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在你辦那個很血腥的事兒的時候我已經把劇院查探了一遍了·····”

  柯夢出言阻止了想要去搜索的陳桐，露出專業人士的自信微笑。“線索被抹除的很幹淨，過去了那麽些天，想要找到當時留下的痕跡恐怕是不可能的。不管這事是誰做的，財團也好，黑幫也罷，他們既然敢搞這麽大的動作，就一定會有中間的關係，負責替他們清理好這些蛛絲馬跡的。”

  “為什麽我覺得你有點沾沾自喜的感覺哇······你是指警，額，那可壞了，我沒考慮到這點，還以為能在這裏找到點線索，比如遺留下來的子彈什麽的。順著子彈的型號查下去，就能找到使用這批槍械的人······那現在怎麽辦？我們總不能直接去上門找那些黑幫，一個個地問吧？”

  柯夢沉吟片刻，咬著手指說道：“也不一定，這個時候的話，也許‘他們’會派人來和我們做第一次的接觸，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旅館好了。”

  “他們？”

  “嗯。這裏我沒有對你和隊長說過，很抱歉，因為我也沒有掌握多少他們的情報。隻知道他們是和那些黑衣人敵對的一股勢力，目的應該也是為了金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知雅姐是為什麽被美國軍方的人抓去的嗎？就是和他們有關了······”

  陳桐來了興趣，連連催促她快些講。

  “唔，當時我和知雅姐正在找便宜偏僻的旅館，偶然看到了黑衣人在跟蹤和我們分開的那幾名新人······四個，我記得很清楚，另外五個人不知道在哪。雖然隊長拋棄了那些新人，但他們畢竟是無辜的，我引導著知雅姐跟了過去，想看看會發生什麽，直到他們拐進了一個小巷子裏。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黑衣人的身份，出自職業的嗅覺吧，我本能地感覺到這些人可能和金剛有關。中途假托買食物的借口，硬拉著知雅姐買了一些麵包，分發給街上的流浪漢們。趁著瘋搶的混亂，我偷偷轉出身去到了那個小巷子。

  但黑衣人和新人們都已經不見了，我去晚了一步。正要離開的時候，我忽然發現，跟蹤他們的不隻有我一個人。”

  柯夢頓了頓，繼續說道：“那個人躲藏的技巧很一般，黑衣人沒有發現他倒是很奇怪。要麽就是他和我一樣，也來晚了一步。我有心試探他，故意發出聲音暴露了自己的蹤跡，果然他偷偷地跟在了我後麵。但這聲暴露也驚動了埋伏在那裏抓捕黑衣人的美國軍方，誤打誤撞的，我們兩個就被抓了。”

  “這個人一直跟到了我們被抓上車，最後不得不放棄了。而在不久前我們逃出軍營的時候，我又看到了他們徘徊在附近的身影，這次有好幾個人。也許這幾個和之前我遇到的那個並不是一夥的，但誰知道呢？現在我們也隻能祈禱是了，畢竟留給我們的線索實在是太少了······”

  陳桐則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打斷了她的幻想：“把希望寄托在一個不確定的猜測上，未免也太想好事了吧？但你的這個猜測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看來我們也隻能先回去了。萬一真被你猜中了，趙知雅那女人估計會有危險······”

  說著，他握拳猛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突然間變得焦躁起來：“媽的！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件事的，誰知道這些人是站在哪一邊的？我們居然被跟蹤了都沒發現，而你卻一個字都不說！你這是把那個女人往火坑裏推啊！媽的媽的！”

  “所以我說很抱歉了······”

  “無能特工，你到底是靠的什麽被選上的啊······唉，現在說什麽也晚了，我們快點吧！”

  兩人不再逗留，火急火燎地往劇院外跑去。路上，柯夢忽然又提到了一件事情，這次差點沒把陳桐直接給氣暈過去——

  那個被任雲生抓到的黑衣人俘虜，可能通過某種特殊的手段，將任雲生前去刺探廢棄奶廠的消息發回給了他們的老巢。

  當時那黑衣人好似瘋了一般，胡亂地手舞足蹈著。在外人看來，這大概隻是他自殺前最後的瘋狂，任誰也不會去多想。但柯夢卻認為並非如此。她注意到黑衣人捶打自己大腿的節奏亂中有序，不像是隨手亂敲出來的。事後她仔細想了一下，又套用了這個時代還在普遍使用的摩斯密碼，最後得出了四個字母——“H、O、M、E”。

  組成起來的意思，就是“家”。

  ······

  此時已接近天明，街邊停靠了幾輛早起拉客的計程車，司機睡眼惺忪著，正坐在車裏打著嗬欠。不過一聲嗬欠還沒打完，就被陳桐給嚇得憋了回去。司機一邊責怪著二人的“粗魯”，一邊發動起車子，向小旅館疾馳而去。

  到了地方後，兩人還沒下車，卻見已有人正站在旅館的門口等候。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半邊臉有著嚴重的燒傷痕跡，撐著一把黑色的傘，風雪中孑然獨立。她透過車窗也看到了二人，溫和地笑了笑。

  果然有人！

  “人呢？！”陳桐走下車來厲聲喝道，他不敢靠得太近，擔心會有埋伏。

  “外麵風雪大，不是個適合用來談事的地方，先上樓吧。”女人不急不徐地說道，收起傘，轉身走進了旅館，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陳桐二人會趁機偷襲什麽的。

  陳桐看了一眼跟上來的柯夢，後者微微點頭，示意不用擔心，自己有把握擒得下對方。二人跟隨著女人走上樓，旅館的前台這時正安睡著，沒有礙事地多嘴。一切都很靜，包括三人的腳步聲也很是輕微。但他們都知道這是“山雨欲來”的前兆，如果情勢有變，柯夢會立刻先把這個女人擒下。

  “陳桐！”

  打開門，率先響起的是趙知雅的驚叫聲。窄小的房間內除了她以外，還有著兩名高大魁梧的白人漢子，這二人正負手而立，呆在房間的一角，看起來並沒有對趙知雅做什麽過激的控製行為。

  陳桐稍稍鬆了口氣，有時候態度不需要直截了當地表達出來，因為人們往往會根據看到的景象先入為主。這番景象已經足夠表明了女人和她同伴的態度，他們無意為戰。

  “他們是幹什麽的？突然就衝進來了……喂你怎麽不說話啊！”

  他沒有理會，走到一張破舊的單人沙發前，大剌剌地坐下。盡管還不清楚對方意圖何事，但這份態度有了讓他繼續交涉下去的想法：“請吧。這麽辛苦地跟蹤我們有什麽目的，還有，你們是什麽人？”

  “在此之前先說一個能讓我們好好聊下去的消息吧，你們的隊長，現在正昏迷不醒。”

  “什麽！？”陳桐謔地從沙發上彈起身來，偽裝好的冷靜和慎重一下子全都拋到了腦後。他看向柯夢，後者也皺起了眉頭，纖纖手指正捏著一枚鋒利的薄銅片。

  女人好整以暇地一笑，淡淡地說道：“不必露出這麽強烈的敵意來，你我不是敵人。而且你們隊長的昏迷和我們也沒有什麽關係，我們隻是湊巧救下了他。現在他正在我們那兒養傷，他的狀態······並不怎麽好。”

  “湊巧······”陳桐嘿嘿冷笑著道：“你們從美軍的軍營一直跟蹤我們到這裏，又能恰好地救下我的隊長，未免太有緣分了些吧！”

  “這都是些旁支末節的東西，何必繼續糾纏個不清呢，男人就該要大氣一點的。我就直接了當地問了，你們是什麽人？又對金剛有著什麽目的？”

  陳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思索之中。他本想說“你們怎麽知道我們對金剛有目的的”，但轉念一想，既然對方已經知道了，再問也沒多大的意義了。沉默了半晌，他決定拿用來唬弄老將軍的那番說辭，再唬弄一遍這幾人。

  至於成不成，就得看隨機應變了……

  他簡短地講了一下“遠古巨獸”和“他們是遠東的怪獸研究組織”的事情，那女人聽完後，卻沒有像老將軍一樣露出懷疑的神色，而是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你們所說的年獸，是確實存在的嗎？”

  “······當然！那你們呢，你們和那幫黑衣人又有什麽關係？”

  “敵對，明確的對立，他們是一幫百分百純度的瘋子，正常人和瘋子總不可能是一個立場的。金剛的消息你們是從哪得到的？”

  “這個嘛······不好意思，是機密。我的隊長現在情況怎麽樣了，他又是怎麽受的傷？”

  “狡猾的男人呢，‘機密’這詞可不是個好的敷衍······我剛才不也說了？他現在昏迷不醒。不過你放心好了，我們對人類沒有什麽惡趣味的企圖，即便是像他這樣，強到有些離譜的人類。”

  雙方互相拋接著問題，彼此試探著，挖掘埋藏在對方心裏的真實。他們問得似乎都是一些邊邊角角的問題，從來不直接地切往要害，逐步撩撥著，逐步加深程度，又時不時相視一笑，好像在不經意間達成了某種共識。

  一旁的幾人都聽得暈了，作為相對而言知道部分真相的柯夢，也在二人互相埋設下的小陷阱裏走昏了頭。她不禁想起楚軒大校來：若是楚校在的話，必定能輕易推理出這場恐怖片的各種信息，然後帶領其他人完成任務。

  但又慶幸於陳桐的存在，誠然，他比起楚軒要差上太多太多了。不過和一般人比起來，陳桐多少是有幾分腦子的，不至於陷入“一整支隊伍都暈頭轉向”的情況。

  “······在你們的隊長出發後，我們的人抄近路先一步到了東郊海港的廢棄奶廠。不得不說你們真是莽撞得很啊，居然單槍匹馬的就去那幫狂熱者的老巢。他們為了金剛可以做出任何事來，這些日子以來，已經有不少無辜的人死在他們的暗殺之下了。

  那位新晉女演員安·達羅曾經的同事、歌斐羅大劇院裏的一部分工作人員，還有試圖在金剛身上投機的，隻要是知道金剛存在的，而又沒有實際價值的這些人，都毫無例外地被殺掉了。目的就是為了防止金剛信息的泄露，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而且金剛也不在他們的手上，他們行動又隱秘，有人被殺也不容易懷疑到他們的頭上。嘖嘖，這些人比華爾街的那幫家夥們眼睛還毒得多······很可惜的是，他們並不清楚金剛現在在誰的手裏，不然也不會惱羞成怒地胡亂殺人去了。”

  陳桐疑竇頓生，直言問道：“既然這樣，他們還敢去襲擊美軍的營地？”

  女人吐了口淡淡的煙圈，將煙頭碾滅在桌麵上。“隻要有足夠的利益驅動，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什麽不敢做的。他們想要金剛，而你們又可能知道金剛在哪，為了這一丁點的可能，他們也敢去冒險。隻是······”

  她說著說著忽然沉默了起來，似乎這個解釋她自己也不滿意。雖然黑衣人們是一群狂熱的瘋子，但襲擊軍營這種事，的確有些貿貿然了，和他們以往隱秘低調的作風大相徑庭。

  ——既然如此，又是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做呢？難不成他們被誰給誤導了？

  “······好了，這些暫時先放一邊，先帶我們去見我們的隊長吧。”陳桐站起身，結束了這次談話，他已經基本搞清楚了這三人的來路和目的，剩下的就要看對方願不願意坦誠相告了。從目前看來，雙方的立場相近，至少沒有敵對的理由。

  這已經是難得的幸運了。隻希望自己的感覺沒有錯······陳桐暗暗想到。

  “你們要是還有什麽小秘密的話，我不介意路上的時候再告訴我們······”

  “所以說你們男人呢，總是希望靠一張嘴來騙取女人的信任······”

  二人相視一笑，留給了其他人一頭的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