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學的起源很早，有說法最初是從戰場搏殺演變來的。因為離現在太久遠了，很多記載遺失，我也隻是聽說。不過我倒是知道，興盛是在一個叫唐朝的朝代。李白你曉得吧？李白我都曉得小兄弟你大概也知道。咱們曆史上很有名的大詩人，他不僅念詩好，還是當時天下第二的劍客。一手劍法簡直是出神入化，還把這寫進了詩裏。叫什麽······”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任雲生不確定地補充道。

  “對，就是十步殺一人，小兄弟是念過書的······從唐朝以後，武學就開始走下坡路，直到清末年間，人們已經很難通過修習內功心法的手段將體內本源之氣轉化為內力。因此那個時候出現了大批外家拳高手，修煉罡氣。”

  “罡氣威力大，見效快，很多人喜歡練這玩意兒，義和拳就是那時候興起來的。但這終歸是外道，沒練到家的人過度使用還容易導致損耗壽命。老洪說的李書文就是罡氣之道此中高手，傳聞他甚至由外而內練出了內力。”

  “再往後，就連罡氣也越來越少見。沒辦法武人們隻能學習如何使用本源之氣——內氣。其實現在所謂的一拳九響勁，指的就是內氣的最高體現。老洪和我用的也是內氣，我們花了大半輩子都沒有將氣提升為力，還以為這個世界上不會出現內力的高手了呢。沒想到······”

  老洪拍了拍老孫的肩頭，兩人俱是苦笑。見狀任雲生隻好跟著笑笑，虧得今天來的是他不是鄭吒，不然二位高手非得一口老血噴出來。在他們眼裏，不到二十歲就修煉出內氣的任雲生已能稱得上“天才”，同樣年紀輕輕卻內力深厚的鄭吒不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驚世奇才了？

  雖然鄭吒的內力是主神灌輸的，但這並不能為外人所道。

  “沒想到我到了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紀，還能親眼見到真正的內力高手。也算了卻一樁心願，小兄弟？”

  任雲生抬頭，卻見兩人嚴肅莊重，穩穩托著酒盅起身。

  “我們兩人再次鄭重感謝少俠相助，人老軀殘，大恩無以為報，唯有滿飲此杯。”說罷，兩人一同仰頭飲盡。

  老孫哈哈一笑，拱起手來：“好久沒這麽說話，也好久沒喝這麽痛快的酒了！果然比起洋文，我還是更喜歡這麽說話。小兄弟，黑幫此去定不會善罷甘休，你也趁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

  今日一別，望日後還能相見！”

  兩人拿起早已備好的包裹，行了個江湖中人最尊貴的禮節走出門去。任雲生不懂他們的禮節，無聲地接受了。三次回頭，三次拱手，最終大笑著踏月離開。

  老洪有些娘，笑起來一點也不豪邁；老孫受傷嚴重，時不時還咳兩嗓子破壞氣氛。但他們背挺得很直，就像那老年程嘯一樣直。他們也有著自己的驕傲，至少這一刻，他們的的確確是真正的江湖人。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任雲生吐了口氣，不禁笑道：“臨到走，還得來個漂亮的背影叫老子無話可說。”他本想留住兩人，叫他們一起幫著對付天神隊。但見兩人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現在又得四海漂泊。況且兩人單對單恐怕連自己都打不過，即便真拉攏來也是炮灰的命。

  或許是他覺得這兩位和自己一樣敗犬，心軟了。也或許是覺得這兩個難入眼，瞧不上。最終他沒有出言挽留，如果是楚軒

  知道這件事，大抵會罵他一句“白癡”吧？

  對於楚軒來說，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內，都隻是炮灰而已。

  “內力啊······”任雲生靠在桌沿，抓過酒盅淺淺喝著。“竟然修煉出內力都是高手了，這個時代的武學真的是沒落了。”

  任雲生曾在看書的時候讀到過一詞：“末法時代”。不是網絡小說中那種生硬套用，而是起源於佛經。

  指釋迦牟尼入滅後，五百年為正法時期，此後一千年為像法時期，再之後一萬年便是末法時期。當末法時期來臨，賊人剃發冒充僧侶謀私，明碼標價，大賺特賺。凡人失去信仰，庸庸碌碌。沒有人再重視法理，像一頭頭野獸隻要認為自己被侵犯了丁點利益，就立刻亮出鋒利的爪牙。

  這“末法時代”的描述，與《功夫》世界何其相似。隻不過佛法換成了武學，信仰替換為底氣。武學衰微，沒多少人願意相信它也曾經輝煌過。庸人苟且，重複著昨日麻木的生活。當然，比起佛啊、道啊之類的信仰，武學還是有點實際用處的。

  在這個時代，會一點拳腳功夫不是什麽稀罕事。從豬籠城寨的居民可以看出，不少人身體鍛煉的十分健壯。包括電影開場時被斧頭幫剿滅的那個小幫派，他們能將一個百十斤的警察打飛出去，撞碎高高懸掛的牌匾，這已經不是常人力量所能做到的了。

  除非是幾個打手一起抬起來，然後再費勁巴力地扔上去故意砸碎牌匾。不過比起這種“傻乎乎”的行為，任雲生更傾向於另一個可能——他們會武。

  小幫派會功夫，而惡名昭彰的斧頭幫眾似乎卻不會。不僅如此，斧頭幫的老大更是凡人一個。可見功夫這種東西，已經淪為了社會底層用來自保的手段。這樣一來，那些乞丐們懂些功夫也不足為奇了。

  任雲生理清頭緒，不禁揉揉腦門。

  武學繁榮時，全民習武，為的是逐鹿中原；武學衰微時，全民習武，隻是為了自保。想來也真是諷刺。

  時間還早，任雲生估摸著主角還沒回去，將操琴客的事通報楚軒後便在寨內四處閑逛起來。他記得豬籠三高手中使十二路譚腿的那位最先死去，既然這個世界功夫不稀奇，說不定能在他屍體上找到點有價值的東西。

  正走著，忽然感覺腳下踢到了什麽。“咕嚕咕嚕”幾聲響動，定睛一看，任雲生頓時毛都下直了。

  那是一顆頭顱！

  其主人仍保持著生前的表情，他似乎感受到危險，雙目暴突、嘴唇緊抿，在夜色掩映下更添幾分恐怖。任雲生回過神來，連說幾句罪過上前摸去。雖然這樣做有點不太地道，但任雲生一向是個不怎麽講究的人。

  脖子從中斷開，斷麵平滑幹燥。內氣凝成的鋒刃不僅一瞬間切斷了他的脖子，灼熱的高溫還將皮肉燙熟。倆老頭偷襲手段幹脆利落，無聲無息。任雲生心知要這一刀是偷襲他，恐怕自己還沒辦法第一時間躲開。

  無頭屍體在不遠處，輕手輕腳翻弄一陣，除了些隨身細軟，還找到一本薄薄的冊子。冊子有些老舊，保存的還算完好，可見它主人的用心。

  翻看了幾眼，任雲生頓時大失所望。他本以為這是門派師承下來的正版秘笈，沒想到上麵赫然印著“石頂好印刷廠發行”八個大字。原來十二路譚腿老師也是從這種東西上學的功夫。

  電影主角少年時曾遇到一老乞丐，說他天賦奇才，拿了本如來神掌秘笈騙走他十塊大洋。且不說這老乞丐世外高人的身份真假與否，但這些所謂“秘笈”的確是大路貨。這種發行本隻有圖畫的招式，別說運功路線了，就連輔助修煉的法門口訣都沒有。也許是真的，但作用甚小。

  哪怕是有內氣的他或者鄭吒去練，也得花很長時間去慢慢摸索。若是尋常人拿去，充其量隻能用用上麵的招數。

  也得虧這譚腿老師夠努力，卻不知道他練得對還是不對。

  任雲生苦笑一聲，找截棍子削尖把屍首埋了。

  看看時間差不多，背著老頭留下的破琴，拿好這本破秘笈一路奔回紅綠燈處。卻發現街道上行人匆匆，上海雖是座不夜城，但現在已經淩晨一點多了，人未免多得古怪。

  這些來往匆忙的人大多穿著整齊幹淨的黑色西裝，任雲生認得，那是斧頭幫的標準裝束。這般匆忙趕路，多半斧頭幫出了什麽變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