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女人？”洛泱有些吃驚，因為先前她與羌思猜測是個男子，沒成想，一個女子竟能拖動青壯男子，原是小看了。

  那地上的女子如今臉上那恐怖的疤痕也消失不見，大抵是最初的燒死前的模樣，倒是長得很是娟秀，那恐怖的聲音也變成了啜泣的聲音，哭的讓人有些心疼。

  洛泱問道：“你先別哭，你能告訴我為何要殘害無辜百姓嗎？”

  那女鬼抬起頭，剛開始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沒過多久，哭泣的神情逐漸變的猙獰，下一秒便哈哈大笑起來，“因為他們該死！”

  洛泱皺著眉頭，憤憤的說道：“世間萬物皆有生命，你無權去決定別人的生死。”

  那女鬼笑道：“我本是一個尋常人家的女子，在我十三歲那年，我嫁給了我的丈夫，他是個獵戶，對我極好，我們有了一對可愛的兒女，本應該就此幸福下去。”那女鬼的表情又逐漸開始變的猙獰。

  頓了頓繼續說道：“誰知道，同一村莊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非說我是紅顏禍水，遲早會害了一整個村子的人，我的丈夫那麽極力護著我，卻被活活的打死了，我恨啊，可他們不放過我，連我的孩子也沒有放過，竟然將我們關在房子裏，眼睜睜的看著我們活活被燒死！”

  洛泱沒想到事情的緣由竟是如此，所以說，這些獵戶是當年害死她一家的人，難怪她身上的怨氣如此之多。

  洛泱隨即說道：“你的確很可憐，但是這不是你去殘害無辜的理由。”

  那女鬼又笑了笑，說道：“我怎麽樣我都認了，我的丈夫又做錯了什麽，我的孩子做錯了什麽，他們才四歲，他們做錯什麽了！你根本體會不到，那一晚，我抱著我的一雙兒女，他們還那樣小，就那樣被活活燒死了，啊啊啊啊啊！！！”

  那撕心裂肺的吼叫聲貫徹一整個山洞，洛泱的心一下就被揪起來了，是的，她同情了，但理智告訴她，不管這女鬼有多可憐，它確實殘害無辜，這些死去的獵戶應該有個交代。

  洛泱回道：“那這些獵戶家的孩子又做錯什麽了，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他們成了沒有父親的孩子，一家人的支柱也就此沒了，你的做法，跟當初的他們有什麽兩樣？”

  那女鬼聽完洛泱的話，沉默了許久，然後再次笑了起來，邊笑邊留下了眼淚，“是啊，我與他們沒有什麽兩樣，我是個惡人，但是我不後悔！永遠不後悔！”

  聽著兩人的對話，那男人緩緩開口說道：“愚蠢。”

  那女鬼淡然一笑，仿佛看破了一切，對著洛泱說道：“能不能讓我與他道個別？我知道我作惡多端，我願意受到懲罰，隻要讓我再與他最後道個別，行嗎？”

  洛泱轉過頭看著那男人，眼神裏充滿了請求，小心的開口問道：“行嗎？”

  “荒唐。”男人隨即說出兩個字，臉上再次浮現了不耐煩，“若是跑了如何？”

  洛泱堅定的回答道，毫不猶豫，“她不會，我相信她。”

  男人定定的看著她，伸手一揮，那女鬼身上的束縛一下就消失了。

  那女鬼慢慢站起，走到那個穿新衣的腐屍前，邊撫摸著那屍體的臉，邊說道：“阿術，下輩子，你一定要幸福。”

  說完黑白無常走上前帶著那女鬼不一會兒便消失在眼前。

  洛泱心中百感交集，原來所謂的惡，隻是因為從前所受的一切變成了怨氣，久久不能散去，說到底，若不是那些獵戶聽信謠言，也不會導致一家人慘死，這後來的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

  “怎麽？你對它有憐憫？”那男人看著洛泱的神情，問道。

  洛泱很誠實的回答道：“是，若沒有一開始的謠傳，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

  “對別人仁慈，就是對你自己的殘忍，人活在這個世上本就是自私的，那些獵戶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這因果報應也總會落在他們自己的頭上。”男人淡淡的說道，好像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的。

  “那女鬼會怎樣？”洛泱雖然已經猜到了結果，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輪回，直到灰飛煙滅為止。”男人知道她的想法，便誠實的告訴她。

  洛泱像是意料之中，點點頭便不再追問了，突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他叫什麽，便問道：“你到底是誰？”

  “女人，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敢召我，膽子不小。”男人眯著眼，對洛泱的詢問很是不爽。

  “剛剛沒來得及問，你若不想說，那便算了，剛剛謝謝你救了我。”洛泱說道。

  “羨初。”男人緩緩開口說道。

  “你就是冥界的那個東嶽帝君嗎？”羌思聽到名字心裏有些不太確定，便試探的問道。

  “東嶽？帝君？”洛泱有些疑惑，好似在哪兒聽說過卻想不起來了。

  羨初一抬眼，有些意外，他自從上次犯了錯，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幽都了，竟然除冥界之外還能有人知道他，也是有些稀奇。

  “嗯。”羨初也不多說，一個字足以表達出他如今的心情。

  羌思看洛泱的神情還是有些疑惑，邊瞧瞧附在她耳邊說道：“他是冥界中可以獨當一麵的大神之一。”

  “你怎麽知道的？”洛泱問道。

  “我去過藏書閣，偷偷看到過。”羌思回應道。

  “你繼續說。”

  “這冥界有五方鬼帝，東方鬼帝蔡鬱壘，掌管鬼門關，一切通往陰曹地府的亡靈鬼魂都要經過這裏，其他還有西南中三位鬼帝，都各自統領一方，但五方鬼帝中最大的還要數北陰東嶽帝君，包括其他四帝以外地府所有的魂魄惡鬼等等都是歸他管轄，掌管三界的生死輪回，屬於地官的直屬下屬，法力也是僅次於地官清虛大帝”

  洛泱想到方才這羨初叫清虛大帝叫老頭，便應該意識到這人來頭不小才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洛泱立刻堆滿笑臉，客氣的說道：“原來是帝君大人，小仙不知是帝君大人，剛才多有冒犯，還請大人見諒。”

  羨初問道：“方才的底氣如今到沒了，你叫什麽名字？”

  洛泱回道：“小仙洛泱。”

  羨初若有所思的說：“你就是九重天上飛升了足足三次的夜神？”

  洛陽一頭黑線，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裏啊，這等丟臉的事情竟然已經傳到冥界去了，原以為這種高高在上的帝君不會知道這等小事，沒想到是自己低估這傳播的速度。

  洛泱咬牙切齒的說道：“沒想到這種事情竟傳到冥界去了，真是讓帝君大人見笑了。”

  羨初看著洛泱那有氣沒處撒的表情，嘴角微微揚起，心情頓時暢快了許多，“哦？如此最好。”

  “長的如此好看，說話也也忒刻薄了，真真是白瞎了這張臉。”洛泱咬著牙，小聲嘟囔著，心想著本是來處理邪祟的，沒成想碰到個難伺候的主，真是倒黴到家了。

  羨初察覺到洛泱表情的變化，抬頭，淡淡的說道：“要是想罵我就大點聲，蚊子哼哼一般不說，心裏的還不知有多難聽呢。”

  洛泱驚訝的看著羨初，心想見鬼了，嘴上說的能聽到便罷了，怎的心底裏罵他他也能知道，難不成這大神還會讀心？

  “讀心術這種低階的法術你不知道？我看你這身靈力怕是瞎貓撞上死耗子得來的吧。”羨初本也是無意間聽到洛泱心中所想，隻不過身為紫徽大帝門下的夜神，怎的連讀心術這種低階法術都不知，實在讓人困惑。

  “修行一事本就是隨緣，誰說是夜神就得會讀心術，讀心術這種法術雖低階，但是並不適合我修行。”洛泱吐吐舌，有些心虛，讀心術確實修煉過，隻不過一時貪玩，沒學到精髓罷了，平常的小仙小妖是是可以知道其心中所想的，要是品階再高一點，怕是要貽笑大方。

  羨初無奈的搖搖頭，這種女子，倒是頭一次見。

  洛泱轉過身告訴羌思讓他去堯光城通知一下失蹤獵戶的家屬，雖然都是已死之人，但總要葉落歸根的，羌思點點頭，便去了。

  “大人是回冥界還是與小仙走走？”洛泱實在不想呆在有著腐臭味道的山洞裏，便問道。

  羨初說道：“走吧，也許久未看看這冥界以外的地方了。”

  “大人為何多年未出冥界？”洛泱很奇怪，身為帝君，行動應該自由的多。

  “跟你有關係？”羨初不想提起心底深處的秘密，他犯了錯，犯了一個大錯，他的妻子因此散靈，不知何時才能找回，這是他心底最深的痛楚。

  走出洞口才發現已經是夜晚了，天上的星星顯得格外閃亮，洛泱與羨初倚靠在洞外的石頭上，靜靜地看著星空，比起凡塵中的種種，隻有在這般才是真正的無欲無求。

  洛泱用手指比過一顆又一顆的星星，就像是在尋找著什麽，“大人，你說天上的星星寂寞嗎？”

  “大概是不寂寞的吧，畢竟，一顆星星的周圍圍繞著一片又一片的星星。”羨初學著洛泱的樣子，用手比過一顆又一顆的星星。

  “可是你知道嗎，這偌大的夜空，每顆星星看似緊緊依偎，其實都保持著最安全的距離，就像是這世間的人，信任的關係總是無比脆弱。”這句話突然出現在腦子裏，隻是覺得很符合現如今的場麵，也就隨口說了出來。

  羨初有些錯愕，這句話是她曾說過的話，看著洛泱的側臉，一個熟悉的輪廓漸漸浮現在眼前，一晃神，又看到洛泱的側臉，大概是自己多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