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任被蟲子追打得很是狼狽，但這不妨礙他一直關注著瑞克那邊的動向。

  見瑞克掏出了放射槍，終於打算出手了，他頓時大感放鬆，將速度陡然提升，向後拉開了身位，以避免被瑞克的攻擊波及到。

  這老家夥身上藏著的科技造物不少，個頂個的威力不俗，萬一被擦著碰著了，免不了得受些皮肉之苦。

  忌憚的同時，第二任也對那把放射槍懷有幾分好奇：粒子束？還是反物質能量手槍？迄今為止，他還是頭一回看瑞克出手，早就聽聞過對方天才之名的他，心裏頭當然也是很期待對方的手段。

  另一邊，瑞克平靜地扣下了扳機。

  ……

  ……等到第二任麵前的三隻蟲子悉數倒地後，他才反應過來瑞克已經出手了。

  而他卻什麽也沒注意到，沒有絢麗的光效，也沒什麽震撼的爆炸，那些他期待的科幻場麵一個都沒出現，有的隻是三束尋常的激光，分別精準地擊中了三隻蟲子的死穴。

  三隻凶悍的蟲子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死得格外透徹。

  第二任愣了一下。

  這就完了？

  瑞克很自然地把槍又塞回到懷裏，拿起酒壺往嘴裏灌了兩口，美酒入腸，打了個愜意的酒嗝。似乎剛剛他隻是隨手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這的確不是什麽值得稱道的事情，放在爆米花電影裏也就是一兩秒的劇情，而且導演還得考慮考慮要不要剪掉，來保證時長。

  隻有第二任才知曉其中的恐怖之處。

  他與這四隻蟲子交手了上百回合，深知它們每一隻，其實都具備了接近四階的實力。隻因為關注點不在他這邊，所以“剪掉”來保證時長了。要是鋪開來講，好家夥，怎麽著也得寫它個三五章的，一波三折然後再波再折······

  說偏了，簡單來講，這四隻蟲子無論哪一隻，都不是先前通道遇到過的那些嘍囉可比，放到尋常恐怖片裏，怎麽也得是個最終boss之類的角色了。第二任同它們交手百合，也還沒有找到對方的弱點在哪，而瑞克一邊鬥嘴，一邊還發現了這些蟲子的弱點。

  最後輕描淡寫地把它們全都打死了，以最簡單的手段。這份細致的觀察力著實有點恐怖了。

  應該說除了第二任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也很清楚這其中的不尋常，便是正在沉默的腦蟲。它似乎一早就預料到結果會如此，見自己的“成果”被瑞克殺死，淡淡地道了句：恭喜。

  瑞克虛睜著一對死魚眼，表情如故。他淡淡地道：“該恭喜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的垃圾成果被打死，至少也能讓你清醒一點，不要繼續再步入歧途了。”

  “你在勸我？”腦蟲的言語中又帶上了一絲嘲諷，“先前害我們的是你，現在卻又打算幫我們了？”

  “我隻是厭惡見到傻b而已。”

  腦蟲雖不清楚這個詞匯的含義，但從瑞克的語氣中也能感覺出不是什麽好詞。它沉默了一下，接著徐徐說道：

  “你來這裏，有什麽目的？”

  話題終於走上了正軌，第二任心中不禁默默感歎。他是想回答的，但很顯然今天的主角不是他，那腦蟲連問話都下意識地忽略了他，所以他也就不去充這株大頭蒜了。

  不過，瑞克沒有回答腦蟲的問題，而是盯著麵前的一片空無，轉動眼珠，仿佛腦蟲就在他的對麵。“比起這個來，你先滿足我一個要求怎麽樣？我和旁邊這位打了個賭，一定要知道誰輸誰贏才行。”

  “······請說吧。”

  “出來讓我們見你一麵，你的‘孩子’們既然都被改造過了，隻怕你也已經不是原本的樣子了吧？”

  “······”

  腦蟲被他這無厘頭的要求整得一懵，如果腦蟲也會懵的話。好一會兒後，它才有些不知所措地回道：“可，可以······”

  片刻後，大廳內那根聳然高立的金屬柱亮起了一陣眩光，這具原本被用於相位轉移的機器，已經好幾年不曾啟動了，好在當年亂戰時沒有被打壞。待瑞克和第二任注意到的時候，麵前已多出了一位嬌小玲瓏的······少女？

  見此，瑞克大失所望地翻了個白眼；第二任則是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口水。

  少女是典型的雅利安人種形象，金發披肩，碧眸如水，肌膚尤勝皓雪。隻是這張本該洋溢著少女天真燦爛的臉龐，卻是一副淡漠表情，冷得像冰。

  “看得出，你很失望。”腦蟲看著瑞克，語氣和它的表情一樣，感受不到一絲的情緒。

  瑞克沒有理她，老不情願地從衣兜裏掏摸了一陣兒後，抬手朝第二任丟去。“十塊星金石。我沒想到它的品味居然這麽差······”

  第二任已是風中淩亂了，感覺到有東西接近，下意識伸手接過，這才回過了神。他看看少女，又看看瑞克，一副想吐槽，卻又不知道該從何下嘴的表情。

  隻道：“你真的······是腦蟲？”

  少女回答，眼睛仍是死死地盯著瑞克：“它們選擇了我，從這個角度來說，是的，我是你們口中所指的腦蟲。”

  “媽呀！”第二任反射弧很長地叫了一聲。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這個詞最能表達他現在的心情。

  “······”

  “······”

  瑞克和腦蟲雙雙無語。

  “我想我能理解你的那些腦癱操作了。”瑞克撓了撓腦門，興致缺缺地說道：“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我們這次來，不為別的，我曾經在這裏留下了一個蟲洞隧道，想必你也知道。接下來就很簡單了，讓我們用它離開這裏，僅此而已。”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狂妄，瑞克·桑切斯。”腦蟲的聲音冷了下來：“你殺死了我諸多的同胞，還妄想我會放你們離開嗎？”

  瑞克看向第二任，又露出那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又不是我殺的，要不，你把他留下？”

  “喂······”第二任驚了，急道：“你這就把我賣了？”

  “也不行，我可不想和我那個寶貝隊長鬧得不愉快。這樣吧，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我認為不過分的請求。”

  腦蟲沒有說話。

  “還需要我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嗎？好吧。”瑞克忽然抬頭往上望去，那裏似乎有視線正在俯瞰全場，他與之對視：

  “為了讓我身邊的這個呆子，和那些應該明白為什麽的明白，我就替你解釋一下好了——你們是以進化為唯一目的的種族，除了這個之外你們什麽也不會關心。

  如果你要殺我，又何必這麽麻煩，在外麵的時候直接圍毆我們兩個就是了。你根本就不在意那些被殺的蟲子，不然也不會任由它們在通道那裏自生自滅了。

  選擇另一種進化方式的你，又怎麽會在意在你眼中，已經是被淘汰了的廢物呢？

  這才是符合身為腦蟲的你的想法。”

  被說中了心事的腦蟲臉色一變，隨即又恢複了淡漠。既然已經被對方看得透徹，它索性也不再遮掩自己內心的想法，徐徐說道：

  “放你們兩個離開也可以，但有一個條件，我要得到你的科技支持，即便你是有私心的，不願傾囊相傳也行。我要得到你的科技支持，來完成我們種族的進化，瑞克桑切斯。”

  如果說瑞克先炸毀人家的母星，再“好心”勸告腦蟲這件事令人想不通，那腦蟲請求瑞克提供科技，就更顯得一件腦回路有問題了。

  氣氛沉默了一會兒後，瑞克忽地，毫無預兆地捧腹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嘿哈哈哈哈！等一等，我剛才是不是聽錯了什麽？你說要我提供科技來幫你們進化？是我聽錯了吧？快告訴我是我聽錯了吧？”

  就連第二任都覺得離譜得很，在他一個外人看來，蟲族與瑞克可是怎麽都無法化解的死仇。這腦蟲居然要瑞克主動幫敵人提升實力，是涉世未深還是腦袋有問題？

  可他卻想錯了。

  瑞克笑了好一陣兒方止，胡亂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淚珠，道：“我答應你了，說實話我也有點好奇你們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帶他去蟲洞那裏吧，我們得先‘驗驗貨’，萬一蟲洞不能使了呢。”

  瑞克指了指第二任，示意他先跟著腦蟲前去。第二任有些意外，但瑞克已經決定好了，他也說不得什麽，於是便保持著沉默。

  腦蟲瞥了他一眼，接著眩光再生，這一次，腦蟲與第二任消失在了中轉大廳。

  “真是······蠢到家了。”瑞克喝了兩口酒，微微搖頭。稍離，他也隨一陣炫光閃過，消失在了大廳。

  ······

  在第二任親眼看到蟲洞之前，他怎麽也不敢相信，當初瑞克會把它安設在聯盟分部權限最高的議事廳。

  蟲洞是沒有色彩的，更趨近於一團“無”，但因為其連光都能吸收的特性，所以呈現在第二任眼中的是一團漩渦狀的黑。而外側的光線被吸引力扭曲，像一條條旋臂，圍繞著核心的“無”永無休止地旋轉。

  這就是瑞克所造的那個蟲洞了吧？

  得益於在楚軒聯盟做事，第二任也讀過一些關於蟲洞的知識，據說蟲洞要保證安全穿越，必須得是半徑大於一光年才行，否則其吸引力就有要穿行者撕碎的可能。但眼前的這個黑色漩渦顯然遠遠不及。

  他有點擔心。

  “不必擔心。”腦蟲看出了他的疑慮，在旁說道：“我們從未修改過這個蟲洞的任何數據，而我們也不具備這個能力。”

  第二任訕訕一笑，卻不答話。

  “······你也覺得，選擇機械來進化我族群，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嗎？”等待瑞克前來的時間，腦蟲忽然問了第二任這麽一個問題。

  第二任愣了愣，心想這我哪說得好啊，我上學那會兒，生物學得可是稀爛。嘴上卻不能這麽說，他隻好硬著頭皮道：

  “我不太清楚。不過你是腦蟲，你們族群最高的決策者，既然下了決心，哪怕是錯誤的也得做過之後，才有資格回過頭來自省吧？”

  “我無法理解你的這句話，但姑且認為如此吧。”說完，腦蟲又陷入了沉默。

  好一會兒後，它才又說道：“······我是一名新生的‘腦’，舊世代的‘腦’在那場浩劫中逝去，殘餘的我族，在瀕臨滅種的壓力下催生出了我。

  我族曾以為，依靠肉體的進化是唯一且堅定的道路。但瑞克桑切斯卻‘告訴’我們事實並非如此，因此我選擇借助科技，這不僅僅是我的思索，也是我族共同的期許。”

  其實第二任很想說，這事兒不能比著瑞克來。像他那樣的怪胎，可能整個多元宇宙都找不出第二個來了，不過腦蟲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第二任說什麽也顯得廢話。

  蟲族雖然當年差點弄死他，但第二任有一說一，其實是沒什麽恨意的。生死各安天命，到了他們這個境界的強者，已經不會太過於糾結愛恨情仇之類的瑣碎了。想通了這點，第二任多少也能理解腦蟲和瑞克達成的“交易”了。

  比起這個來，更讓第二任感興趣的其實是別的——

  “對了，你們在這裏築巢的期間，楚軒聯盟就沒有來過一次嗎？”

  腦蟲搖了搖頭，也隻是搖了搖頭。

  怪了，真的怪了······第二任暗想，聯盟怎麽會放著這樣一個爛攤子連管都不帶管的？好像遺棄了，也真的就隻是遺棄了，連事後調查都不來一次的嗎？

  這不太像是楚軒聯盟的風格啊······

  之後，腦蟲又同他談了些關於瑞克的瑣碎，基本第二任也都是“嗯”、“啊”應和著。話不多時，瑞克也隨著一道眩光來到了這裏。

  帶著一臉的緊張，剛出現便急吼吼地大叫道：“來了來了！他們也跟著來了！”

  不用說，第二任就知道聯盟的追擊部隊到了。瑞克急走上前，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搡了他一把。“還尼瑪在這兒看啥呢？喜歡看我給你弄一個擺你麵前天天看。快走快走！”

  “喂喂……別推，別推我啊……”

  把第二任推進漩渦後，瑞克卻又不顯得那麽緊張了，轉過頭來看了少女姿態的腦蟲一眼，虛著眼，沒頭沒尾地道了一句：

  “東西已經給你留下了，你好自為之吧。”跟著也跳進了漩渦。

  腦蟲默默地看著漩渦，似乎它永遠也不會停止旋轉。這個自然與科技結合的頂級造物，有著無窮的魅力，隻是看著，就足以令人著迷。

  良久，她輕歎了一聲，很輕很輕，微不可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