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皆是苦難之人
作者:墨斐華傾      更新:2021-05-11 04:19      字數:2167
  甘露殿

  議事結束,眾臣離開,沅引使了眼色,內侍們皆躬身退出,並掩上了門。

  沅引瞥看合上的大門,聽著一旁涓涓細流的泉水,凝了下眉頭,眼神嚴肅冷清,轉身往內間走去。

  “陛下,微臣有事啟奏。”沅引立在書桌前,拱手說道。

  “說吧。”宣元帝捏了捏眉心,即使微微倦容,也遮擋不住英礀勃發的氣勢。

  “今早,有人給微臣遞了封信。”沅引說完,將信呈上。

  信封上寫了‘袁樂’二字,是公主與沅引之間的暗號,凡是這二字落款皆是長樂公主從袁州寄來的。

  宣元帝展信,擰眉閱之,看到那幾個字,黑瞳驟然一縮。

  證據已到京城,會有人聯係。

  宣元帝震驚不已,霍然起身,說:“竟然已經在京城裏!”

  而那傳言,恐怕是樺緔是為了引開陸銘遠他們的注意力,故意放出的消息。

  沅引:“此人約見,這個月十五,就是三日後,在新昌坊青龍寺接頭。”公主委托的人,想來是極為謹慎穩妥的。

  也是,不小心些,被太國舅與司空王大人知曉了,定要血洗廟宇。

  天家要打壓這群為非作歹、權勢熏天的外戚,卻一時尋不著合適的時機,畢竟登基不足百日,又要搜集證據。後宮還有陸太後,那是嫡母正後,陛下初登大寶,就滅了國舅爺一家,難不保有人大做文章。

  心頭一把刀,忍!

  胥門之變可不是小案子,那是滔天冤案!若是持有了幾家草芥人命、汙蔑忠良的罪證,便有了審判的理由,重審舊案也變得合理公正。

  宣元帝語氣凝重,慢慢眯起眼眸:“是樺緔安排的?”這信是真的,若是假的,又何必要找上沅引。

  萬萬沒想到,證據早已經到了長安,樺緔這招著實高明。可她的安危實在令他擔憂,好在北辰與老八趕過去了。還有江玦,臨到長安,帶兵直奔袁州,要將樺緔與證據帶回來。江家忍辱負重這麽些年,心中的苦誰能真正體會?

  沅引拱手說道:“回陛下,依臣之見,恐怕是。十五,燒香拜佛的百姓尤其多,這樣不引人注意,到時先與主持通過氣。”

  宣元帝閉眼,重重一歎,下令:“好,你與葉琞奭一同前去,多派暗衛,將證據完好無損的取回來。”

  沅引:“臣領旨。還有一事,之前,臣受公主所托,暗中派人盯著陸國舅在郊區的院子,有段時候了。線人說,大人才去過。陸國舅每個月會去院子三次,間隔十日左右。所以微臣打算今夜動手,將困在那裏的夫人救出。”

  宣元帝眼底結冰一般,寒聲問:“誰?”

  沅引注視龍顏,語:“顧夫人。”

  沅引將前因結果簡單說了下,宣元帝冷麵無情的盯著桌案上青銅鏤空雕花焚香爐,看青煙嫋嫋升騰的景象出神,久久不言。

  許久,一閉眼壓下心中滔天怒火,因用力,俊朗的麵容線條緊繃。陸銘遠私養軍隊,王家草芥人命,廖忠顯結黨營私。。。隨便一算就有數條罪惡,是該清算了,還那些無辜者一個公道。

  一刻鍾後,宣元帝低頭批閱膀子,殿中依舊是君臣二人。古琴聲悠揚,演奏的名曲《高山流水》,‘汩汩’水流聲從蓮池那邊傳來,好像真的置身深山清泉旁。

  宣元帝突然語調平靜的問了句:“沅引,你的身世,朕曾未聽說過,是否也經曆過冤屈?”黑眸閃現一抹探究,瞟看沅引微僵的後背。

  背身沏茶的沅引,動作一頓,眼底一沉,隻是轉瞬便恢複,淡淡回道:“陛下,但凡淨身進宮者,皆是苦難之人。”

  宣元帝神情堅毅,沉聲言:“說的有道理,朕該建太平盛世。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風調雨順,安居樂業,河清海晏,時和歲豐。”

  袁州

  陸珣郢操練完兵將,就聽小兵來報,說府中來了人。駕馬趕回來,原來來的是太常卿孫受益的次子孫京如,孫家是陸家嫡夫人的娘家,此人便是他正經舅家表哥。五六年沒見過麵了,關係稱不上親近。

  孫京如風塵仆仆的模樣,可能因趕路未有飽餐,所以現在正捧著醬肘子大快朵頤,陸珣郢脫下軍服,撩袍坐下,端起茶盞飲了口。耐心等孫家二少爺用完膳,可能真是有事,又吃了半刻鍾,孫京如打了個飽嗝,洗過手後,與陸珣郢寒暄幾句,闡明來意。

  陸珣郢聽說了父親追殺施九公子的事,像是印證了他的懷疑,公主的質問。他還寫了信,想問也想勸。可是又遲疑,最終沒有寄出去,信丟放在書格中。以他對父親的了解,真相是不可能告訴他的。

  孫京如:“長樂公主取走了杜家存於龍葵商行中的證據,父親與姑父叮嚀,務必要找到銷毀,絕不能讓長樂公主將信帶去長安。”

  陸珣郢心底一沉,握緊拳頭,屏息問:“什麽證據?”

  這件事他倒是沒有聽說過,能令父親冒大不韙刺殺皇族也要銷毀的證據,定然是致命的罪證。他心底那一絲憑孝道而堅信父親無罪的城牆,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陸珣郢握著扶手,因用力手上青筋暴突,眼底一片紅絲,下顎緊繃。木然的注視前方,失魂落魄。

  “你,你不會沒聽說過,當年的事吧!”孫京如看他這動怒的模樣,有些害怕,畢竟是武將,比他這小身板不知強壯多少,早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可以任他欺負的庶子了。

  雖然陸珣郢記在姑姑身下,可到底不是姑姑肚子裏出來的,他不是沒有笑話過他,雖然都是兒時的舊事。後來陸珣郢進了楓林書院,又在一次秋獮狩獵上大出風頭。父親還因此將他與長兄罵了一頓,從那時候起他就不與他說話了,覺得晦氣,總被父親拿出來比較。

  “你別問那些了,隻是這件事處理不好,咱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長樂公主既然非要跟咱們過不去,那隻能這麽個結果。”差一點說漏了嘴,姑父的交代,可不隻是要毀了證據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