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刺骨的寒風直吹得人渾身打顫。下意識緊了緊厚厚的皮襖，加快腳步，企圖找到一個能躲避寒冷的地方。

  然而這樣的地方並不好找，不少人在街麵店鋪的門前席地而坐，盡可能地往角落裏縮緊身子。他們是這座城市最底層的一幫人，從身上破舊不堪的衣服上就能看出來。有的人甚至還穿著單薄的秋衣，裸露在外的皮膚凍得青紫，連胡須上都凝結了一層冰渣。

  街道人來人往，但沒有一位會為他們停駐腳步。他們的目光始終注視著前方，像密集的魚群，正在匆匆地趕路著。

  這是1933年的美國紐約，世界性經濟危機的餘威還沒有消弭，吃飽穿暖成為了人們最向往的奢侈，至少大多數人這樣想的。作為經濟危機最先爆發的地方，生活在這裏的人們自顧不暇，又怎麽會有多餘的同情來送給這些髒兮兮的流浪漢呢？

  ······沈秋石娓娓道來，向其他三人講述著這段曆史。

  除了趙知雅以外，任雲生柯夢和陳桐都已先後醒來，透過主神屏障看到這一切後，沈秋石承擔起了為他們答疑解惑的作用。

  任雲生聽得微微點頭，隻要不影響任務，恐怖片世界裏什麽情況他沒有多大的興趣；陳桐也隻是輕聲嘖嘖著，不多置予評價。女孩相比起男性來更加感性一些，看到一個凍得眼睛半眯半睜，幾近休克的大胡子流浪漢後，柯夢臉上流露出不忍的神情。

  “行了吧！嘚啵嘚啵說了一大堆，什麽經濟危機世界大戰啥的，你們在扯什麽犢子呢！”

  這時一個矮壯身材的平頭男子豁然跳起身來，用蒲扇大的巴掌拍打著身上的雪漬。任雲生等人不久前注意到，包括他在內，新人們穿的都是羽絨服一類的冬裝，據此可判斷現實世界應該也正處於冬季。

  快一年了吧？想到這兒，酸的澀的湧上了任雲生心頭：也不知道爺爺他老人家現在怎麽樣了······

  沈秋石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他挺討厭自己在說話的時候被人打斷，尤其還是用這種粗暴的方式。陳桐嗬嗬一笑，向那男子打起了招呼道：

  “哈，你好啊，歡迎來到主······”

  “好個屁！”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打斷了，平頭男拍淨雪漬，向周圍打量了一圈。除去他，在場還有幾個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這時已有兩個蘇醒，正迷茫地爬起身來。

  真人秀節目？還是在拍什麽戲呢？這兩個蘇醒的人給他增添了幾分膽氣，總之任雲生幾人文文鄒鄒的不像歹徒。他眼珠子骨碌一轉，接著伸出一根短粗的手指指向了為首的任雲生，並朝他大步走去。

  “敲詐？敲詐到你刀爺爺頭上了？好小子！誰他媽給你的膽子？我告訴你，你今個碰上我算你倒黴，這理兒理不清楚就別想給我······”

  平頭男心裏清楚任雲生他們不是敲詐的匪徒，他一雙眼珠子不僅轉得快，看人也是頗準。但不代表他就不會向對方敲詐，有便宜擺在眼前，誰不占誰是王八蛋。

  沈秋石和陳桐均是一怒，前者踏出半步，欲要阻攔；後者幹脆摸向了懷裏的手槍。不過他們都沒來得及出手，任雲生已經攥住了平頭男那根驕傲的手指。

  “哢嚓······”

  一聲脆響，平頭男臉色頓時劇變，時間仿佛停滯了一秒，又像是某種突變前的短暫寧靜。緊接著殺豬般的哀嚎從他的嗓子裏爆發出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捧著手翻來覆去地打起了滾兒，積雪的地麵被攪亂得一片狼藉：白色的雪，黃灰色的泥漿，還有點點紅色的血跡。

  任雲生直接掰斷了他的手指。

  到此時，所有人都已經陸續地醒了過來，新人們大都親眼目睹了剛才的景象，少數沒有看到的，也被情緒所感染驚恐地擠在了一起。細數下來，共有七名新人，這是一場十二人難度的恐怖片，算是中規中矩。

  任雲生隨手拋下斷指，微笑著對眾人說道：“現在可以開始了，趙知雅，就麻煩你給他們講解情況了。”

  趙知雅說服自己從驚恐中脫離出來，來到了新人們的麵前，斷斷續續地為他們講解。也許是任雲生剛才那番隨性的行為太過暴力了一些，盡管新人們驚恐萬分，但沒有一個企圖再做點不合時宜的什麽了。

  ——畢竟在他們的理解中，任雲生是無端地就掰斷了一個無辜者的手指。

  的確，平頭男算不上什麽大奸大惡之人，拋去第一印象，在現實世界裏他也隻不過是個放點小高利貸的潑皮罷了。平日裏鼻子朝天慣了，以為這套用在任雲生他們身上同樣管用，卻不想惹了煞星，遭此橫禍。

  但任雲生不在乎這些。

  他隻在乎新人能否達到有潛力的標準，從目前的事實看來，好像都差點意思。

  講解完畢，確認得到了100點獎勵後，趙知雅回頭對男友點頭示意，又衝任雲生露出了個勉強的笑容。她有點被嚇到了。

  聽完她的講解後，新人們多少冷靜下來了一些。有的開始思考這番話的真實與否；有的則四下觀察；還有的拍打著看不見的主神屏障，試圖逃離這塊是非之地。

  沒有一個新人有上來交流的意思，新舊兩方之間隔著一個正在低聲的矮壯男子。

  陳桐撫額，低聲對其他三人道：“看來隊長把他們都嚇壞了啊······”

  “那就證明他們沒有資格成為我們的同伴了。”沈秋石用同樣低的聲音回了一句。

  “這······老實說我們第一次的時候看到這個，也能鼓起勇氣來嗎？”

  沈秋石不說話了。

  “沒關係的。”任雲生側過身，對陳桐笑道：“後麵總還會有機會。借我一塊金磚使使，我回去後還給你。”

  “說借就見外了······”陳桐說著從背後取過行囊，拿出一塊金磚遞來。他是隊伍裏僅有剩餘獎勵點數的人，是以就多兌換了一點小零碎。這金燦燦的玩意兒在什麽地方都是能受到注意的東西，新人們不約而同地被吸引去了目光，好奇地瞧著。

  任雲生捏下四分之一塊金磚，放在了平頭男子的身邊。起身說道：“很抱歉，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供你們察辨真偽了，願意和我們一起走的，就請跟來；不願意的我們也不會強迫。恐怖片不會很久，這塊金子夠你們撐過這幾天了。”

  “經濟危機時，黃金的保值能力還是很不錯的。”沈秋石在旁補充道。

  等待的時間沒有多久，所有的新人都選擇放棄了跟隨任雲生他們。有一兩個稍有動搖的，也立刻被人拉了回去，被暗暗地斥一句：“瘋了嗎？那是找死！”幾分鍾後，主神屏障消失，任雲生五人沒有多作逗留，轉身離開了這裏。

  他們融入到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很快便找不到了蹤影。

  來往的行人注意到了這一小片和周圍格格不入的地方，在新人們正要做好心理準備去應付這個未知的世界時，忽地有個怪異的聲音驚喜地大吼：“黃金！”，斜裏猛地鑽出一個身影朝著平頭男子撲去，或者說，他是在朝那四分之一塊的黃金撲去。

  黃金被平頭男子眼疾手快壓在了身下，這讓他迎來了一陣粗暴的猛踹。

  更多人聽到了黃金的字眼，紛紛湧向了這裏。其餘的新人們意識到不好，趕忙擠上前去。越來越多的人將平頭男子圍在了其中，無數隻手憤怒而又瘋狂地揮舞著，探索著，伴隨著粗重的喘息聲······人群中竟還有幾個衣裝整潔的男士，他們那得體的油背頭在推搡中變得淩亂。

  “上帝予我食糧，而魔鬼卻企圖占有它！”

  最先發現黃金的那人憤怒地大喊，他老邁的身軀不足以支撐他繼續這場瘋狂的舉動了。因此他隻能退後，用話語來表示不甘。

  在失去全部的財產之前，他曾是一位百老匯的劇院演員，當他高呼這句話時，情緒飽滿而且鏗鏘有力。

  臘月的寒冬冷得令人顫栗，不過這場小小的騷亂中，卻飽含著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