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愈近，來者穿過通道的陰影走到了二人麵前，他還是那副滿臉倦意的表情，隻不過這一次，青年的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艾莉絲跟在他的身邊，用頗為複雜的目光打量了一眼任雲生、伊蓮娜和地上的伏屍，說不上來的情緒，帶著些許憐憫，卻又有些慶幸。

  同樣跟來的還有一小隊蒙麵的黑衣人，共計五人，這些沉默的士卒們人手一把象牙槍，將青年和艾莉絲拱衛在其中。五隻尖銳的牙尖一齊指向任雲生，在這種逼仄的環境下，無疑是足以致命的威脅。

  青年合攏雙掌，掌聲戛然而止。他瞥了一眼中年男人的屍體，收斂了笑意：

  “果不其然，他又怎麽會是你的對手。他太自大了，好在畢格斯先生深謀遠慮，讓我們暗中跟來，不過他也算是起了一點用處吧······如何？兩位還要繼續跑下去嗎？”

  他們趕來的時機可以說是剛剛好，正是任雲生舊力耗盡、新力未生之際，麵對這麽多把槍同時指著自己，饒是任雲生一時間也沒了辦法。

  他冷眼瞧著那五名警戒以待的黑衣人，伺機尋找突破口。

  艾莉絲在人群中說道：“不要再做無謂的反抗了······你說過，我們沒有實質上的衝突，不是嗎？畢格斯先生如果有害你的心，就不會留你到現在。我們也不想帶著屍體回去複命，這對我們雙方都好。”

  “嗬嗬······”任雲生聞言幹笑了兩聲，這些話恐怕她自己都不信吧？從教會把他騙到這裏來的那一刻開始，害人之心就已經是昭彰了。

  他輕信了那個叫畢格斯的老頭兒，以為這一切都隻是怪獸研究協會的籌劃，否則又怎麽會被關在這裏？

  其實從劇院的時候他就應該意識到不對勁的，即使研究協會和教會並非一家，主導了這一切的協會也絕不可能是他想象得那麽單純，隻不過他太笨了。這一點任雲生已經反複做過好多次檢討了。

  “我很好奇······”這時，伊蓮娜忽然說話了。“劇院裏發生的一切已經有人告訴過我了，畢格斯·格裏姆斯是我祖父的故交，在你們知道你們這幫瘋子的教會其實是我們研究協會一手創造出來的，卻還這麽相信他說的話嗎？”

  “那你又怎麽向這位任先生解釋，你這一趟不是受畢格斯先生的指示呢？”青年懶洋洋地說，卻是狠狠地反將了她一軍。

  伊蓮娜俏臉生怒，用力握緊手槍的槍把。緊張的氣氛一瞬間拉至了極致，像針尖上浮定的羽毛，隻需受微風一吹就會飄走，隨時有爆發的可能。

  青年笑了笑，他的注意力從剛才起就一直放在任雲生的身上。“任先生，在我們開始粗暴的行為之前，我有一個問題很想問問你——你對艾莉絲說，你的超能力得自於泰坦的血脈，也就是·······嗯，基因實驗？

  這個詞也許不太準確，不過就暫時這麽理解吧。想必你對研究協會也是這樣的說辭。但是我們實驗了很多年，從來都沒有證明過泰坦的基因可以移植給人類，是我們孤陋寡聞了呢？還是包括你身邊的那位女士在內，你一直在欺騙我們呢？”

  任雲生被冷不丁地這麽一問，腦子空空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比較好。他沉默著，索性一句話都不說了。

  得不到答案的青年搖搖頭：“也罷……”他抬手示意，黑衣人們手中的象牙紛紛發出淡藍色的光暈，那是能量束將要發射的前兆——

  這麽近的距離，即使任雲生能躲開，伊蓮娜也必死無疑。

  “我可以告訴你們······”任雲生計上心來，連忙說道：“條件是讓她先離開。門就在這裏，讓她出去，可以嗎？”

  伊蓮娜急了，“這怎麽行······？我來不就是為了······”她想要開槍，但理智遏製住了她。任雲生轉過臉來衝她輕輕一笑，說著‘沒事的’，卻令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怎麽樣？”任雲生轉回頭，重新看向了青年等人。“你應該清楚，就算是現在的我，拚起命也能換掉你們幾個人的吧？但我還不想死，你們放她走，我會放棄抵抗，還會告訴你們想知道的答案。”

  最後一句話似乎終於打動了青年，他想了想，爽快地說道：“好。”接著他看向了伊蓮娜，做了個“請”的手勢。伊蓮娜並不想死在這裏，但她更不想毫無意義地離開，隻有她一個人離開的話，那來這一趟又有什麽意義？

  她環顧了四周一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把握得很緊的手槍丟在了地上，金屬撞擊地麵傳來清脆的響動，她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我一個人跑了又有什麽意義？”

  說完這一句話後，伊蓮娜走近到任雲生的身邊，用有些抱歉的口吻對他說道：“我以為能把你救出去，看來是我想得太好了，對不起······你的同伴已經開始了他們的計劃，但沒有你的話······”她仰起頭，衝任雲生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沒事的······”任雲生又一次輕輕地重複了這句話。盡管連他自己都不這麽覺得。

  青年看在眼裏，沉默地接受了這一切的發展。然後任雲生如約履行了承諾，在不涉及主神的前提下，再三斟酌，簡單地講述了他這一身超能力的來由。

  “······就是這樣，我不是什麽遠東研究組織的成員，泰坦的基因也確實不能融合給人類。我來的地方不能告訴你們，但我的確是為了把金剛送回骷髏島，這一點是真的。

  你們可以認為這是一個必須執行的任務，而我和我的同伴就是執行這個任務的人······”說出真話來後，任雲生感覺暢快多了。本來他就不是一個擅長扯謊的人，也很少會為了什麽去說謊。至於這些人信不信他就不管了，反正實話說了，他也完成了承諾。

  這一番講解內容比什麽“遠東研究組織”的理由抽象得多，也離奇得多。任雲生故意隱去了幾個重要的詞匯，如“主神空間”、“血統”等等，更叫聽者如霧裏看花，琢磨不透。因此他說完後周圍一時間都有些沉默。

  青年若有所思地點頭，艾莉絲卻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伊蓮娜似乎很早就設想過任雲生他們的來曆，雖然也有點意外，不過相對更容易能接受一些。

  好一會兒後——

  “這樣啊······那麽一切就都好解釋多了。消息的泄露，隔著一個大洋都能被你們知道······怪異的科技，還有你們那種奇奇怪怪的超能力······一個神秘的地方嗎？還真是一個不折不扣得不負責任的回答呢······”

  青年似笑非笑著陷入了思索，喃喃自語著。他舉目打量了一眼任雲生，像要在他身上確認什麽。接著，他忽然揚起了一直藏在大腿側蓄勢待發的右手！

  說時遲，那時快——

  不見他手中飛出什麽，但見右手揚起，拱衛在周圍的那五名黑衣人像是突然斷了線的木偶般先後倒地！這一切發生的並不快，卻極為唐突詭異，任雲生怎麽都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對自己人出手！

  他和伊蓮娜兩人直接被驚住了，等到第二眼確認了黑衣人們橫遭慘死，才驚疑地看向了青年，以及他身旁的艾莉絲······

  這時的青年臉上已沒有了半分頹困，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嚴肅到冷酷的表情，像換了個人似的，或者說，現在這個樣子才是真正的他。

  “請吧，你們可以離開了。”他淡淡地說道。

  見任雲生兩人不動，他又重複了一遍。艾莉絲這時也走上前來，遞出了一個十字狀的黑色布包。黑布褪開了一頭兒，露出雕琢著精美紋路的銀柄——那是任雲生的大劍。

  任雲生越來越搞不懂對方的意思了。

  伊蓮娜拉了拉他的手臂，後者會意，兩人一邊警惕著一邊向後退去。他倆都不明白青年和小女孩究竟在搞什麽鬼，擔心再有危險。直到鐵門在“嗚”聲中打開，退到了外麵，伊蓮娜終於忍不住問道：

  “為什麽要幫我們？”

  青年笑了笑，沒有說話。

  艾莉絲用複雜的目光打量著伊蓮娜，有點憐憫，又有點慶幸。直到現在伊蓮娜才意識到這種目光原來是對她的。

  退到足夠遠的距離外，確定再無其他的危險，伊蓮娜帶著任雲生轉身離開，去找早已準備好的車子······

  ······

  等他們兩個離開之後，艾莉絲迎著從後門吹進來的寒風，微微眯起雙眼。“哎哎，你說······他真的能打贏金剛嗎？”

  “不知道。但隻要能帶來些許的變數，對於我們來說已經是足夠了。”青年的表情在寒風的洗禮下愈發冷酷。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話。他和那個沈秋石說的內容相差不多，有一定的可信度。如果真有這麽一個神秘的地方，那來自那裏的他們也會有‘完成任務’的手段，任務隻有在可以完成的前提下才叫任務，否則就是送死······看著吧，畢格斯先生欺騙了我們，我們又怎麽能坐以待斃呢······”

  艾莉絲笑了笑，她偏過頭，仰視著這個青年的側臉。狂湧進來的寒冷吹亂了她的金發，她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

  “你真的是因為畢格斯先生欺騙了我們······還是因為他利用了那個大姐姐呢？那個叫做·······的姐姐······你其實很在意她吧，傑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