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任雲生收拾好武器，二人急急出得居酒屋來，朝城防設施處跑去。進入戰時狀態，士兵們明顯有了不一樣的表現，來來往往的小隊像分流的魚群，有條不紊地向各個火力點處進發。

  二人來到先前入城的關卡，此時這裏正忙得不可開交。電網開啟，探報頻傳，士兵們對槍械做著最後的校準。除了那年輕的軍裝男子手拿對講機，不時指揮兩聲以外，現場竟無一人說話，安靜的氛圍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

  這是任雲生第一次接觸戰爭級別的戰場，像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平靜，那種扼住自己脖頸，緩緩用力再用力的窒息感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越是感覺敏銳的人，越能體會到這種難以言說的沉重。包括伊織在內，她的雙手緊攥又張開，掌心滿是汗水，這讓她覺得之前經曆過的那些戰鬥，在這場將要到來的戰爭麵前，都變得不值一提了。

  軍裝男子看見了二人，微微點頭算是示意。他現在可沒工夫顧及任雲生和伊織，隻希望二人那點磨礪過的心態，能頂得住戰爭場麵帶來的衝擊。

  “第一批鬼怪將要進入射擊範圍······”

  隨著對講機傳來探報，關卡外的重武器率先發出震耳的怒吼，無數子彈激射而出，帶起連綿的火花跳躍。一時間槍聲大作，金屬的轟鳴聲不絕於耳。

  任雲生忍著耳膜的不適，眯眼看向了遠處的鬼怪。他的視力超出常人，不必像探查的士兵那樣借助望遠鏡就能看得清楚。隻見遠處鬼怪紛紛化作黑煙消散，臨死前麵目猙獰，如同遭受了極大的痛苦一般。

  （看來他們還真有靈類子彈，我當年用過的改良版本嗎······也就是說是從小葉純子那裏弄到的了······）

  略一思量的功夫，那些鬼怪已經被消滅得七七八八，僅剩的些許殘餘，也在靠近後被輔助射擊的火力打成灰燼。

  不得不說，這種戰場布置雖然有些落後，但卻很適用於當下的情況。一來鬼怪沒有高等的靈智，隻知道一股腦地往前衝；二來這個世界還沒研究出對抗它們的中大型熱武器，用老式的打法反而省事又省力。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現代戰爭的打法不好，隻不過戍防的人手畢竟有限，東京市周邊又有鬼怪環伺，為求一個“穩”字，已是盡可能照顧地麵麵俱到了。

  “第二批鬼怪還有兩公裏進入射擊範圍······”

  “第三批從西邊出現，呈扇形向城區擴散過來······”

  金屬的咆哮聲中，不時有一兩條捷報傳來，緊隨其後的則是又一批鬼怪的出現。它們不像人類一樣懂得恐懼和疲倦，盡管同類轉瞬既死，可還是源源不斷地銜尾跟進。

  任雲生抬手看了看手表，距離零點大約還有五個小時。像這樣毫無意義的送死，估計還得持續一段時間。

  “怕不怕？”他心念一動，笑著看向了伊織。

  伊織偏過蒼白的俏臉，輕輕哼了一聲，兀自硬氣著道：“我也不是第一天見過鬼怪了，有什麽可怕的。最多比以前遇到的多一些，倒是你，不會是害怕地要找我說話分散注意力吧？”

  “對啊，我是有點害怕的。”

  任雲生老實地承認道，他又不是死鴨子，犯不著嘴硬。麵對槍火紛飛的戰場，即便知道那些子彈穿透的不是自己的胸膛，人也會本能地恐懼。現代社會承平日久，人們已經大概忘記了這種感受。任雲生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現代人，乍臨戰場，若不恐懼反而奇怪了。

  “你知道嗎，在我們國家，很多年輕人叫囂著打仗，原因你大概也能想到。真應該把他們拉到這裏來體會一下，戰場和遊戲的差別有多大。”

  “什麽原因······哦，不過我們這裏就不一樣了，平成以後的人不願意再重蹈以前的錯誤了。還有個詞來形容我們，叫什麽······平成廢物的。”

  兩人相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

  日頭緩緩西墜，而抵抗仍在繼續。最初的生澀退去後，士兵們熟練地組織集火殲滅，將一波接一波的鬼怪大潮擋在了城外。夜幕開始籠罩住了這座城市，城內四處亮起燈光，加上耀眼的槍火，直將戰場照得有若白晝。

  ······又一波鬼潮被悉數殲滅，這已經是第十六波了。任雲生在心中默默記數，目光投向了已是疲憊不堪的士兵們。

  鬼怪並非完全不間斷地發起進攻，它們平時分散在本州島各地，想要全數到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才會有一次大批量的鬼潮出現。而且隨著時間推移，出現的間隔也在逐漸增長。

  期間也不乏零星小怪，悍不畏死地朝城市衝來，但它們往往連關卡的邊兒都摸不到，就被集火的子彈打成了煙塵。

  盡管如此，但這仍舊是一場高強度的抵抗戰。

  所以每處火力點都有後備的士兵負責輪替，以保證掃射可以持續有效地進行。

  “抓緊時間！替下來的人好好休息，補充少量水分和咖啡因！不要很多，想尿就給我就地解決！”

  軍裝男子大聲吼罷，微微搖了搖頭。看到任雲生兩人正從一處哨塔下站著，對身旁士兵吩咐了兩句後走了過來。

  “照這樣持續下去的話，可能等不到零點，鬼怪就被消滅得差不多了吧？”伊織瞧他灰頭土臉的模樣，不禁苦笑道。

  軍裝男子揉了揉眉心，試圖化開蘊積的疲態，低聲回道：“難說，這隻是一些前菜，真正的大頭還在後麵。你們也注意到了吧？隨著時間推移，一次出現的鬼怪數量也跟著越來越多。而我們沒有大範圍的殲滅手段，每次要全部消滅，花掉的時間也變得更長。

  而且我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任雲生收回了視線，從遠處的陰影下，他好像感受到了一股湧動著的靈力。隻因他成了半靈異半肉身的體質，對能量的感知比純肉身時強出了幾分。

  不同於大量鬼怪聚集起來時的那般渾厚，其湧動時隱時現，似有還無。每次他用心去感知時，卻又尋不到了蹤跡。所以任雲生也不太確定，這是否隻是自己的一個錯覺。

  “······他說的沒錯，之前出現的都隻是一些很弱的鬼怪，那些我們熟悉的，在世界各地流傳有姓名的還沒出現過。”

  軍裝男子看了一眼任雲生，點頭應道：“是的，任君說得沒錯。我總感覺前麵這些都是用來作消耗的，真正厲害的鬼怪可能還在後麵。”

  正說著，他手中的對講機忽然沙沙作響，短暫的混亂後，裏麵傳出了一連串嘶啞的匯報聲:

  “注意，南方再次出現大批鬼怪，目測在三千隻以上……”

  “東方出現了一頭鬼怪，它的速度好快！”

  “北方出現飛行類鬼怪……”

  “西方……”

  鬼怪，正式發起了全線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