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是一萬年前的事兒了，天人有五衰，不可能活到現在，除非是大羅帝君，但她看著眼前這位龍燹，怎麽也不像是大羅帝君。

  但思緒至此，暗皇永夜又想到了一種可能，或許是服食了長生不老藥，也可以壽與天齊，萬壽無疆。

  莫非此人是上六第十二境的存在？

  一想到這裏，暗皇永夜越發覺得可能，此人給她的感覺，與神跡子前輩一模一樣，都是這般的深不可測。

  她隱約知道，神跡子前輩已經開竅圓滿，還存活了很多年，長生不老，萬壽無疆，隻差最後一步度雷劫，已經是準帝君的存在。

  天人六重，對應易卦六爻，最高為上六，因此又稱為上六之境。

  但上六之境的存在，彼此之間的相差，其實非常巨大。

  因為上六之境，還有十二層細微境界，乃是通微顯化，在原本明穴開竅的基礎上，進一步開啟更加細微的穴竅。

  這十二層境，以穴竅的數量為劃分，達至一萬穴竅就是一境，圓滿一元之數，十二萬九千六百，十二萬就是第十二境。

  暗皇永夜才剛踏入上六境，修習光暗雙玄天，這乃是昆侖的正統道法之一，明穴開竅的基礎數是小一元，也就是一千二百九十六，隻能算是初入上六，根本還談不上入境。

  必須先鞏固境界，修行至大成，神念方能達至細微層麵，內視細微層麵的規律，方能明悟細微穴竅，然後一個一個的開啟，達至一萬數，這才能算是踏入了上六第一境。

  不過一元之數實在太多，並且穴竅越來越細微，越難以凝聚開竅，普通的上六境，修行千年，窮盡壽命，也不可能全部開啟，能達至第三境或第四境，就已經是極限，唯有三種人可以全開圓滿。

  第一種就是服食了長生不老藥，體內有造化物質，擁有大羅之力，壽命漫長，可以慢慢的開啟。

  第二種就是神脈，先天圓滿，隻要有充足的營養進補，自身成長，發育圓滿，自然就能開啟一元穴竅，這就是神籍。

  第三種就是絕代奇才，明悟三千大道，萬法歸一，參透性命運行的規律，一竅通則百竅通，直接達至圓滿，但這種奇才，少之又少，千年也難得一出。

  也就是說，除了神脈神籍，要麽是一個一個的苦修，要麽就是一通百通，一步登天，這是兩個極端。

  當然，如果沒有長生不老藥，沒有神脈神籍，那便隻有一通百通的絕代奇才，方能接觸到上六境的巔峰。

  “永夜仙子，你曾聽聞過我的名諱？”

  暗皇永夜的心念隻是一瞬而過，但心念心相的不動，卻逃不過張閑的法眼。

  張閑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大概是暗皇氏記載了他的一些事跡，就像瑤凰仙府有他的留名。

  “沒，沒聽過，隻是覺得有些奇怪而已。”

  暗皇永夜反應過來，立刻否定了，心裏卻是警惕到了極點，如果這位龍燹就是一萬年滅亡後帝氏的魔神燹，必然凶惡至極。

  不過一想到族典密卷記載的事兒，一萬年前，幾乎就像神話故事一樣，卻突然就在眼前，讓她覺得有些好不真實，難道是她太多疑了？

  但不管如何，還是遠離此人，此人絕非善類，但此人的修為深不可測，想要遠離也不是易事，還得想一個穩妥的方法。

  下意識裏，暗皇永夜就已經把張閑視為了不好對付的存在。

  暗皇永夜心思一動，立刻有了辦法，說道：

  “龍燹前輩，你說可以應允我一事，我正好需要鞏固修為，然後去辦一件大事，不知前輩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張閑淡然一笑，他的他心通，清晰的感應到暗皇永夜的心緒波動，這擺明了是要給他下套啊。

  不過他也隻得認了，順著這話風問道：“什麽大事，說來我聽聽。”

  暗皇永夜的眼裏，閃過一絲仇恨，說道：“我其實是暗皇氏內鬥的幸存者，被神跡子前輩所救，我如今踏入上六之境，便要回暗皇氏報仇，奪回屬於我的一切，前輩可否助我？”

  “這個嘛……”

  張閑聞言，卻是眉頭微皺，果然是有因果等著他，這是想引他大開殺戒，然後引來更多的紛爭，恢複曾經的戰意麽？

  “哎……”

  他歎了歎氣，他早已厭倦了，放下了爭鬥之心，說道：

  “我無意多增殺伐，這份仇恨的因果，乃是屬於你自己，我幫你報仇，這也不符合你自己的心念，不過你若是報仇失敗，我可以出手相救，護你安全。”

  這話倒是讓暗皇永夜有些意外，在她看來，此人不是善類，為了得到玉璧，應該無所謂行凶之事，或者隨口答應，再找機會奪取。

  但沒想到是，此人居然回絕了。

  暗皇永夜說道：“前輩無意殺伐，莫非也信善？”

  張閑隻是淡然一笑，回答道：“我不信善，也不信惡，萬物眾生在我眼裏，其實沒什麽區別，我不是不殺伐，而是沒興趣多增殺伐，我隻殺我之想殺。”

  暗皇永夜有些想笑，高人說話，都是這般的繞彎子麽，我隻殺我之想殺，這意思就是想殺就殺，典型的魔道理念。

  不過暗皇永夜倒是來了性子，詢問道：“龍燹前輩，不知道你想殺的是什麽？”

  張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暗皇永夜，既然是蘇美兒的神眷之人，他也有心引導一番，讓這位神眷之人偏離原來的軌跡，這也算是他與蘇美兒的鬥法了。

  他說道：

  “萬物眾生平等，一草一木，一禽一獸，皆是眾生之一，皆有生命，甚至我們呼吸的空氣裏，也有無數細微的生命。”

  “眾生想要生存，必須呼吸，必須吃食，不得不殺生，永夜仙子，你認為這樣的殺伐，是本心所想，還是無意間漠視其它生命？”

  “而這樣的殺伐行為，是善麽？或者是惡麽？”

  暗皇永夜回答：“為了生存，不得不殺生，這與善惡無關，也與本心漠視無關，隻是眾生鏈的一環，源於先天物類的本能。”

  張閑點了點頭，又說道：

  “生存有高低貴賤之分，若隻是為了基本的活著，吃樹皮草根與吃大魚大肉相比，並無區別，若想生存得更好，就必須有更好的殺生，以至燒殺搶掠，這算是物類的本能，還是善惡的行為？”

  “這……”這一問，倒是把暗皇永夜問住了。

  燒殺搶掠的本質，其實與殺魚殺雞是一樣，都是為了奪取它物而殺生，這也是各族之間一直存在的矛盾，人類吃禽畜，禽畜成了妖，也就吃人類。

  即便是一些吃素佛者，吃素也是奪取植物的性命，而植物成了妖，也要吃人。

  這一切的一切，無非都是肉弱強食，彼此都在燒殺搶掠，無所謂對錯善惡。

  所以通天教的教義，有教無類，隻管傳教授法，卻從不約束門人弟子，任由龍蛇混雜，也任由為非作歹，其根本都沒什麽區別。

  張閑繼續說道：

  “大道三千，萬法歸一，萬物眾生的生存本質，皆是相同，如果非要說區別，僅僅是一些活得更樸實，而另一些活得更貪婪。”

  “於是樸實與貪婪之間，也就有了善惡對錯。”

  “我之殺伐，也僅僅是為了生存，無所謂善惡對錯，不過眾生很幸運，我活得很樸實，無意多增殺伐。”

  聽到這裏，暗皇永夜不由得詫異了一下，龍燹此刻語氣，就像一位淩駕眾生之上的神靈，眾生都得仰望他這份樸實。

  確實如張閑所言，眾生很幸運，如果他多一點貪婪，眾生都將萬劫不複，但即便他沒有貪婪，眾生也忌憚他會變得貪婪，所以眾生不允許真神的存在。

  就在這時，上空的天都大陣變化，再次搜尋掃過。

  城主府，齊忘仙大感疑惑，剛才搜完了一遍，居然沒有任何發現，對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齊忘仙不相信，這短暫的時間內，對方能飛出三萬裏，一定還躲在仙城，以秘術遮蔽的氣機，而遮蔽氣機的最強玄通，也就是黑暗玄通。

  然而在萬寶樓裏，就有一位暗皇氏的人，進入萬寶樓時，守門的侍衛有記錄，齊忘仙念頭一動就查閱到了，本著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的原則，就先查一下這位暗皇氏的人。

  此刻，暗皇永夜沒有隱身，就跟張閑站在大街上，玄妙的氣場結界掃過，一瞬就鎖定了暗皇永夜。

  “暗皇氏的貴客，本少有禮了。”

  伴隨著齊忘仙的聲音傳來，隻見靈光閃爍，一道劍氣撕裂虛空，劍丹法相顯形。

  劍丹之中，一枚天目豎眼睜開，強烈的目力，猶如一柄利劍，直視著暗皇永夜，要看黑袍遮掩之下得真容。

  暗皇永夜感受到目光，當即有幾分不悅，眉心一凝，血肉衍生，千變萬化，眉心也睜開一枚豎眼，目力對視，透過虛空，直視城主府裏齊忘仙的真身。

  “嗯？居然是上六之境的存在！”齊忘仙略微驚訝了一下。

  與此同時，張閑見到這一幕，也是暗暗皺眉，以他的心思，立馬就明白過來，心裏忍不住苦笑，這是正巧查到了暗皇永夜的身上。

  然而他是真凶，就站在這旁邊，必然要露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