚,出了殿,正欲步下台階,一抬頭瞧見故人。院中石榴樹下一位青衫夫人靜靜望著她,瞧她看過去,便遠遠施禮。原來是良娣娘娘,如今也是太妃了。二人對視,最後相視淺笑。過去了,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