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下方人們山呼海嘯一般的高喊，畢格斯負手而立，微笑著道：“一個人的力量或許很微小，但當它們凝聚在一起的時候，卻足以撼動世界上的任何東西。有了這樣的輿論大勢，隻要善加利用，恐怕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情了吧？”

  施耐德博士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他對這些一點興趣都沒有，見到自己研發出來的武器效果斐然後，也就心滿意足了。

  “那他們怎麽辦？”他指了指守衛在金剛周圍的黑衣人們。“割舍不幹淨的話，可是會成為你以後的隱患呀……”

  “不需要割舍。什麽東西沾上了，就沒有那麽容易撇幹淨了。”

  “你的意思是······”

  麵對施耐德的詢問，畢格斯隻是微笑著，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放心好了，您總歸是安全的······”

  ······

  隨著圍觀的人越聚越多，金剛倒下的地方變得一片通明。像是漫天星中裏最亮的一顆，閃耀在整座城市的燈火當中。

  人們高呼著，人們發泄著，合在一起的怒吼聲仿佛化作了實質，要衝上天去。就如同他們周遭持續增長的亮度那般，漸漸地陷入了一種極端的強烈——

  三架四翼式的戰鬥機在上空盤旋不定，遲遲沒有做出下一步行動。

  看到這裏，沈秋石便已明白了過來，心中一陣黯然。盡管距離較遠，他聽不到那邊的喊聲，隻能看到人影攢動，但足夠了······已經足夠了。

  他本來寄望於這三架飛機能做點什麽，什麽都好。現在連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大勢既成，非人力所能挽回。

  沈秋石艱難地歎了口氣。他把能考慮的都考慮到了，可以說這個計劃本身是沒什麽問題的，但有一點卻至關重要，就是陳桐提到的“力”。

  ——一個再完美的計劃，也得有充足的行動力去實施它。不然就隻是空中樓閣，可看不可用。他們三個人正式陷入了這種倉促裏，受多方掣肘，最後隻能幹瞪眼看著教會把一切都完成。

  不然怎麽辦？跳出去送死嗎？

  這個想法在沈秋石的腦海裏僅維持了一瞬，旋即又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可不會做這種送死的事，明哲保身從來都是他首要的原則。

  或者說也正是這樣的思維慣性，才使得他設計出了這樣的一個計策。卻不曾想，教會居然拿出了一個他連想都想不到的底牌······

  等離子炮······那耀眼的藍色光束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隻是想到它，沈秋石的呼吸就不由得急促了幾分。這種高科技的武器，哪怕在他生活的時代都可能還沒被研究出來，可一個一戰才結束沒多久、還是一個生物怪獸類的恐怖片世界卻已經應用於實戰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沈秋石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就是這樣如夢境一般的虛幻，卻毫不費力地擊潰了他所有的籌謀，事情發展到了這裏，他已經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難道就這樣死了？沈秋石默默想著。

  幽藍色的光柱在夜色下格外明顯，像某種被放大了數百倍的線型結構圖，簡陋卻森嚴。

  死寂一般的沉默在三人之間蔓延著，那種明知必死，卻無法躲避的絕望，像鈍刀子一樣剮割著他們的心髒——

  這時候說什麽都沒用。

  沈秋石透過落地窗，呆望著城市繁華的夜景，麵若死灰；

  柯夢保持著她一如既往的沉默；

  陳桐倒是顯得不算很沮喪，老實說早在知道自己的計劃失敗了的時候，他就感覺這次真的玩完了。沈的計劃，說白了就是一個“豁出去幹一票”的賭博，失敗了正常，成功了才是奇怪呢！

  他的絕望和怨念在那時就已經發泄完了，現在的他，就隻是想著能混一天算一天吧······

  “看來這次是真的沒招了啊······”他率先打破了沉默，苦笑著這麽說：“我們還有點金子，要不要去玩一玩？我看看······唔，還有八天哩！最後放鬆一下怎麽樣？”

  隻可惜沒有人理他。

  陳桐自討了個沒趣兒，不再言語了。

  這時——

  “可以告訴我，你們做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麽嗎？”安達羅望著遠處的那些光柱，輕聲道。

  為了······什麽？

  三人各自抬起頭，看向了這位女主角，都是沉默不語。這並不是個多難回答的問題，但誰也沒有先開這個口。

  到最後，還是柯夢解答了她的疑惑：“我們隻是打算把金剛送回到原本屬於它的地方。事情變成這樣子，雖然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料了······”

  “是嗎······”安達羅呢喃著應道，她轉過身，看著表情略有些不解的三人，笑了笑：“我可以幫你們指證那個什麽教會，但我有一個要求，可以讓我最後對它說幾句話嗎？”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沈秋石無言地點了點頭。在他看來，做什麽都沒有意義了，安達羅想說，就讓她說吧。

  “可是已經沒用了啊······”陳桐小聲嘟囔了一句。讓安達羅去指證教會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但隨著任雲生的失聯，這一計劃已經完全流產了。

  就算安達羅再出來指證，對教會也起不到任何威脅。

  安達羅走到那台被棄用的音響設備近旁，拿起一支話筒，然後又回到了落地窗前。優秀的演員會保證自己的狀態時刻處於最佳，好將最光彩照人的一麵展現給台下的觀眾。

  三人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捧著話筒，仿佛是捧著什麽很珍貴的東西；這裏沒有觀眾，她卻像登上了一個隆重的舞台。

  或許是被情緒感染了吧，他們心裏開始有點期待這位女主角會說什麽了。

  “很感謝……”

  “然後，很抱歉······”醞釀了很久，安達羅最後卻隻說了這三個詞。

  聲音很低，剛好夠沈秋石三人聽清楚。即便加持了音響設備，傳播的距離也不會有多遠。沈秋石忽然覺得很可笑，他再清楚不過這台音響的傳音能力了，畢竟這是他和陳桐兩人親自租回來的，提前測試過。

  隔著好幾條街區的距離，金剛根本不可能聽得到。就算真的聽到了，聽懂了，又能如何呢？因為一句話，金剛就能從那囚牢裏跑出來嗎？

  這哪裏是什麽對話，更像是完成某種聊以慰藉的儀式，讓自己能心安一點。這女人，演戲演到魔怔了吧······

  而在另一邊，虛弱囚牢裏。金剛那本來已經微弱到很難聽清的心跳聲，竟忽然重新振作了起來，像擂起的戰鼓般愈漸加快著，沉悶而堅定······

  “好了，我們也該走了。”沈秋石起身，招呼三人道。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會再找別的機會的，盡管已經不太可能了。實在不行的話······”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實在不行的話，就隻能等著主神抹殺了。不過這一次他想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一直在想，究竟當初是主神那“留有一線生機”的規定導致的結果，還是說，這場任務的派遣，本身就是為了防止這種結果的出現呢？

  但在當下，他滿腦子裏隻有不敢相信的錯愕。

  如山崩地裂一般的巨響，沒有任何預兆地，轟然響徹在眾人的耳畔——

  直到胸間氣血翻湧，腦袋裏被震得嗡嗡亂響，沈秋石呆滯了一下，然後猛地撲到了落地窗前，死死地盯著遠處那些幽藍色的光柱。

  光柱在他眼中驟然破碎，化作無數的電弧火花，照亮了那尊龐大的軀體。柯夢和陳桐也是一般的反應，三人都不及想通發生了什麽，隻見金剛越來越高，似乎是正在站起身來······但十幾秒過去了，依然沒有停止的意思。

  ——它，居然在變大！

  “怎麽會······！？”

  隨後而來的信息佐證了他們的猜測，主神冰冷肅穆的聲音在三人腦海中響起：

  “······任務修正，阻止泰坦完成‘回歸進化’。任務成功，獎勵7000與一個b級支線劇情，任務失敗，予以抹殺。”

  沈秋石茫然地看了一眼他的兩名隊友，期待他們能解答自己的疑惑。不過陳桐和柯夢不比他強多少，也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得懵住了。陳桐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主神手表，跟著驚叫了起來：

  “你們快看！”他把手腕舉起，試圖共享自己的發現。隻聽他幽幽地說道：“原來的任務沒有取消······這是新加上來的，主神這是想讓我們死啊！”

  沒時間再去細細研究任務了！沈秋石整個人幾乎是貼在了窗玻璃上，瞪起雙眼看著遠處開始瘋狂破壞的巨獸，大腦飛快旋轉起來，試圖在這緊張的時間內臨時製定一個計劃。

  金剛掙脫了束縛，這一次它似乎有著準確的目的，一路推樓倒房，咆吼著朝帝國大廈狂奔而來。難道說······？沈秋石轉過頭，緊盯著安達羅，他沒有在確定自己的推測上花去多少時間，直接就發布了命令：

  “我們按原計劃繼續！準備應戰吧······安、女士，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安仿佛意識到了什麽，正凝望著趕來的金剛，聞言她轉過視線來，默默地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