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吒臉上陰晴不定，把新人留在警方這裏的決定來自於他。本想著這樣可以最大化的保證新人存活，不至於使他們白白丟了性命。卻不想他一番好意竟是有心人刻意引導的，這讓他著實有些憤怒。

  活下去沒錯，為了活下去逃避任務也可以理解。鄭吒自認為自己不是多麽良善的人，危機關頭人性的弱點在他身上一樣會被放大。他可以為了誌同道合的夥伴毫無保留出自己的那一份力，但卻不想自己出完力了，對方隻把他當作棋子。這次的策劃何其冒險？如果不是警方憚於他們狗急跳牆，真要打起來二十個人恐怕一個也逃不出去。計劃這個的徐光可曾想到一旦有人崩潰不管不顧了，就會為此白白地丟掉性命。誰的命不是命？憑什麽就要為這個計劃無償獻身！在做這個計劃之前，可曾有哪怕一點考慮到其他人的結果？

  鄭吒第一次這麽憤怒，盡管楚軒曾經坑過他一次也沒有像這般氣惱。因為他知道，如果算計得當資深者數人是能強行突破出去的，而代價就是可能會有幾人折損於此。也許會是崩潰襲警的新人，也許會是某個被流彈打中的倒黴鬼。幾個人的性命隻為了換取一個人的絕對生還，就像不值錢的數字被簡單地做了減法。這讓鄭吒如何不怒？

  把胸中的悶氣緩緩地吐出後，鄭吒啞著嗓子說道：“算了，既然他們選了這麽做，那也是他們的選擇，我們沒有幹涉的權利。我們盡力活下去就是，這樣也能多一些同伴······吧？”

  ······

  透過車廂傳來幾下急促的敲擊聲，眾人尚未解其意，劇烈的顛簸隨之而來。任雲生忙抓住身旁的女孩，以防她的腦袋撞在廂壁上。顛簸持續了一分鍾有餘才歸於平靜，頭重腳輕的任雲生扶著坐下，貼著廂壁聽了一會兒不解道：“我們現在似乎出了鬧市區了，地鐵不是在商業街就有嗎？”

  “我想純子是在別處上的車，隊長似乎要把我們帶去那裏吧？對了，謝謝你。”

  女孩堅強的模樣讓任雲生頓生幾分好感，不禁一笑道：“你的名字是叫樂芙······對吧？有點像我小時候的一個玩伴兒，性格有點像。”

  “這是一種搭訕方式嗎？雖然有點老土······嗯，我的名字叫樂芙。”

  任雲生攤了攤手，無奈道：“可能我一直就沒跟上過時代潮流吧······你別看我長得老，其實我才十七多點。額，其實我隻是想問，如果你們呆在酒店那裏會更安全一些吧？何必跟著我們去涉險，我想這部電影你們應該都沒看過，有什麽危險也不確定。”

  沉默持續了半晌，樂芙才輕聲詢問：“那幾個新人，你們會不管他們嗎？”

  任雲生收起笑容，看了鄭吒和石萬啟一眼。兩人俱是一副尷尬之色，不知該說何為好。他隻能硬著頭皮答道：“他們有他們的選擇，我們不會拉著人去送死。”

  “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既然我們是一個隊伍，就沒有理由隻讓你們去冒險。你們也沒有義務去為我們冒險，這對你們來說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

  “我明······”正說著，任雲生身下忽地失了觸感，整個人懸空摔去。車廂裏猛地亂作一團，刺耳的撞擊聲接連響起，他方要激虎型墜，腦袋緊接著撞上了堅硬的廂壁。劇痛生出，任雲生來不及多想，忙隨手抓住身旁的兩人。但幾百斤的重量哪是他這孱弱的力氣足以抵消的？三人齊齊撞倒在一邊，像失了節奏的輪子裏的倉鼠，連滾數圈後才停了下來。

  “都沒事吧？”

  腳邊傳來鄭吒的聲音，任雲生悶哼了一聲算是作答。不知道誰的身子正壓在他的右臂上，重得他連抽都抽不出來。

  “媽的！車子翻了，那幫警察追上來了！”一個男聲怒罵道，“真他媽陰魂不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先出去再說。”廂門先一步打開，鄭吒借著投射進來的微弱光線把兩個女生先扶了出去。眾人魚貫而出，俱是一副狼狽模樣。來不及拍打身上的灰塵，耳邊響起一陣急促的槍鳴。驚愕地看去，不遠處的警車旁邊已然倒了四具屍體。

  張傑和零點麵若含霜，從兩側門板後各自走出，正在換彈的動作表示這幾顆子彈便是從他們手裏的槍中出。兩人不多廢話，換好彈後瞄向遠處，那裏笛聲尖鳴，警車正66續續地朝這趕來。

  “去車站！”

  眾人驚醒回神，忙紛紛行動起來。他們已身在市區邊緣，地鐵站觸手可及。鄭吒驚怒地看了一眼那四具屍體，拿出一把微衝鋒槍搶到兩人身前。

  “不要······不要殺他們啊！”

  張傑零點沒有理會，手裏的槍先後轟鳴出聲。隻是警車相距甚遠，饒是兩人槍法精準，幾槍下去也沒有什麽建樹。見狀張傑搶過微衝，不加調試瞄向正當頭的一輛警車。鄭吒來不及阻攔，反被推了個趔趄。微衝鋒槍雖然名中帶微，威力卻也不是粗劣的警用手槍能夠比擬的，強大的火力在張傑手上展露無遺，鄭吒還欲阻止，卻見打頭的警車忽地失了方向，徑自撞向旁邊的同伴。

  後續的車子趕不及刹車，忙往兩邊躲去。但還是有幾輛連環相撞，失去了繼續追擊的能力。張傑把槍丟回給鄭吒，看了他一眼道：“下次再做這種傻子的舉動就沒有那麽好的結果了。”

  鄭吒看向遠處的警車，車上的人並無大礙，看來那幾槍隻是打中了輪胎。他幾次想說點什麽，張傑也不理睬，轉身往車站跑去。

  沒有了屁股後麵的威脅，一行人順利地到達車站。已近零點，這裏隻有寥寥幾人。等車的人們迷茫地看著這群狼狽的家夥，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還有多久會來車？”任雲生拉住一個文職人員模樣的男子，急急問道。

  這瘦弱的男子似乎被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回答：“不知道，快了，快了吧馬上就半夜了。”“媽的，快了是多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裏有時刻表你們自己看呀！”

  鄭吒攔住任雲生，抱歉地衝男子笑了笑。“你逼他也沒用，拿好武器，一會兒那些警察追進來的時候不要打要害。”

  說著，他手上白光一閃，腳邊出現了十多把大大小小的槍械。鄭吒捏了捏手裏微衝的槍把，神色有些迷茫。他不是第一次見到死人，如果不算生化危機裏那些行屍走肉，異形裏的電影角色也讓他早已習慣了屍體帶來的恐懼。但他從未親手殺過一個人，喪屍也好、異形也罷雖然都是一團肉塊，可這些隻曉得殺戮的怪物不同於人類，他殺起來也沒有什麽負罪感。

  若是殺人呢？為了活下去殺掉和自己一樣會笑會哭，能跑能跳的同胞，那他和喪屍、異形又有什麽區別呢？反正都是為了生存。為了莉兒他可以不惜一切任何代價，那可以毫無壓力去殺掉無辜的人嗎？鄭吒不清楚。莫要說什麽，為了活下去哪怕屠盡整個地球，這不現實。中二病裏的蠢材才會這麽不負責地吹牛逼，真給他一把刀，恐怕殺個雞都要手搖腳顫。

  那四具屍體還在鄭吒眼前揮之不去，這是他第一次在感激主神複活莉兒之餘生出濃濃的厭惡。因為他很清楚另一點：終有一天他也會這麽做，他不是個好家夥，為了莉兒自己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盡量不要殺死他們······他們沒有錯。”

  任雲生聽著鄭吒的喃喃自語，沉默著撿起一把手槍。他知道對方在想什麽，同樣的困惑他也有。畢竟他們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做不到逆天人物那般空洞的“心如止水”。

  腳步聲由遠及近，直到新人也能清晰地分辨出不對。同時響起的還有輕微的鐵軌磨合聲，眾人又是擔心又是驚喜，隻求這該死的鐵軌聲能放大的快點，好讓列車能迅趕來這裏。待到列車冒頭，張傑把彈匣推進手槍。“準備好自己的武器，能用槍的所有人。其餘人靠後站，都他媽找好掩體，車停了之後立馬上去！”

  話音方落，一個鐵罐從外麵被輕輕拋入。煙霧登時彌漫開來，把眾人包裹在了其中。任雲生耳力常，隱約能聽見密集的腳步聲沿梯而下，飛快地朝他們迫近過來。槍口猶疑不定間，身旁一個影子忽地閃入煙霧，片刻後又閃了回來。

  趙櫻空擦了擦指甲上的血跡，目不轉睛地盯著煙霧深處：“不要現在開槍，聲音。”

  這話已說得晚了，任雲生雖未開槍，不知道誰卻開了第一槍。在這個安靜的車站槍聲無異於雲中鶴鳴，瞬間招致了密集的子彈襲來。任雲生章法盡失忙矮身躲去，幾顆灼熱的子彈順著他的頭皮飛擦過，激起了一個男人的慘叫。

  怒罵聲、慘呼聲、鐵軌聲、槍火聲充斥在耳邊，任雲生低著身子撲到柱子後麵，卻現那個氣勢頗足的健壯男子正躲在後麵，哆哆嗦嗦地在胸口劃著十字。

  “媽的，上帝現在保護不了你了！”任雲生搶過他手裏的槍，趴在地上循著聲音連開了數槍後拽起男人往候車處跑去。彼時車尾剛剛駛入，不待它停穩，任雲生抬槍打碎門玻璃撞了進去。

  這車似乎比他們更急，停了未有一分鍾便繼續往前駛去。看著兩側的光亮轉為黑暗，任雲生才安心地坐倒在地，打量起周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