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等人一個接一個的回來了，帶回了流雲跟紅月已經離開的消息，狄飛驚聽完後點點頭，不過他的心中卻還是有點虛，畢竟他不知道這兩人會不會在外麵埋伏著就等著他們回去然後大殺四方。

  狄飛驚並不是擔心自己小命不保，而是正如老鄧所說的那樣，他的心中裝著那個團戰的構思，而如今把魔劍道公會的人就這麽晾著，讓他們想找人出氣都找不到，所以這種時候能不和魔劍道公會的人發生衝突就最好不要。

  當然了，狄飛驚也不知道這種競技場躲避追殺的法子能夠維持多久，畢竟這可要比起打攻城戰無聊多了。

  狄飛驚所不知道的是，此時在競技場外，流雲和紅月這兩個憋著滿肚子火的神壕已經灰溜溜的離開了，當然他們並沒有離開崆峒山，而是撤出了城市範圍，在過去他們殺人從來沒有任何顧慮和阻礙，網遊中對他們這兩個神壕而言自然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是對手，同樣他們背靠魔劍道公會，打團打公會戰自然也是不虛的。

  但他們卻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今天這種場麵，整個崆峒山的人竟然真的集體避戰了，如果這種事要是放在其他人眼中，說不定還會自豪的以為自己威名赫赫，都能夠讓一個城市的人因害怕而躲避自己追殺了，但是這樣的想法並不存在於今天的這兩位神壕身上。

  畢竟神壕來玩網遊絕不是來創造和實現價值的，他們是來享受價值的，對很多玩家而言，玩遊戲是他們打發無聊日常生活的一種選擇，但不是唯一選擇，因此他們來玩遊戲如果前期發育不錯他們就留下來，發育不好就會離開或者轉戰別的服務器，這就是實現價值。

  還有些玩家他們玩遊戲的目的性很明確，有可能是賺錢，也有可能是中產階級，願意在遊戲裏花點小錢，不管前期發育好發育差，他們都會憑借他們明確的目的性以及動機跟手段快速的崛起，就算不能一鳴驚人但至少這種穩固向上就如同他們的現實生活一樣就是他們希望看到的。

  但神壕不同，神壕也分兩種，當初的郭靖是第一種，他們不會花費太多時間來玩遊戲，而是將他們在網遊中的賬號當做是一款需要他們維護的理財產品，而他們要做的就是偶爾上線衝一筆錢為其保值，順便提升一下增值空間，但他們絕對不會花費太多時間浪費在遊戲中，全程代練幾乎是肯定的。

  而流雲和紅月屬於第二種類型，他們花費時間來玩遊戲，為的是在一個不同的領域中體驗他們早已品嚐過多次的快感，憑借他們的金錢力量他們已經在很多領域很多場合都體驗過這種感覺了，說白了，他們不是在玩遊戲，而是在炫富，但老是向熟悉的幾個人炫富那沒啥意思，他們要的就是在不同領域向多數人炫富，向世人展示他們的財富——

  你看，我就是你們口中的神壕，看到了嗎？偌大的崆峒山整整消停了五天的時間，在這五天當中，轟動的大事一件都沒有發生，強悍的魔劍道公會入駐崆峒山後，除了挑翻了聖光榮耀公會駐地外，什麽浪花都沒有濺起，不……應該說，狄飛驚根本就沒有給他們哪怕一次的機會。

  但是這五天當中，卻零零總總的發生了很多起小事，這些小事的背後無不有著深遠的意義，當然了，知曉其中背後意義的人都是夠資格稱得上是如今崆峒山始作俑者的大人物，而狄飛驚、白玉京乃至茅十八自然就是其中之一了。

  狄飛驚想要做什麽，放在如今的崆峒山上那可謂是已經路人皆知了，說的難聽點狄飛驚在教唆眾人當縮頭烏龜，說的好聽點那叫臥薪嚐膽，當然了，不管叫法是什麽，他的決定和做法總會導致兩個不同聲音的產生，有支持的自然也就有反對的。

  但詭異的，不管是支持還是反對，但最終所有人都沒有越界，也就是說即便覺得狄飛驚是在做縮頭烏龜的那群人也沒有去找魔劍道公會挑釁，之所以狄飛驚能夠“說服”這群人，靠的正是他做委托和對付騙子的那種經曆。

  那麽這五天來，白玉京在做什麽呢？

  值得一提的是，這五天當中，小刀曾經來過一次，小刀上線來當然不會是為了崆峒山的什麽存亡大計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心力，他主要還是來玩的，但是小刀上線後立刻就先去找了狄飛驚，畢竟這段時間也唯有狄飛驚願意陪他玩，甚至於這種“玩友”的規格和檔次還要高過他的好徒兒白玉京。

  不過眼下狄飛驚顯然是沒功夫跟小刀玩什麽過家家的遊戲，因此他直接把陪玩這件事通過消息發給了白玉京，讓白玉京去應付小刀。

  要說到了今天，狄飛驚和白玉京之間還剩下什麽，不管剩下什麽都不會還有“友情”這種東西了，畢竟狄飛驚也算是連蒙帶騙的坑了白玉京兩三次了，作為一個無比真實的江湖人，即便白玉京成為不了蕭峰那樣能夠為國捐軀的俠之大者，但至少他也不屑於再跟狄飛驚往來了。

  但是就和過去每一次狄飛驚找白玉京幫忙一樣，即便白玉京再不認同狄飛驚為人處世的理念，再不拿這個人當朋友，但他仍舊還是去照做了，就像是當初狄飛驚讓白玉京去找老鄧三兄弟的麻煩一樣。

  不過讓白玉京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和小刀剛一見麵，小刀的臉上並沒有升起因為狄飛驚來不了的失望，反倒是問了他一個問題。

  “徒弟，你不會是跟八哥串通好的吧？”

  聽到這話，白玉京當即就愣住了，這話前不久狄飛驚才當著眾人麵質問過他，說他和茅十八有秘密約定，甚至連同狄飛驚都是被白玉京騙到崆峒山來的。

  狄飛驚會這樣想白玉京並不覺得奇怪，但這會小刀竟然也這樣問，白玉京就無比驚奇了，而在驚奇的同時白玉京頭一個想到的就是狄飛驚把他想到的東西先入為主的告訴了小刀，想要讓小刀對自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試圖讓自己改正錯誤。

  不過很快，白玉京就否定了這種想法，先不論白玉京記憶中的狄飛驚是什麽樣的人，也不管狄飛驚想要求得的公平正義到底有多少正確的價值觀在裏麵，單就說狄飛驚在崆峒山的一係列被白玉京看在眼中的舉動，他也絕非這樣的小人。

  所以，白玉京驚訝很快就消失了，當那個被他用劍仙的外皮包裹在裏麵的真實人格重新出現在他身上的時候，他的邏輯思維絕對不會亞於狄飛驚這樣的小年輕。

  “師父你怎麽會這樣想？”

  小刀看著眼前的白玉京，說實話，和白玉京的師徒之情是他在豪俠中真令人感動的一段經曆，不說小刀在現實中是個什麽樣的人，在學校裏有著如何世俗且社會的經曆，也不說他被現實“玷汙”了多少，但至少在他讀那些俠之大者的武俠時他還是懷著真性情去讀的，當他讀到好人被冤枉時會憤怒，讀到壞人報應不爽的時候還是會拍手稱快，而當他在豪俠這款虛擬江湖的遊戲當中，遇到了這樣一段半真實的師徒橋段的時候，他同樣也是懷揣著真性情的。

  但是呢，相比起小刀的真性情而言，白玉京卻並不是如此單純的一個人，或許是因為他們一個天南一個地北，很少有見麵的時間，所以彼此間因為多了幾分陌生感所以才能夠將不好的一麵給隱藏起來。

  因此，小刀師父心中的白玉京徒弟是完美的，同樣白玉京心中的小刀師父也是相對完美的。

  “八哥說的。”

  小刀的回答讓白玉京原本的思緒在這一刻被迫中止了，他在腦海中念叨著這句話“八哥說的”？

  茅十八會對小刀說這種話？

  白玉京此時首先產生了小刀在撒謊的念頭，但很快他又覺得不能夠啊，小刀怎麽可能會對他撒謊，那麽是有人誣陷或者嫁禍的，但那也不可能啊，如果小刀沒有從茅十八的口中親耳聽到這句話，難不成還能是小刀因為沒聽懂茅十八所表述的意思，產生了誤解嗎？

  這一時間，讓白玉京不知道該如何來回答了。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狄飛驚當麵質問他的那一天，無論他回不回答狄飛驚提出的問題，都是對他所擁有的真實的一種背叛，但是正因為白玉京並非是一個絕對的江湖人，也並非絕對的真實，所以他才會選擇避而不答，選擇用“無話可說”來作為回答。

  而今天也是同樣，當他麵對眼前小刀提出的這個質問，白玉京是否要回答呢？

  答案是茅十八給出的，不管是不是小刀的誤解，但眼下問題就擺在自己眼前，容不得他忽視，但是這個答案隻能由一個，難道說這一次他也要對小刀說出“無話可說”這四個字嗎？

  一次對真實的背叛難道還能容許他犯下兩次同樣的錯誤嗎？

  或許這一刻的白玉京不應該有太多的掙紮，是他做的承認了又如何，沒有勾結這回事他否定又如何？

  但是正因為白玉京並不是劍仙，並不是那些為國捐軀號稱俠之大者的武俠主角們，沒有那許多的主角光環，所以他此時才不得不產生掙紮。

  是的，他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現實人了，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當他和仇恕麵對麵的時候，那個關於好人壞人的討論。

  壞人本來就是壞的，所以壞人闖紅燈不會有任何的心理煎熬，闖的理所當然，但好人不同，好人知道闖紅燈不對，闖了被抓了會主動認錯，會保證下次不會再犯，會承受良心的煎熬，但是下一次好人卻仍舊會以各種原因再次闖紅燈的，而好人和壞人的區別就在於是否會認錯。

  白玉京是個好人，不管他在豪俠中的前半生是否有壞的因素在裏麵，但作為玩家口中的劍仙的他必然代表了秩序的一邊，而如今他這樣的一個好人，在第一次犯下錯誤之後是否會吸取教訓，繼而在第二次快要犯錯之前及時修正錯誤，不再犯錯，還是打算編造第二個理由繼續犯錯。

  又或者他這一次會選擇做一個壞人。小刀不會知道這幾秒鍾的時間裏白玉京是怎麽度過的，可能他這輩子也不會知道這漫長的幾秒鍾內究竟發生了什麽，如果今天麵對白玉京的還是狄飛驚，或許他能夠從中感受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出來，繼而能夠在下一秒之前判斷出白玉京的真實想法，但小刀絕無可能擁有這樣的情商。

  要說小刀的想法其實很簡單，甚至要比網遊中所有信奉簡單粗暴為真理的玩家還要更加的簡單，無論白玉京的回答是“是”與“否”對他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他的徒弟和他的師父有所勾結，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難道茅十八不應該和白玉京有所勾結嗎，難道白玉京應該和永夜有所勾結嗎？

  其實小刀這種簡單粗暴的看問題的方式才是最正確的，或者說在此時此刻才是最正確的，但可惜的是，這一刻的白玉京不單純，他想的太多了。

  “我無話可說。”

  白玉京的回答和那天對狄飛驚說出的四個字沒有一絲一毫的區別，甚至於連神態表情都是一模一樣的，但是聽到這四個字的小刀卻呈現出了和那天狄飛驚所完全不同的反應。

  狄飛驚是早就已經有所預料了，畢竟崆峒山發生的整件事就極不尋常，老王等人的不尋常，老鄧三兄弟的不尋常，而白玉京的兩次被殺以及他突然脫離聖光榮耀公會也極為不尋常，如果說這是一個群魔亂舞的時代，就如同五代那樣遍地諸侯、遍地天子的年代裏，什麽都很離奇那反倒是不離奇了，但是在一個人人都非常簡單粗暴、誰拳頭大誰就是老大的叢林社會裏，各種不尋常的出現那就是真的不尋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