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煙與霧氣交融，更加難以視物。岡薩雷斯聽見聲響，將木杖在地麵重重一戳，自腳底升起一圈淡綠色風旋。逼退濃霧的同時，那塊燃燒的木板跟著受阻落地。

  石萬啟破霧而出，刀尖直指岡薩雷斯咽喉。他不需要殺死對方，甚至不需要接近他。隻需分散其注意力，叫其來不及應對。對方是名魔法師，隻要釋放魔法，就得需要一定的技能吟唱時間。但石萬啟顯然低估了岡薩雷斯的吟唱速度，差幾步時一記紫色電光打來。

  這電光來得又急又厲，他如何能躲得開？忙提起粒子刀擋在麵前，一聲轟鳴，受力摔飛回霧裏。在空中翻個筋鬥，單手扶地止住退勢，不等站穩，緊接著再次衝出。

  岡薩雷斯不是初次參加團戰，經驗自然比石萬啟這個菜鳥要豐富得多。他一眼便看出石萬啟的意圖，放完紫電後立刻準備起新的技能，待石萬啟剛自霧中顯出身形，被引動而來的火焰繩索纏了個正著。

  灼熱的高溫將皮肉燒得吱吱作響，焦臭刺鼻。石萬啟痛得額汗直冒，但他卻強忍著一聲不吭，試圖再往前走動哪怕半步。

  岡薩雷斯冷冷一笑，他見過無數人受困時的表情，求饒的有，破口大罵的有，像這樣的硬骨頭也不曾罕見。隻消輕輕拿火一燒，無論多麽硬的骨頭都得化作了焦炭。不過像這般弱雞，卻還想著殺他的人卻是頭一次見，莫非真是主神送來的福利？

  他念動咒語，正欲結束石萬啟的生命。忽地心頭一陣悸動，沒有多想回身揮出木杖。木杖不知是何物所製，與霧刀相抵登時錚鳴大作。趙櫻空一擊不成轉身就走，卻被岡薩雷斯攔住了去路。

  好險我開著基因鎖，不然就要白白受她一擊！岡薩雷斯心中暗道，手上不敢怠慢，木杖連揮帶打，將趙櫻空逼得完全沒有辦法。

  對付刺客，就要讓其無處可躲！岡薩雷斯心知其中道理，將木杖作為近身的武器。本來他身為魔法類的強化者，近戰並非所長。可相比起身體素質差得太多的趙櫻空，反而占據了些許優勢。

  二階基因鎖傍身，岡薩雷斯的力量暴增數倍。趙櫻空接了一杖，頓時虎口震裂，倒滑出去數步。盡管他丁點不懂得近戰技巧，卻愣是憑著一手胡揮亂敲弄得趙櫻空不敢貿然接招。有道是一力降十會，壓倒性的力量麵前，多麽精妙的招式都使不出來。

  為求多爭取一點時間讓石萬啟逃脫，她隻能不斷地後退。身後的木屋搖搖欲倒，再退幾步就要埋屍其下。

  岡薩雷斯揮舞手杖，嘴中念念有詞。雙眼中精芒掠過，隨即一杖刺出。那紫色的電光盤桓在杖首隱而不發，趙櫻空側身跳去，卻還是被波及到了寸許。

  砰然間光芒大盛，無匹的力量把趙櫻空直接轟入了身後的屋子裏。房屋再難支持，轟然倒塌，石萬啟看得眼眥欲裂，哪還顧得身上的火繩，艱難邁步走向岡薩雷斯。岡薩雷斯聽見他的吼聲，回身使動魔法。不想關鍵時刻那詭異的凝滯感突然又來，就是這片刻功夫，石萬啟掙脫了繩索，閃身躲入了霧中。

  能量回流，岡薩雷斯喉頭一甜。腦海中尚未得到主神的提示，說明那個女刺客還沒有死亡。他不敢貿然去追，對於他來說，這個使刀的少年遠不如前者威脅大。這裏就他一個天神隊隊員，遲早這倆菜鳥的獎勵點數都是他的。

  想罷，岡薩雷斯靜心調息起來。

  石萬啟搶入霧中，一籌莫展之際看到了倚靠在不遠處的趙櫻空。趙櫻空嬌小的身軀難見半分好肉，隨處可見燒灼的痕跡。她用僅剩的衣布包裹起傷勢嚴重的地方，動作熟練利落，像一隻在舔舐傷口的幼獸。

  兩步衝到身旁，急急道：“都是我的錯，我背你離開吧？”

  趙櫻空不語，繼續包紮著傷口。

  衣料燒得所剩不多，更是用一點便少一點，正應了那句“猶抱琵琶半遮麵”。他見趙受傷嚴重，心中哪還會有半點旁枝念頭，又說道：“要不我們不打了，隻要不被扣分就行了吧？你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沒法再打下去了啊！”

  他剛說完，腦海中忽然響起主神的提示聲：“我方成員被擊殺一人，目前所積負······”不等兩人有所反應，就連主神都還未報完情況又緊接著響起第二聲提示，聲音一連響起三次，石萬啟整個人都聽懵了，直勾勾地看著趙櫻空。

  “我方成員被擊殺三人，目前所積負三分。”

  片刻後，趙櫻空才抬起頭，仿佛沒受到提示的影響般，波瀾不驚道：“現在我們必須要打他了，而且要殺掉他。”

  “······你若是再看著我的話，我會剮掉你的眼睛。”

  石萬啟猛回過神，臉色驟變，喃喃說道：“這怎麽可能······”

  兩人一個悶葫蘆，一個冷冰山，各自說各自的話。“而且我們當中不能有人死亡，可惜我的武器刺不破他的防禦。”

  “那就用我的！”石萬啟定下心緒，強迫自己鎮定。“粒子震蕩刀，我專門為了很堅固的防禦才兌換的。”

  趙櫻空搖搖頭：“不行。你的武器雖然鋒利，可他那不是普通防具。恐怕也不管用。”

  “那淺打呢？我們總得試試。不然再怎麽衝也沒用，我接近不了他，還是老辦法吸引火力，你來殺掉他。”

  “他在移動的時候一樣能做到施法，而且他開啟了二階基因鎖，雖然不懂近戰，單憑這份力量和反應力也足以將我死死壓製了。一階和二階的差距······即便我們逼迫他與我們近戰，也沒法和他抗衡。”

  石萬啟默然，隻怨自己開不了基因鎖，幫忙都幫不了多少。

  “我需要一個誘餌。”“我來做你的誘餌吧。”

  兩人同時說道，趙櫻空略微一愣，石萬啟卻粲然一笑。他的確是個英俊的少年，可惜麵對的是冷漠的女殺手。

  “我來做你的誘餌，隻要撐到殺掉他為止就可以了吧。你隻需要想辦法全力殺掉他，我會撐到那一刻的。”

  ······

  “你們已經死了三個人了，再怎麽堅持也隻是無謂的掙紮罷了。不如放棄掙紮，老實被我殺掉。我不會用很痛苦的手段的，你們大可放心。”

  岡薩雷斯高聲挑釁著，搖動手中的木杖。他當然不會認為這話真的有的用，無非是擾亂兩人心神。中洲隊已經負了三分，反而會可能逼出他們的凶性冒死一搏。不怕死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也要拖上別人的亡命之徒。

  正說著，淩空三道銀標射來，岡薩雷斯輕跳躲開，眼睛緊盯著另一處方向。對方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透過濃霧，依然能感受到那股銳利。

  這是那名用刀的少年。每個人的氣息大不相同，這股殺意如同一柄利刀，雖然還很微小，但岡薩雷斯從不是輕率的人。

  如他所想，石萬啟倒提長刀衝來，岡薩雷斯有意提防趙櫻空，不施魔法，拿木杖重重砸去。他的速度太快，快到從未間斷強化反應力的石萬啟隻來得及看到一抹殘影。隨即勁風撲麵，隻接了一下便感覺雙臂劇痛。

  第二杖緊接著揮來，兩人腳下的影子同時間扭動起來，化作一道漆黑幕簾擋在他的身前。岡薩雷斯以為有詭異，手上慢了一拍，石萬啟趁機躍上房頂。

  黑色幕簾被打得消散，原來隻是一個煙霧彈而已。金光從岡薩雷斯周身綻放，趙櫻空一觸即走，隱入陰影之中。這番攻擊沒有什麽用處，卻叫岡薩雷斯難受得很。畢竟他的防具不是無限能量，再這麽耗下去，早晚有用光的時候。

  那邊石萬啟在房頂疾踏三步，將全身的氣力壓在粒子刀，反手揮刀而下。刀鋒斬在一層金光上，果然如趙櫻空所說，這家夥的防具不是普通事物。沒時間給他細想，岡薩雷斯嘴中念著口訣，將石萬啟攔腰抽落在地。

  趙櫻空已衝到近前，正要出刀，一圈閃爍雷霆自對方周身激蕩開來。她被雷霆衝得倒飛而出，隨即雙腳蹬在牆壁，借力飛身而來。與此同時，石萬啟翻滾起身，兩人一左一右並時出刀，不需要商議，不需要模擬，強烈的求勝欲驅使著他們打出最合拍的配合！

  兩道火花濺射明滅，石萬啟抓住趙櫻空的小手將她擲向一邊，自己則滾出兩步揮刀砍去。牆壁、燈柱、地麵、房頂，每一處可以落腳的位置都是兩人的借力點，他們如同夜空中的梟鳥，狂風驟雨般連續不斷地發動撲襲。

  岡薩雷斯哪裏見過這種打法，他連近戰都不擅長，盡管力量與反應都遠在二人之上，卻漸漸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為好。話雖如此，可隻要挨上一下，不管是魔法還是木杖都是致命的劇痛，致得非自己的性命，而是拖延了節奏後另一人的性命！

  石萬啟挨了好幾下，還被火球正麵糊了臉，攻擊節奏漸漸慢了下來。兩隻眼球被灼燒，已然看不清東西，如果不是趙櫻空還在拚命，恐怕他早已昏迷倒下。而現在他隻能咬緊牙關，拚上性命也要給趙櫻空爭取那丁點的勝機。

  “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

  趙櫻空被打飛，回手擲出霧刀。金光乍現的同時，石萬啟低吼著衝向岡薩雷斯。這時的他像個醉漢，腳步跌跌撞撞，濃稠的血水順著七竅灑落在地上。

  “結束了，都結束了。”岡薩雷斯試圖保持最後的冷靜，舉起木杖向天指去。被煙霧遮住的天空破開空隙，明媚的湛藍隻顯露片刻隨即被更濃重的烏雲掩蓋。翻湧在其中的雷龍發出陣陣咆吼，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獵物而感到興奮。

  岡薩雷斯不禁笑了，這是他最強大的底牌——天雷，足以將方圓百米夷為平地。當然，除了有防具的他自己。如果不是這兩隻蒼蠅不斷地糾纏，他一早就能將其放出。可惜這技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打鬥時他一直在念咒語，很快，就是肅清一切的時候了。

  笑意未絕，岡薩雷斯臉色驟然凝固。跌跌撞撞的石萬啟像磕了劑猛藥，雖然步子還是歪七扭八，速度卻暴增數分。轉眼間石萬啟已來到麵前，翻身躍過他的頭頂，左手淺打具現成形，兩刀交擊劈下。

  岡薩雷斯挺出木杖，卻見對方身前又出現了那詭異的黑幕。這隻不過是某種煙霧彈而已······岡薩雷斯不管不顧繼續刺出，不想那漆黑幕簾登時扭動起來，藤曼一般順著木杖纏上了他的手臂。

  觸及手臂，身子頓時一僵。失去了施法者的引導，龐大的魔法能量無處傾瀉，迅速回流去岡薩雷斯體內。

  大口鮮血噴出，岡薩雷斯頓顯狂態，大吼大叫著抓住了石萬啟的脖子。受傷的他也絕非石萬啟所能抗衡，骨節咯咯脆響，一張臉漲得通紅。

  “你們不可能贏我！你們這些菜鳥！你們絕對沒有可能打得贏我！

  強烈的危險感駭浪般衝擊著石萬啟的大腦，視線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黑暗，到最後他已經完全看不見了任何事物。生與死的念頭在腦子裏交相搏殺，直到衝破那根弦，無數的戰鬥技巧滾滾湧了進來。

  生死之際，他開啟了基因鎖！

  但這些東西這時候哪還有半點用處？唯有拚命將兩把刀插入對方的胸口。粒子震蕩刀在顫動，淺打也在陣陣的錚鳴。它似乎預感到了主人將要死亡，不住地尖嘯著。

  腦子裏最後閃過一個念頭，石萬啟丟出粒子刀，雙手握住淺打的刀柄全力推去。緊接著，他的腦子寂靜了下來，再也沒有任何的技巧，也沒了任何的念頭。

  石萬啟死了。他仍舊保持著推刀的姿勢，淺打的錚鳴在死亡的一瞬達到極致，蓋住了所有的雜聲，包括金光破碎的聲音。

  護盾消散，淺打跟著刺入了岡薩雷斯的身體。岡薩雷斯意識到不好，一腳踢開屍體轉身擋去。他終究晚了一步，誠然他二階的素質遠遠強於一階，但趙櫻空卻一直在蓄勢待發。

  如一隻迅捷的夜梟咬住粒子震蕩刀，黑光閃過，岡薩雷斯的頭顱滾落在地上。

  趙櫻空深深地看了一眼沾滿泥土的那具屍首，轉身離開。

  不多時，淺打飛回了屍首的手中，在脆響中斷作十數截碎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