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臉色因為劇烈的咳喘而完全變成了鐵青色，玄鳶用手帕捂住嘴唇，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

  陳霖和墨無痕剛好在此時被帶入水榭。

  玄鳶用力揮了揮手，示意讓武士放開他們，移開手帕，聲音嘶啞道：“坐！”

  陳霖和墨無痕對望了一眼，在玄鳶對麵的位置上坐下。

  玄鳶的目光落在墨無痕的身上，低聲道：“特使遠道而來，卻受到如此驚嚇，這一切都是朕的失誤。”

  墨無痕禮貌答道：“陛下不必自責，有些事情我們都不想讓它發生，或許上天並不情願讓我們兩國締結盟約。”自從聽到長公主玄思翎和亞當斯的對話，墨無痕早已抱定不再與玄武國結盟的念頭。

  玄鳶似乎並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淡然道：“元該如此，特使這次返回水晶城之後，希望你能夠代我向女皇致歉。”

  他的態度反倒讓墨無痕感到驚奇。

  在他們談話的時候，陳霖失蹤在悄然觀察著玄鳶的麵部，發現玄鳶臉色極其蒼白，整一個重度貧血的麵貌，說話的時候明顯氣力不足，心中暗道：“難道玄鳶生病了？”

  玄鳶與墨無痕聊了兩句道：“我不耽擱特使休息，剛好有兩句話，我想單獨對他說。”他口中所指的人自然是陳霖。

  墨無痕點了點頭，起身向玄鳶告辭。

  陳霖和玄鳶彼此對視，在陳霖心中對玄鳶並沒有絲毫的好感，如果不是因為他，玄武國也不會淪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玄鳶低聲道：“玄波還好嗎？”

  陳霖內心一怔，想不到玄鳶和自己的對話竟然是這樣開始的。

  陳霖點了點頭道：“好得很！”

  “那就好！”玄鳶蒼白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難得的笑意，他又開始咳嗽起來，白絹捂住嘴唇許久方才平息，移開的時候，白絹之上已經染上一灘血跡。玄鳶低聲道：“你應該能夠看出我得了重病。”

  陳霖默然不語，心中暗道：“這混蛋不是想讓我為他治病吧？”

  玄鳶道：“我隻怕活不成了……”他的雙目中流露出無限的悲哀。

  陳霖猶豫了一下還是向他走去，低聲道：“我可以為你檢查一下嗎？”

  玄鳶點了點頭，將手腕遞向陳霖，陳霖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脈門之上，隻覺脈象淩亂不堪，顯然病情極重，臉色立時變得嚴峻起來。

  玄鳶道：“有人在我的飲食之中下了慢性毒藥，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陳霖歎了口氣道：“隻要是毒藥應該會有解救的方法。”

  玄鳶苦笑道：“這次不同，我能夠感覺到，自己很難逃過這次的劫難。”

  陳霖低聲道：“太子想讓我幫你嗎？”他對玄鳶的稱呼仍舊是以前那樣。

  玄鳶搖了搖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怕這次你也無能為力。”

  陳霖知道他說得的確是實情，自己並不擅長解毒，更何況對玄鳶體內的毒性一無所知，根本無從下手。

  玄鳶道：“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現在到悟出了很多的事情。”他站起身來，緩步走向西邊的窗口，雙目望向遠方道：“我崇拜我的父親，我曾經希望有朝一日，我會成為像他那樣的領導者……可是今日我方才明白，我無法像他那樣……”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目。

  陳霖此時對他的厭惡突然變成了一種同情。

  玄鳶道：“父王決定將權位交給玄波對我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我無法相通這件事，我甚至想不惜一切的去證明自己的能力。”

  陳霖低聲道：“你有沒有想過，玄波從未想過與你爭奪帝位，為何她要一直隱瞞密詔的事情，全都是因為想保全你們的兄妹感情。”

  玄鳶點了點頭：“隻可惜我明白的時候已經太晚，亞當斯與長公主勾結，一心想謀奪我玄氏基業，司馬泰表麵上支持我，可背地裏卻悄然發展自己的勢力，整個王國已經是一盤散沙。”

  陳霖忽然發現，玄鳶並非是一無是處，他對帝國的形勢和自己目前所處的環境十分的清楚。

  玄鳶冷笑道：“他們以為我蒙在鼓裏，想要利用我，其實我早已看透了他們的狼子野心。可惜……上天卻不給我機會。”

  陳霖點了點頭道：“有些時候的確是人算不如天算。”

  玄鳶低聲道：“亞當斯雖然是龍騎士，可帝國之中最為可怕的並不是他。”

  陳霖微微一怔，下意識的向玄鳶走進了一步。

  玄鳶道：“真正可怕的人物是司馬泰，在我登上帝位之後，他借著我的信任，迅速發展自身力量，現在朝中已經遍布他的爪牙，亞當斯和長公主是與海族聯盟的支持者，他們想利用海族的力量鏟除穿雲城的勢力，然後再取代我的地位。無論他們的目的何在，最終還是希望玄武國早日走入統一平定的格局。”

  玄鳶話鋒一轉：“司馬泰卻全然不同，他根本不希望海族與帝國聯盟成功，他的目的是讓玄武帝國繼續在內戰中消耗下去。普龍啟途中遇刺之事，也八成是他的所為。”

  陳霖忍不住道：“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對他有何好處？”

  玄鳶低聲道：“我懷疑他就是帝國中最為神秘的龍騎士，而且他極有可能是魔帝秋禪的手下……”

  陳霖倒吸一口冷氣，玄武國內部的事情遠比他想象中更加複雜。假如一切真的像玄鳶所說的這樣，魔帝秋禪的力量實在是可怕到了極點。

  玄鳶道：“我雖然愚魯，可是我也不想祖先的基業毀在我的手中，我不想在泉下無顏麵對我的父親，我不想成為整個帝國的罪人！”他的淚水無聲流下，心中的懊悔是第一次在外人的麵前袒露。

  陳霖感動的點了點頭，玄鳶之所以會對自己說出心中的一切，就是為了讓自己將他的話轉述給玄波，陳霖道：“我想玄波公主知道這一切，一定不會再怪你。”

  玄鳶轉過頭來，慘然笑道：“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想借著你獲得我妹子的原諒，我已經命不長久，隻希望妹子能夠保住我們祖先的基業，在我有生的日子，我會盡自己一切的力量幫助她。”

  陳霖道：“我與特使不巧聽到長公主與亞當斯大將軍的對話，隻怕他們已經對你的皇位迫不及待了。”

  玄鳶冷笑道：“在他們眼中，我一直隻是一個傀儡而已。”

  陳霖心中暗道：“你有何嚐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