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核聚變的技術保證了方舟反應爐不會像其他能源那樣產生高熱，任雲生輕輕摩挲，感受著表麵的溫度。石萬啟不是剛剛才兌換出來的，上麵還殘留著他手掌的溫熱。

  “你一早就兌換出來了？萬一這次我沒有兌換戰衣不就浪費了嗎？”任雲生打趣道，沒有像以往總是單刀直入。

  石萬啟搖頭，輕聲道：“我知道你會換的，我問過楚軒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楚軒沒有提及反應爐。任雲生垂下眼簾，複又張開笑道：“多謝，不過你把獎勵點數用來還我，想必已經有兌換的計劃了吧？”

  石萬啟不答，英俊的麵孔聞言略微扭曲。比起任雲生這種小滑頭，同樣年輕的小子不太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在原地沉默片刻，忽地擺擺手要轉回自己房間。

  “哎哎哎，別急著走啊。”任雲生叫住他，將手中的爐心掂了兩掂。“我一直在想你現在是不是比我厲害不少了。剛好我換了新戰衣，要不要額，那個對練一下？”

  任雲生試圖讓自己笑得更假一點，就像他那個時代流行語說的“臉上笑嘻嘻，心裏”。平時這個時候，鄭吒和石萬啟這兩個家夥才不會繼續開他的玩笑，他也借坡下驢，回嗔作喜，三人再一齊沒心沒肺地大笑。

  可現在的石萬啟隻是一聲不吭，輕輕地帶上門。任雲生歎了口氣，聲音變得嚴肅：

  “可你卻有能力殺了江莫白和肖梟兩個人······”

  “砰！”房門被大力推開，石萬啟的臉扭曲至猙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像一頭疲憊的野牛。

  ······

  場地選在任雲生房間的地下室，為了適應戰衣的使用，他特地將容積擴大了十倍之多。石萬啟出神地看著任雲生注冊使用賬號，建立人機聯係，最後將這套可以自動組裝的戰衣變回背包形態，拖到一邊放穩。

  “你不用戰衣？”

  任雲生錘錘腰背，笑了笑道：“打不過再用，不過我估計應該用不著才對。”他走到場間，與石萬啟麵對麵，手中持著一柄粒子振蕩刀。“粒子武器已經能在房間內具現出來了麽，楚軒到底送回去了多少東西啊······那我還是用這把刀好了，畢竟還算順手。”

  “這次我不用墨種，和你拚拚近戰。你最好還是出全力，不然你是根本打不過我的。”說罷，他振起長刀，大踏步衝向石萬啟。

  刀已欺至身前，石萬啟卻仍舊出著神，任雲生將刀尖一轉，以刀背重重擊向對方的胸口。踏步伊始，他便用上了元氣。盡管留有餘力，但這一刀還是將石萬啟撞得倒退出七八步去。一張俊臉登時青紅交錯，顯然是受了內傷。

  “還不出手？”任雲生暴喝一聲，揚刀追來。“你再不出手獎勵點數可不夠你修複的了！”頭發被勁風激亂，石萬啟無神的雙眼若隱若現。為了逼他反擊直到毫厘之差任雲生才挑歪刀尖，鋒利的刃在石萬啟臉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任雲生退回幾步，重新拉開距離。石萬啟木頭人的傻樣叫他沒來由一怒，將刀重重銼地。“第三刀我會直接砍到你胳膊上！你一次不出手我就砍你一條胳膊，兩次不出我就砍你兩條。砍完胳膊砍腿，我還有200獎勵點，足夠把你修複好了。”

  “你砍吧······”石萬啟終於發聲，垂著頭低聲道：“我自己修複自己，你砍吧。”“我去你的砍吧！”任雲生大罵，真的提刀就砍。加持了元氣後他的速度遠勝往昔，呼吸間便來到石萬啟麵前。石萬啟下意識抬頭，緊接著痛呼出聲。左臂從關節斷開，噴湧的汙血將兩人霎時染紅。

  石萬啟跪倒在地，捂著斷臂低吼不止，但他還是強忍著劇痛揚起悲慟的臉，顫聲道：“你砍、你砍吧······你砍啊！”

  任雲生捂著額頭，憤怒、驚懼、悔恨紛至遝來，他剛才隻是想嚇唬嚇唬石萬啟而已，怎麽、怎麽就真的砍下去了啊！種種情緒最終交織成一股從心底深處急速攀升上來的殺意，猛然間，他發現自己似乎患上了很嚴重的精神焦慮。在這股殺意吞噬清明前，一腳把石萬啟踹飛了出去。

  石萬啟滾出幾圈，趴在地上再不掙紮，隻有身體因劇痛不受控製地顫抖著。任雲生一腳踹罷，又步步緊逼而來。“看來我不應該給你做什麽心理輔導的，我······”

  “石萬啟。”

  這一聲呼陡然轉得平靜，石萬啟疑惑地看去。

  任雲生站在不遠，雙目被填充得一片赤紅。但詭異的是，沒有像上次那樣狂暴不已，而是顯得分外平靜。他就站在那裏，鬆鬆散散的，卻叫石萬啟沒來由感到一陣恐懼。

  第六感，或者鄭吒口中的危險感在提示他，這個人很危險。

  但這又怎樣呢？我已經······

  “你還記得你之前怎麽安慰我的嗎？”任雲生看著他，卻仿佛在看待一位初見的陌生人。“你說我們都隻是普通人，有時候沒得選擇。”

  “我覺得你說的很對。不過不一樣的是，我們現在不是普通人了，我們都有著變強大的機會，可以強大的超乎想象。可你啊，還沒有轉變過思維來。”說著，他還輕輕點了點指尖，像訓導孩子的長輩。“我知道你在，額愧疚什麽，不就是殺了兩個人而已嘛。這，不是什麽大事吧？”任雲生歪著腦袋，揮動手掌，作出竭力思考的神情。“那倆人叫什麽來著，江莫白、肖梟。唉，肖梟這小子我一早就看不順眼了，老想找機會弄死他。可惜了，沒想到死你手裏了。真可惜。”

  “任雲生？”

  “哎，這個名字老爺子起的蠻有水準，茫茫人海，芸芸眾生。希望我能當一個安分守己的普通人，不要像我那蠢爹。可惜啊······不好意思，跑題了。我想說，你現在已經不是普通人了，想的大格局一點。那兩個隻不過兩新人，他們才是普通人。”

  “既然他們是普通人，那他們死掉，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對吧？”

  “你在說什麽？”石萬啟滿頭霧水，單臂艱難地撐起身子。“你是任雲生？”

  “是，怎麽不是。我跟你講，既然合乎情理，那早早死去反而是件好事。不用像我們兩個繼續苟活，多美的事兒啊！你以為老鄭他們是和咱們一樣嗎？笑話，他們這幫精英，天然就領先於我們。所以你不需要傷心，你是做了件大好事，送這倆人去極樂喲。”

  石萬啟猛地搖起頭，喃喃著：“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殺了人，我殺的是自己的隊友。我殺了兩個無辜的人我怎麽可能是做的好······”他一時忽略了任雲生的詭異，重新鑽起了牛角尖。

  任雲生幹笑兩聲，嘲弄之意毫不掩飾。“我以為你多少會有點變化，居然還是先前那個膿包。”撿起刀，甩了兩下將尖銳遙遙對準石萬啟的心口。“既然你還是那麽冥頑不靈，那就沿用剛才的辦法，砍斷四肢，再把你恢複好。”

  刀鋒引動嘶吼的風，元氣在任雲生身體快速流轉，匯聚，再次分赴各處。第一次這股能量運轉的那麽流暢，同樣的儲量，在精妙的操控下竟有滔滔不絕的氣勢。黑色脈絡剛一現出，隨即躁動起來。任雲生皺起眉頭，低喝一聲：“聽話！”

  這從來桀驁的狀態居然真的聽話地隱入皮肉，如同一頭馴化的家犬。

  做完這一切，任雲生抬頭笑道：“說不用墨種，就不用墨種。”下一刻，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石萬啟隻覺一根攻城巨柱撞了上來，身體高高拋飛，不等反應一隻手抓住他的頭發將他用力拽下。任雲生平靜的麵孔洇暈著一絲殺氣，在眉心如墨開般向四周浸染。石萬啟頓時驚覺過來，大叫道：“你不是任雲生！你！”

  四肢百骸生出力量，掙脫開那隻強有力的手。石萬啟蹬蹬倒退兩步，攥緊手裏的粒子震蕩刀。“到底是誰？！”

  “我就是任雲生！”任雲生大吼著衝上前來，迎頭劈下。抖擻了精神的石萬啟哪會由得他，長刀遞出擋了下來。他委實是個出色的近戰種子，出刀一點也不浪費多餘的力氣和把式。

  快，準，狠！接著，石萬啟一刀揮出，不給任雲生反應的時間接連跟出七八刀。一刀快過一刀，一招刁鑽過一招，每一招都打消了任雲生反擊的意圖，隻能疲於應付。自學的刀法與恐怖片曆練的經驗相結合，出色的用刀天賦將每一次出手都變得圓潤自洽。

  假以時日，他一定能成為出色的刀客。但現下，如任雲生所說兩人的確是相差甚多。

  任雲生蕩開對方的刀，整了整淩亂的衣衫笑道：“確實是天才，不過，現在的我也是天才呢。”待下一刀迫近，任雲生眼疾手快以刀作劍，徑直刺向對方長刀柄處。這是對方的死穴，刀招的破卻所在！

  “不但如此，我還是戰鬥全才呢。”粒子振蕩刀脫手而出，笑意未絕，任雲生的臉色驟然轉作凝重。隻見石萬啟手中白光乍現，一柄長刀顯現而出。那是與他靈魂綁定的淺打，隨其心意可任意召喚而出！

  刀脫手，石萬啟前衝的力道猶在。淺打現出的同時弧線已經揮動完畢。殘月的痕跡，每一寸都能帶來更多的力量。刀光如月，在上則皓然明亮，落地如水漿迸濺！

  “叮！”

  任雲生嗬嗬笑了起來，將刀拋在地上，一聲脆響刀身斷作兩截。雖然粒子還在振動，但終不如來自傳說魔法的淺打結實。石萬啟大喘著粗氣舉刀警惕，這一招用去了他全部的精力。沒有內力打底，消耗得全是他本身的精氣神。

  可即便這樣，任雲生隻是斷了把刀而已。

  “你到底······是誰？”聲音掩不住疲憊，石萬啟已無力再出手。

  “我說了好幾遍了，”任雲生偏過頭，展眉。“我是任雲生啊。”

  “不，你怎麽可能是······”“現在好受多了？”

  石萬啟一愣，方才他盡力戰鬥，竟也忘了滿腹的愧疚。一時間又羞又怒，欲言又止。

  “你說的對，我們都是普通人，很難過殺人這一關。媽的誰能輕易過得去啊，又不是yy小說啥的。但你說的也不對，至少你，算不上普通人。你是天生的戰鬥種子，像你們這種人，心裏都是住著惡魔的。”

  “而我不是，所以才有了我。別為了這種小事繞不開，下一場恐怖片還需要你出力呢。”說著，任雲生盤腿坐地，低下頭去。

  “你真的是······任雲生？可你······”“我說了我是是是，你就不能爺們兒點別說那麽多廢話啊！”石萬啟閉上嘴，任雲生隨即喜笑顏開。“這才對······”

  “對了。”他忽地又抬起頭，眼睛變得迷蒙。“今天的事麻煩你保個密，很快，我就能······”

  話未說完，任雲生軟軟地垂下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