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你是齊域,也隻能是齊域
作者:墨斐華傾      更新:2020-05-18 04:13      字數:2372
  那時小妹因陸家公子訂婚而潸然落淚,獨自傷心。帶著丫鬟去了茶樓解悶,坐在窗邊惶惶然出神。一抬頭遇到風姿翩翩的公子,正在對麵桌泡茶,動作優雅,不疾不徐,神情專注。她望的出神,不料想那公子掀起眼瞼,直直的向她看來,一怔後羞紅滿臉,是她孟浪失了禮數,哪有好姑娘敢那樣灼熱的望著人家郎君的。正在小妹羞怯想離開,那公子差小廝送來一杯茶,說是雨後新茶。

  他到茶樓的時候就是望見這一幕,這位公子是顧太傅的嫡子顧鴻雁,西京望族的嫡公子,與妹妹飲茶結緣,最終喜結連理。再後來妹妹遠嫁,他被逐出家門。改了名諱,去了俞這個姓氏,如今江湖隻知龍吟山莊的莊主應征,不識俞家四爺俞行書,步入江湖,遙遠的便不再是距離。一別經年,直到妹妹隨妹婿回京上任,才又有了聯係,也是背著俞家書信往來。

  當然他們娘舅與外甥的這層關係,除了齊家老太爺與他家管家再沒有人知曉了。

  “聽你回來,你師母肯定要擺宴席的,你一會尋個理由說吃壞肚子在這吧!”祭奠儼然不可,但是吃齋燒柱香還是可以的。九年也算大祭,可是改日再進行,等回齊家,多擺個祭台給顧家。

  應征拇指與中指轉著竹節紫砂方茶盞,漫不經心的說道:“申州通判廖正以狎童致死,有人將其罪證綁在箭羽上,射在了禦史中丞林大人下榻的宅院房簷上。”不曾抬眼問道:“你做的?”

  茶壺的水傾瀉而出倒入茶杯,因這句話飛濺出兩滴,落在一旁的紫檀木桌麵上。停下注水,拿一旁的帕子一一擦拭,回了聲:“是。”

  歎了長長一口氣,應征擰眉知相勸也無果,便不再勸說。又想起一事:“永州命案你如何看?”

  “不是一人所為,不過無論是廖忠顯還是國舅儼然不會就此罷休。”儲君薨了,朝中將要大震,欲起風雨。廖敏之被人肢解,死前受了番罪,行凶之人是個用刀高手,會是誰?又是什麽仇?會不會與當年事有關,難道真如公主所想,有人幸而活了下來。

  “萬事小心,不可貿然行事,你務必謹記。笙歌與煙蘿我已查到,在太原府的並州地界,安泰大長公主府。”查了多年才有的消息。

  “安泰?”輩分高,以前有所耳聞還是聽八皇子說的,是位長壽的公主,為人端正明事理,很是得小輩敬重,頗有嫻名的。為何會在那,不過平安就好。

  “可想過要如何處理。”兩個孤女雖沒有淪落市井,但不知過得可好,終究不放心的。

  “先等等。”他如今官職在身,不能貿然行事。還有齊家,老爺子對他恩重如山,有救命之恩,決不能惹出禍端牽扯到他。不知笙歌與煙蘿過得是否富足無憂,不過是她的周密安排,儼然不會虧待她們,以她對顧琰羲的感情執念來看。

  “你的身後還有龍吟山莊。”應征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行起身,讓他換洗收拾一番稍作休息。這孩子韜光養晦,厚積薄發,且城府深沉,是他多慮了。若是冤案昭雪,笙歌與煙蘿找回,琰羲重振顧家,那也算對妹妹妹婿有了交代,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當年被侍衛追擊,一路行到郊外山中,窮追不舍,透出隱隱殺氣。隻得奮力揮鞭駕馬疾馳,直到前方再無路可走,勒停駿馬,轉身望向緊追而來的黑衣暗衛,從他們的眼中他知曉,是不會讓他活著離開的。

  他在他們緩緩逼近的最後關頭,飛身躍下懸崖,是他命大,一棵幹枯的鬆竹橫斜在崖底,他被擋了一下,僥幸活了下來,卻陷入昏迷。正巧齊家商隊路過,救起了他。

  齊域,原是齊老太爺次子的私生子。齊二公子英年早殤,年輕時跟著兄長進京料理家族諸事,與一位姑娘夜市相遇,相互愛慕。

  可是齊二公子已有婚約,不可毀約又不能讓心愛的姑娘以妾室入門,委屈了她,便要訣別,不想酒後初嚐禁果,有了身孕。這姑娘知曉有孕的時候齊二公子早已回鄂州,也是個性格剛烈的,不願做妾室也再未嫁人,與娘家決裂,獨自領著兒子長居庵中多年。因病重才寫了書信告與齊家,想將孩子交於齊二公子。不想孩子因一場痢疾而離世,齊老太爺親自來接孫兒回家,卻是一具屍首,如何不傷心欲絕。念這女子癡情,二郎又在成親前病故,說來也是一對苦命的鴛鴦,現在孩子夭折,想將這女子帶回鄂州。若是死去也不能將她葬在荒野,不知曉便罷,既已知情,如何能讓她做孤墳野鬼。他做主讓她入祠堂,進齊家,做二郎的正頭夫人,也給這無緣的孫子一個身份。

  可是沒想到路上遇到了跳崖的少年,與孫兒一般大,連孫兒的娘都說身量像。齊老太爺想,來接孫子,孫子病故。沒想到回去的路上,老天給他一個孫子,既然上天賜的,他便收下,以後二郎墳前也好有個給供奉燒紙錢的,於是他變成了——齊域,齊家四少爺。

  那正牌四少爺葬在齊家墳地,名為齊召。

  齊家下人都知去接小少爺,自然沒有起疑,而知曉得也被封了口。那女子進了齊家,用的湯藥比她之前的貴重許多,郎中時常瞧看把脈,病情竟然大有好轉,而她許是思念兒子,又許是與他有緣,對他一直極好。

  他渾渾噩噩昏迷一個月之久,清醒過來後,已經遠離西京。他說他是顧家三少爺,齊老太爺一臉嚴肅的喝退下人,隻餘留他二人在屋內。

  “你是齊域。”不愧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冷靜的有些不盡人情。胥門之變即使是鄂州也都口口相傳,唏噓不已。這不是小事,一不小心要掉腦袋的,可是如今進了齊家,他便認定是他的孫子,昏迷一個月,就如同死過一回,之前過往不欲再提。

  “我不是。”他拒絕道。

  “你是!”目露威嚴的看著床上坐著的少年,回道。

  “我不是!”嚴肅冷然的拒絕。

  “你想活著,便隻能是齊域,不能是旁人。”除非,不想活了。

  老爺子說完轉身,住著拐杖步出大屋,對門口的下人吩咐道:“小少爺也累了,叫他好生養著,好了就出來。”

  他接受了親人都已亡故、顧家敗落已是十日後。因要赴城東一位老人家的壽宴,齊老太爺特地帶上‘剛認祖歸宗的他——齊家四少爺’前去赴宴,以此向大家介紹他的身份。沒想到遇到了同樣赴宴的龍吟山莊莊主應征,他的親舅舅。

  應征見過他,遠遠地,在母親的介紹下。所以一眼就認出他,但也是半年後才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