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罷，關公撫須搖頭，歎道：“罷了，既如此，就不是吾所能計較得到的了。”

  “您的意思，是能放我們走了嗎？”看著對方自言自語，鄭吒仍舊是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看他樣子似乎沒有繼續再打的意思，不由得心頭一喜，連忙詢問。

  “自是可以······不過，你們卻不能這麽容易就離開。”

  “哈？”

  關公鳳眼眯起，抬起手中大刀。“放你們離開倒是無妨，不過要與我打過一場。在此之後，自當放你們通行。”

  鄭吒心裏五味瓶倒翻，簡直想要罵娘。說來說去還是要打架，如果我能打得過你早就打了，犯得著和你從這兒聊天嗎？難不成這位武聖還是個對戰狂，見人打一架才能爽快不成？這番話他卻不敢直說，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你等放心，若是在某刀下走不過，就算是放你們離開也是枉送性命。”

  “······”

  見鄭吒兩人不吱聲，關公莞爾一笑。“那些嘍囉走卒因某在此不敢上前，莫要胡思亂想，安心接招便是。”說罷，大刀後斬，霧氣隨之分割開來。不知何時內城城門處已聚集了十數隊陰兵，因為城門被打爛，兩人清楚地看到更遠處還有大量的兵卒。陰兵借道的時辰已到，它們卻沒有繼續前進的意思。如關公所言，陰兵忌憚著這位，隻是沉默地站立著，半分異動也不敢有。

  “那好吧······”鄭吒苦笑著點點頭，弓身挺杖做好進攻的姿態。“希望您能手下留情，我們可打不過。”

  話音剛落，青龍偃月刀悍然斬來。兩人不敢硬接，閃身躲開刀芒籠罩的範圍。鄭吒沉下心來，試圖找到之前開“神秘狀態”的感覺。但越是急躁反而越沒有靈感，正想著，青龍刀淩空變招，擊散霧氣朝他砍來。

  “日！”鄭吒一個懶驢打滾，險之又險地躲了這一刀。卻不想關公中意他似的，刀也不往別處去，就是逮著他橫劈爆砍。這卻是難為他，在一連串快刀之下鄭吒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隻有忙不迭地躲避，根本沒有反手的機會。

  有道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鄭吒總算感受到這話真正的意思了。快到一定程度，那真的是可以為所欲為的。他本來還想著借霧氣藏匿身形，搞一搞偷襲。可關公渾然不懼，連先前擊散霧氣的手段也不用，青龍刀好像長了眼睛一般，一招快似一招，直到將鄭吒逼到了角落裏。

  霧中隱約能聽到金鐵交擊和痛呼聲，鄭吒自然明白是誰。不過這裏的人除了他，就隻有趙櫻空能在近身戰鬥中和關公過上幾招。依照著任雲生石萬啟兩人的戰鬥力，當真是在他刀下走不過一招。憑著他們這些三腳貓的功夫，說關公沒有在難為人是假的。

  恐怕再拖下去，就算關羽真沒有殺人之心，他們也會因為耽擱時間而錯過地鐵。鄭吒咬了咬牙，眼中閃過幾分堅毅之色。溜是沒辦法溜了，隻能硬著頭皮打！

  接著鄭吒潛運內力，飛身投入霧中。對方沒有半點隱藏自己的意思，找起來容易的很。那邊關公剛打退趙櫻空，趁著他舊力未去、新力未生之際，鄭吒狠狠地敲在他的肩上。關公身子微震，回刀挑飛短杖，臉上浮現一分讚賞。

  “力足了，隻是地方不對。”

  鄭吒穩住身子，也不答話繼續衝上前來。手上一連三變，打在關公的心口、小腹和腰眼處。這三下如泥牛入海，隻是將對方打得退後一步便再無建樹。雖然關公說打的地方不對，但鄭吒卻不敢朝臉上招呼。畢竟這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主，萬一打急眼了給他兩刀，那就真的是故意找死了。

  關公一張紅臉變得冷峻，轉作兩手握刀往鄭吒腦袋砍去。躲無處躲，擋也難擋，這下逼得他不得不舍身出手，反手往對方腦袋刺去。關公回嗔作喜收了青龍刀，腦袋硬生生抗了這一擊。他也不惱，隻是正了正巾帽朗聲笑道：“戰場上生死相搏乃是常事，切莫有太多顧忌。”

  說罷，青龍刀揮了個圓，霧氣隨風散盡，周遭頓時清明起來。“你等一起上吧，不耽誤你們太多時間。”

  任雲生正摸著手槍，打算搞點小動作。見霧氣已經散光，不由尷尬地笑了笑。“東西掉了，我撿一下。”

  關公沒有理會，任憑幾人上前將他包圍。“十招之後，無論生死，自當放你們離開。到時我會為你們抵擋這些嘍囉，你們安心就是。”

  不等他說完，零點便扣動了扳機。他可不是鄭吒幾人，沒有跟對方嘮嗑的閑情逸致，一直在等待關公顯現出來的機會。轟鳴響過，關公右肩應聲爆開，子彈強大的動力帶著他後退數步，勉強用刀支住了身子。

  饒是關公反應再快，比起子彈也是大有不如。若不是眼疾手快抬起青龍刀擋偏了軌跡，方才已經被打碎了腦袋。狙擊手的作用便是如此，不則已，一驚人。關公驚訝地看了一眼零點，單手持刀肅道：“接好！”

  刀風卷起，如青龍探刺向鄭吒，鄭吒收了僥幸的心思，待長刀來至短杖敲上刀柄。他不需要和對方鬥個你死我活，隻要拖住對方，任雲生幾人自然會幫他進攻。見關公出刀，趙櫻空和石萬啟兩人先後衝去，一左一右形成夾攻之勢。關公仿若未見，腳下用力踏下，頂著鄭吒脫離了包圍。再要向前，卻被任雲生攔住去路。

  說起來任雲生是有點緊張的，他是第一次和這麽有名的角色打架。不過現在他沒有時間感歎，忍著劇痛催動墨種，直撲向青龍偃月刀。射人先射馬，打人先搶刀！就算是他關羽，沒了武器後也要失掉大半的銳氣。關公隨即察覺，反手便是一刀。這招有所保留，隻是用刀麵橫拍過來。雖然他嘴上說著生死無算，實際上卻沒有殺眾人的心。即便如此，仍是威勢赫赫的一刀，絕非肉身所能抵抗。任雲生不驚反喜，他等的就是這一招。待刀風欺身，任雲生矮身躲開，拔槍連射。關公卻沒想到這不起眼的小玩意兒居然能出暗器，不由得連連後退。青衫上到處都是彈孔，顯得分外狼狽。

  鄭吒脫出身來，腳下用力一踏如離弦之箭直衝而去。關公來不及反應，隻能出刀相抵。若是尋常的嘍囉，在這刀下興許會猶豫幾分。不過鄭吒卻不是嘍囉，大好的機會再不出手，那他幹脆抹脖子自殺算了，更罔論繼續在輪回世界求存！

  局勢登時扭轉過來，麵對鄭吒狂風暴雨般的進攻，失了一臂的關公相形見絀，又有趙櫻空和石萬啟在旁掠陣，逐漸落了下風。關公雖不是和牛頭馬麵等一路鬼怪，但似乎對哭喪棒也有些忌憚。三人走馬燈似地圍著一通好打，關公隻能自保，再難有進攻的機會。

  評書裏，想當年劉關張三人虎牢關前，將天下第一戰神打得落荒而逃。而如今也是一般打法，隻是主角卻換成了三人中的關羽。三人勉強與他鬥了個旗鼓相當，關公疲於應付，雖然隻能自保，臉上卻依舊傲氣不減。隻見他袍袖大揮，手中刀後先至。石萬啟隻覺眼前隱約有青龍閃現，再要接時，卻現對方隻是虛晃一招。淺打被打飛，下一秒整個人倒栽了出去。

  包圍圈缺了一處，關公緊跟著跳出，將刀插在地上。見狀張傑揮了揮手，示意零點先不要開槍。殺掉他倒無所謂，張傑真正擔心的是他身後的那些陰兵。萬一真如關公所說，那些陰兵是忌憚他的話，隻怕他一死，眾人馬上就會被大軍吞沒。

  “今番酣鬥，一解千年苦悶。你們可以走了，這裏不久就會變作戰場，不要再回來，那些嘍羅吾自會為你等攔住。”

  眾人舒了口氣，能這樣最好了。雖然被關老爺莫名其妙地拉著打了場架，但好在沒有太大的人員傷亡。當下張傑點了點頭，示意了其餘人一眼，往城外趕去。

  關公撫須看著眾人離開的身影，莞爾一笑。他也不清楚自己怎麽會突然降臨在這個地方，但腦中依稀有個意識告訴自己，來這兒的目的是為了阻擋什麽。正因如此，他才會追趕一路。不過任雲生等人顯然不是他要等的對象，因為他們實在是太弱了。

  不是嘲諷，而是實實在在的弱小。隻要他想，隨時能斬殺掉眾人，哪怕失去了一條手臂也不是多難的事情。既然要他來這裏阻擋什麽，想必是很不好對付的角色，不然這座城裏也不會有另外兩個和他差不多水平的氣息。

  不過既然大殿不是這幾個人損毀的，那又能是誰呢？

  正思量間，一道相似卻相悖的氣息急掠來，停在他的身後。關公轉過頭，瞳孔微微緊縮。來人袒露上身，長長須，猶若鬼魅。一雙眼睛不見瞳仁，隻有眼白。

  “是你？”

  來人不答話，口中低聲喃喃著：“仇······複仇······”

  關公兩道蠶眉皺起，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握緊了手中大刀。“你這般樣子，實是徒留後人笑話。”

  “我隻要······複仇······”

  “休得狂言，汙關某名號！”關公不再多說，舉起刀便打。對方卻躲也不躲，刀鋒斬過，像是砍在虛影上一般。“複仇······複仇······”說著，它忽地身形暴竄，衝入了關公的體內。

  “一派胡······”關公連連後退，想要將對方趕出身體。陰軍默默地注視著他的掙紮，袍袖揮舞，美須淩亂，仿佛這裏變成了他的獨角戲台。片刻後，關公立住身子，輕輕顫抖著，眼中轉作一片血絲爬滿的濁黃。

  “與我一同······複梟之仇······”

  陰兵聞聲高呼，厲聲滾滾，如山呼海嘯般席卷而過。關公望向城門，拖著刀疾馳而去。數以千計的陰兵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追隨在身後一同奔出鬼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