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第四次事件吧？”

  “第四次……事件，”暗九臉色一僵，咬了咬牙沉聲道：“誓死不敢有忘。”

  “嗬嗬，你這樣子，倒還有一個逐靈者該有的麵貌。卻不知當初招納你的人眼拙幾何，竟會讓一個軟懦的後生加入暗部。”李依伊眼中精光如芒，刺得暗九下意識地側開腦袋，不敢與之對視。

  “那是一場噩夢，太多優秀的人永遠地留在了裏麵。若非第四次事件，你們這些學藝不精的年輕人又怎麽可能早早地出師。現如今暗部龍蛇混雜，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加入進來。嗬嗬······所謂暗部，早已經不複從前，隻是一個掛著名字的童子軍隊伍罷了。不然又怎會在這種事情上不辨輕重，放棄唾手可得的機會。”

  “那也不見得你有多麽出色，帶著兩隻怪物外加自己，都能被我們打得隻能罵街出氣。自吹自擂誰不會，不過我還有事實擺在台麵上呢。”任雲生聽得話中端倪，心中計定，作出一副嘲諷模樣激道。

  李依伊也不氣惱，一雙美眸在那張欠揍的臉上來回打量。“你不用激我，小孩子的伎倆隻會讓我覺得可笑。也許我笑得開心，會告訴你們一些不知道的東西。該說的我自然會說，隻是你們有命聽，未必有命說出去。”

  “別，我們兩個對你們那勞什子秘密真的不感興趣。隻是好奇的是，那蟊賊是你找來的吧？還有······你們到底對我們知道多少？”

  “不多，剛好夠你感到害怕的了。那個小混子確實是我找來的，很不錯的新人，比常人高一點的靈值，隻是我沒想到你那個墜子有增強身體素質的能力。如果早一點知道，即便是死掉一隻僵也足夠把你們解決掉了。”

  “那看來你失誤的地方不止一個，我們還是挺走運的。”

  “嗬嗬，”李依伊笑笑，“確實。不久前，檢測了這裏的靈磁之後他們兩個本該回去交付結果。但在回去的路上卻搜索到了異常的靈值，然後他們兩個一路追查到了你們身上。是這樣吧，探員？”

  暗九略帶歉意地看了一眼任雲生兩人，點了點頭。

  “在火車站看到那個混子的力量，我們確定了你們手中持有一具靈器，一具可以增幅逐靈者體能的寶物。令人意外的是，僅僅持續了片刻這股靈力波動就消失不見了。於是他們兩個想與你們接觸，知道更多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說服你們並高價購買這件古怪的墜子。嗬嗬，商人的方式。高額的金錢購買一件靈器，一件在無知者手裏隻會給無辜帶來威脅的凶器要用到購買。但是他們不足以有分辨靈器的能力，錯把你這位朋友當成了潛在的寄靈者。這也不怪他們，我們一直在靈類的壓力下生存，稍微有一些風吹草動，就會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雖然他們沒有，但是我有。我當時很驚訝，無法相信你們持有靈器的可能。隻是驚訝改變不了事實，所以我順勢而為，讓一隻寄靈來試試你們，看看你們還有多少讓我驚訝的秘密。”

  “靈器，一具完整的、嶄新的靈器出現在你們手裏。也許驚訝已經不足以來形容我當時的心情，應該是驚恐。你們真的讓人驚恐，甚至讓世界所有的逐靈者為之驚恐。嗬嗬，做到這種程度，便是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石萬啟快地皺了下眉，把厭惡藏在心裏平靜地問道：“那你為什麽不認為我們是像你們一樣的潛力者，還是說對你們來說普通人的命隻是隨意消耗的東西，試不出來就隨便死掉？”

  “不是你們，而是你。當時隻有你身上帶著微弱的信號，所以我和二·····才會認為你可能被靈浸染了。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要無禮地和你見麵。靈器可以容後討論，但寄靈不行。她說的沒錯，我們在靈的壓力下，任何風吹草動都要高度警覺。抱歉。”

  兩人看向李依伊，後者聳了聳肩，點頭示意。

  “也正是這樣，我才會誤判了那個墜子。它並沒有靈力波動，要不是我親眼見到那個蟊賊把你打飛七八米，甚至會以為一開始捕捉到的信號是在另一人身上出的。不過多走過路，總能避免一些錯誤的。微弱的靈力波動不可能出現在一隻正在潛伏的寄靈者身上，無論多麽不可思議，我都得相信，在這位年輕的小夥子身上還藏有一具靈器。一具時時散著靈力的靈器，一條連我也看不出端倪的‘普通玉墜’。所以我說你們足以令所有逐靈者驚恐，因為你們隨身帶著寶藏。”

  任雲生下意識地摸向虎形墜，恍然回過神來尷尬地笑道：“我理一下思路，因為你們搜尋到了靈力的信息，所以找到了我們。而接觸到我們之後才現，我這個朋友身上帶著微弱的靈力波動，這是你們離得遠的時候察覺不到的。所以你認為我們帶著兩副靈器，嗬嗬，我還真不知道之前用過這個，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不會隨便用引出你們幾個大麻煩來。”

  “你忘了之前在網吧和那幾個人的時候······”石萬啟拽了拽他的衣服，小聲提醒。“也許就是在那次使用虎形墜的時候被察覺到了。”

  “我倒忘了，不過你要說的就是這些麽？雖然的確很複雜，但是還不夠讓我們兩個感到害怕吧。”

  她看著兩人的眼神有些迷茫，聽到任雲生的話後李依伊欲言又止，而後輕輕一笑道：“你們兩個，是看守人的後代嗎？”

  任雲生愣了一下，看向石萬啟，兩人從對方眼中看到的隻有迷惑不解。

  “也罷，畢竟已經過去了七十多年了，或許和我們一樣，無窮的神力已經隨著時間消耗殆盡，即便真的是看守人的後代如今也沒什麽可怕的了。我······”

  “你不是二小姐，你還沒有回答，你到底是誰？”沉默許久的暗九忽然出聲打斷，艱難地站起身朝李依伊走去。“盡管你說了很多關於逐靈者的秘聞，但這並不隻是家族中的人知道。但隻有一個東西是二小姐絕不會知道的，那就是看守人的事情。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麽會知道第四次事件，還有你······”

  “怎麽會操控她的身體？！”

  “根據逐靈者聯合公約，任何目的、形式操控其他逐靈者的身體均視為操控靈傀，家族中有明確規定，不得使用這種邪術。但你卻知道隻有內部才知道的第四次事件······”暗九深吸了口氣，握掌成拳一字字地說道：“所以你，到底是誰？！”

  李依伊調整了一下姿勢，坐正看著走來的人。她的眼中已沒有失敗後的惋惜，取而代之的是久經磨礪的刀鋒。這刀鋒渾如猝然出鞘，撲麵而來，將暗九駭得呆愣住了。兩人隻有數步之遙，卻像隔著橫川之澗，後者再難以前進一步，隻是站在原地微微顫抖著佝僂的身體。

  “師父······”

  像是看懂了對方滿腹的疑惑，她似笑非笑地說了起來。“在第四次事件失敗後，我的身體被尋回了家族中。現代醫學救治不了靈類帶來的傷害，但我的意識還奄奄一息。對於他們來說我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這幾乎不需要經過多少討論，很快我就被移植到一具充滿活力的身體中。直到我重新恢複過意識來，接管這具身體，即便這是我的妹妹。”

  “這······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怎麽會有這種咒術存在，家族不可能做這種事，家族不會允許使用這種咒術！這已經不是操控傀儡了，這是······”

  “這是奪舍。”李依伊笑笑，“犧牲掉一個人，來換取另一個人的存活。很殘忍，但很現實。我們逐靈者應當如此，而且世世代代都是如此。犧牲少數人，是為了換取更大的機會、多數人的生存。你知道我們在對抗什麽東西，常規的方法隻不過是杯水車薪。這是我教你的新的一課，學會它，記住這個道理。現在去殺掉這兩個人，拿到靈器我們日後的機會會更多。優秀的同胞不會再因為弱小而死去，靈類不會再因為我們的無力而傷害到更多無辜的平民。”

  “現在，殺掉他們。”

  拳頭握了又鬆，不斷重複著。暗九驚恐地看著李依伊，顫聲說道：“不，不師父你教給我的，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應以無辜人的性命來作犧牲。你告訴我人的生命是最寶貴的東西，你告訴我應該珍惜它。兩具靈器，兩具靈器我們可以買，我們可以邀請他們加入我們，我們可以一起！怎麽能因為兩個死物就奪走兩個人最寶貴的東西，你教給我的······”

  “學習對的東西總該要舍棄一些錯的，我們在和惡魔對抗，要有一切可以使用的力量，就要去使用，哪怕來自惡魔。我相信你懂的，現在，就像之前我教你的時候一樣，不要讓師父失望。你從沒有讓我失望過，一直都很出色。”

  “我從沒有讓師父失望過······”暗九呢喃著。

  “是的，從來沒有。”

  任雲生拍了拍石萬啟，默默地把虎形墜塞入後者手中。他看著暗九緩慢地轉過身子，這個男生因為痛苦扭曲的臉龐。

  “暗九！你做的是對的，你聽我說，你做的是對的，尊重無辜的人。你不應該連錯誤的都聽，這樣你殺掉一個人，又怎麽能說保護和他同樣的人？！”石萬啟站起來，捏緊手心的墜子。他不知道對方還有什麽招數，事實上一開始他就吃過暗九的虧。哪怕對方受了重傷，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因為隻需要一瞬間，已無還手之力的任雲生就會被殺死。

  “我從來沒有讓師父失望過。”暗九忽地笑了起來，笑容擠在臉上，更多的像是哭。

  “暗九！”

  “但這一次······”

  他猛地轉過身，衝到了李依伊身前，在對方驚駭的注視中一掌擊在了她的脖頸上。接著他摔倒在一旁，茫然看著漆黑的天空，喃喃地說著：

  “卻讓師父失望了啊······”

  暗紅色的血水順著嘴角流下，浸入泥土，仿佛要把它染成黑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