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意，無窮無盡的惡意，在黑暗中肆虐翻騰，23號感到呼吸有些不暢，此刻他正身處於大海的深處，向更深處潛去。

  這是一種莫大的壓力，四周看不見的地方，到處布滿了要吞噬他而後快的惡意，幾乎沒留下一點空隙，就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盯著他一般，隻待他稍微露出一點破綻。在這種處境下，他不敢放鬆，將防禦提升到了極致，連眼睛都不敢亂瞟。

  關於噩夢終點，在他殘存的記憶中曾經提到過一些，它有點類似於蜂群意識，隻是有點，他忘了是從誰那裏聽說來的了，好像還是位智者。

  那位智者推測：噩夢終點，由無數的單體意識彼此交織混雜，最後構成的一個龐大的複合體意識，正因為其混沌駁雜，因此不能以常理度之，這一特性，又與蜂群意識相反，但同樣很難被摧毀。

  23號孤身潛入，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摧毀這個龐大的意識的，但這一推測也給他提供了一個思路。既然存在主體意識，便也就有了目標，他雖然無法將其摧毀，卻可以試著使其沉睡，這樣的話，應該能拖到他下一次使用平行空間穿梭技術了。

  到那時，他就可以借著留在那名輪回小隊成員身上的錨點，離開這個世界。

  隨著越往深裏潛入，23號的耳畔開始響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呢喃聲，似是在叫他快一點，再快一點······有什麽東西在呼喚著他。23號心想。

  他不確定這是主體意識發出的引誘信號，還是其他的什麽，不由緊張起來。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不可能再往回走，隻能硬著頭皮繼續下潛。

  在黑暗中移動，時間和空間的概念都已失去，23號不確定自己走了多久，他以百米每秒的速度飛速下潛，隻知道自己已經走了至少數千米的距離。按這個速度下潛，他應該即將到達海底了。

  但還是沒有。

  等到23號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他又下潛了大概十分鍾的時間，那縈繞在耳畔的呢喃聲突然斷掉了，他恍然意識到，自己到了。

  從開始到現在，他應該已經花掉了二十分鍾左右的時間，雖然隨著下潛越深，因為壓強的緣故速度會衰減，但二十分鍾無論如何他都應該已經到達海底了才對。而他並沒有感覺到自己觸及到了實處，四周望去，也仍是黑漆漆的一片。

  23號皺起眉頭，思索了片刻，然後從懷中摸出了一支鏽跡斑斑的銅製懷表，他撥動時針，接著，以他為中心，方寸範圍間開始寸寸放亮，黑暗被置換為了光明。

  借著這短暫的光明，他將四周盡覽於眼底，很奇怪的是，他仍舊看不到任何東西。哪怕是小範圍的光亮地帶，他看到的仍是一片空。

  對，就是空。

  沒有堅石地表，也沒有怪魚怪獸之類的生物，黑就是一片黑，而白也是一片白。他好像被仍在了一處真空的地帶，有且隻有的就是空。

  看到這兒，23號已經明白了過來，此刻的他，已不在《魚》的世界裏了。這裏是任何活物都進不來的地方，生命的禁止區，這裏是平行空間的夾縫，平行真空帶。

  “啪！”

  手中的懷表忽然崩碎開來，碎成了無數細小的殘片，被置換來的光明僅持續了七八秒的時間，隨之再度歸於黑暗。

  23號開始有點慌了。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走到平行真空帶裏來，這簡直是匪夷所思，說出去會笑掉別人大牙的那種。現在不是科普時間，也就不解釋那麽多了，隻需要知道一點，要突破世界的壁障，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靠常規的移動手段基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然那個老頭子的平行空間穿梭技術也不會被各方勢力如此覬覦了。

  但事無絕對，在某些極罕見的情況下，還是能夠勉強做到的，比如當兩個平行世界即將融為一體，化為一個，在這種情況下，世界壁障會在二者的碰撞中相互抵消，換句話說，這個世界確實正在回歸主世界的懷抱，而速度比23號想象中的還要再快一些。

  他不敢再繼續走了，往前再走一步，或許他就會跨過真空帶，進入到那個恐怖的世界裏，屆時便是十死無生。

  23號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決定放棄沉睡主體意識的想法，看來這主體意識不是別的，正是從那世界中延伸過來的觸角，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疇，他沒必要去冒這個險。

  隻能再想別的辦法了。23號心中不悅，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種除了等死，別無他法令他心裏憋悶得很，心中煩亂之際，他的身體突然開始不聽使喚起來，一陣陰冷襲來，先是一僵，接著竟自己向前邁出了一步！

  他立刻收攝心神，正欲相抗，但一步踏出，眼前已別是一番天地！

  身體僵硬的感覺隻維持了很短的一刻，陰冷感也在漸漸退去，23號望著眼前的景象，整個人直接愣住了，連身體不適的感覺退去也沒有在意。

  他以為自己會來到的是一個無比凶惡的地帶，怪物橫生，邏輯倒亂，卻不想入目看到的卻是一派車水馬龍的鬧市街頭，而他就站在兩條馬路的交叉點，四周高樓環繞，其中一棟樓上還掛著巨大的熒幕，在播放著某白人女星手拿化妝品說著什麽的廣告。

  忽然，尖銳的車笛聲長鳴而起，23號看去，一輛小轎車正急速向他馳來，周遭的路人紛紛驚呼，喊他趕緊躲開。

  看來他和這個世界是可以交互的，而不隻是作為旁觀者。23號心道，將身一扭，千鈞一發之際騰空而起飛向了空中，這下更是把路人們直接給看傻眼了，仰著頭衝半空中的23號指指點點說著什麽。23號看著下方，心中猶疑不定。

  若在平時，他一定會放幾招來測試一下這個世界和他的交互程度，來判斷這個世界是真還是虛擬，但他很可能已經身在噩夢終點中，卻是連想也不敢想，生怕亂動到什麽，反害了自己性命。

  這時，西南方向一道火光衝天而起，同時還有一股危險感也傳遞了過來。他連忙催動身形，徑自飛向了那火光所在的地方。

  ······

  齊藤一站定於原地，念動心訣，似有狂風被其呼喚而來，登時大作，吹得他一身道袍獵獵作響，長發亂舞不停。這般站定持續了幾秒，忽然他向前一步猛踏，跟著“嗒嗒嗒”連踏出六步，一口鮮血噴在手中木劍上，

  隨即將劍指出！

  就見得一道金光巨雷當空劈落，正正落在了眼前那巨大猙獰的女鬼身上，女鬼慘嚎不已，還欲撲擊，卻被金雷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隻剩下了慘嚎。

  做完這一切之後，齊藤一的臉色蒼白了許多，不用他說，他身邊的幾名男女便即衝上前去，完成最後的補刀。

  隻要解決掉這最後的女鬼，這場恐怖片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吧。他心想，又不禁感到了慶幸。好在他上一部恐怖片得奇人傳授，學到了一點陣法皮毛，可以禁絕外物，不然在城市裏打架，光是招來的土著力量，就是個很麻煩的事情了。

  希望不會出什麽岔子。

  齊藤一如此想著，朝四周打量起來，不知怎得，他越是這麽想，偏越在此時隱隱感覺到哪裏有點不太對勁。

  有什麽東西正在接近，他下意識向空中的一處看去，緊接著，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金光破碎，那可以禁絕外物的陣法，竟被撞破了！？

  而與此同時，撞破了一道金光壁障的23號，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起來。

  他居然在噩夢終點裏，看到了······輪回小隊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