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化妝鏡前坐了整整兩個小時。

  看著鏡子裏慢慢成形的妝容，陸瑤一度十分恍惚。

  “你看起來好像越來越緊張了，是哪裏不舒服嗎？”藍眼睛的化妝師在給陸瑤打理發型時，看到她起伏越來越明顯的胸口，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

  陸瑤將視線從鏡麵上收回，頗有幾分尷尬地笑了笑，“沒事。”

  說是沒事，臉色卻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我們還是先休息五分鍾吧，你可以去一趟洗手間，喝點水。”

  化妝師擱下手裏的卷發棒，轉頭小聲吩咐了身邊的助理一句，不多久那人就端了一杯溫水過來，遞到了陸瑤手裏。

  “謝謝。”她端著水杯起身，推開化妝室的門。

  門外，鄭雲和周琳琳正並排坐在教堂木質的長椅上，埋頭交談著什麽，看到陸瑤走來，兩人目光先後抬起，眼中都不可避免地染上幾許驚奇。

  最終，是周琳琳捂著嘴巴一臉豔羨，“天呐，也太好看了吧。”

  陸瑤被這兩人看得有些不自在，端著水杯一邊喝著水一邊假裝沒聽見一樣的走開。

  走到教堂出口的地方，她的身體斜靠在門邊，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思索再三，還是給邵允琛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隻是電話響到自然掛斷，一直都沒有人接。

  手機屏幕熄滅之後，她借著屏幕的反光，看到鏡麵中自己模糊不清的麵容，有一股說不清楚的情緒湧上心頭。

  半晌，她又重新劃開了屏幕，刪刪減減，最後發了一句話過去，問他：“是不是在開會？”

  還沒等來回複，藍眼睛的化妝師就又找到了她，笑意盈盈地提醒：“該繼續了，後麵大概還有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之後，她被領著從化妝間到了隔壁的換衣室。

  換衣室裏掛著兩套白色的婚紗。

  陸瑤十分訝異，公司這樣慶典營銷式的活動，竟然會辦得如此謹慎認真，尤其是在看到擺在眼前的兩套婚紗後，她不由得伸手指了指，“它們……”

  她不知道該怎麽評價才能既表現出自己的意思又不顯得失禮，最終笑了笑，補充道：“它們很耀眼。”

  換衣室裏站著一位灰白色短發，穿著一身休閑西裝，打扮十分中性的亞洲麵孔，陸瑤用英文評價，她卻勾唇一笑，用中文回應：“當然，它們都是獨家設計，今天第一次亮相，希望你會喜歡。”

  陸瑤被對方充滿磁性的聲音吸引了目光，側眸看過去，就見來人雙臂繞在胸前，正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打量過來。

  她些微皺了皺眉，報以禮貌一笑，“當然，我很喜歡。”

  這時候，周琳琳從外麵敲門，隨即和鄭雲前後進來，兩人看到擺在麵前的婚紗，也是各自傻了眼。

  看看陸瑤，再看看那一臉傲嬌的設計師，鄭雲眼睛亮了亮，小聲問：“穿哪套？”

  設計師朝著陸瑤抬起下巴，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聳聳肩，“你自己決定。”

  “這套吧。”陸瑤伸手指了其中去了長擺尾，看起來更加簡約的一套，在從旁邊助理手中將衣服接過來時，眸光還是淡淡從那設計師臉上掃過，“我現在比以前胖了些，這件不一定能穿得下。”

  “不會，放心吧。”設計師勾著她那張薄唇，“昨天我已經……”

  話到這裏，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在周琳琳忙不迭的咳嗽聲中，猛然止住了話鋒，有些不耐煩地隨手把旁邊的門簾拉起來，“你先換吧，合不合適的再說。”

  陸瑤抱著那一團細軟的素紗白裙，眼神怔愣。

  此刻的門簾外，周琳琳正咳得滿臉通紅，十分後怕地拍著胸口，同時又朝那不走心的設計師瞪過去一眼。

  過來沒多久，門簾再次被拉開，陸瑤換好了衣服，笑意盈盈地看向三人，“巧了，還正合適呢。”

  “咳咳……”設計師又悶咳兩聲，從旁邊取了一頂頭紗，踱步到了陸瑤身後，替她戴上。

  隨即才輕吐出一口濁氣來，“好了，大功告成。”

  此時此刻的陸瑤，已經成為了真正的新娘。

  從換衣室出來，一群在門外等著的工作人員都被驚豔到，一個個目瞪口呆，藍眼睛的化妝師忍不住過來抱了抱她，口中帶著豔羨的情緒，“你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

  陸瑤擺出一臉從容的笑意，被人群前後簇擁著出了教堂，在被一路引著往旁邊一處更大的教堂去時，她還在時不時地翻查手機通訊消息。

  幾近兩個小時過去，邵允琛隻回複了她一個字，“嗯。”

  大教堂的門前鋪了一層白色的地毯，陸瑤踏上地毯之後，周圍的人都撤到了一邊，她仰頭怔愣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這好像是……”

  她想找周琳琳確認，這是不是前一晚她在照片上看到的，毛家少爺定下的那處教堂，但一轉頭，發現人已經率先邁著步子，走到緊閉的教堂門前了。

  閃光燈劈裏啪啦，婚禮交響曲的音樂應和著不斷響起的快門聲，一起傳入了她的耳畔。陸瑤勉強平穩了呼吸，抬腳沿著地毯往教堂大門的方向走去時，腦袋裏已經恍恍惚惚，分不清真假。

  最終，她還是停在了門前，垂眸盯著自己即將跨過最後一步的那隻腳，目光沉了沉，“抱歉，我想我還是做不到。”

  她轉頭，一臉歉疚地對著一路追隨過來的牧師和主持人，“真的非常抱歉，我不能背著我的丈夫自己舉行婚禮，我不希望我的婚禮上沒有他的身影。”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的，但直到跨進門的前一刻，她才驚覺，這種熱鬧歡騰的氣氛裏，自己的情緒卻是前所未有的低落。

  她想邵允琛了，就在這一刻，無比的想念。

  旁邊主持人聽到她這麽說，一張白皙的臉霎時間就紅了，撕扯著嗓門催促，“進去吧，你先進去再說……”

  陸瑤搖了搖頭，“抱歉，我不能進去。”

  她十分誠懇地彎腰鞠躬，隨即已經作勢要抬腳離開。

  但那眼明手快的男人還是一把拽住了她，企圖再解釋什麽，最後發現語言組織困難，隻能朝旁邊站著的周琳琳和鄭雲投去求助的目光。

  這時候，周琳琳才掛斷了手裏的電話，跟著一起來勸，“瑤兒，先進去看一下唄，都到這一步了，現在說走就走，人家終歸不好收場不是？”

  陸瑤沉眸，似乎在考慮，在給出具體答複之前，捏在手裏的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

  她劃開屏幕，看到備注是邵允琛，平複了半晌的情緒才伸手接起來，“允琛……”

  “瑤瑤，我們結婚吧。”

  那邊男人聲音清冷，但就這麽清冷的一句話，就讓女人的眼淚瞬間掉落。

  隨即，眼前的大門緩緩被打開，男人頎長的身形佇立在門後。

  他一手貼在耳邊，另一隻手裏捧著一束捧花，笑意盈盈地看向她。

  等女人的眼淚刷刷掉了幾輪，他才又重複一句：“我們結婚吧。”

  這一回，她沒再猶豫，牽著裙擺狂奔到男人麵前，用力抱住了他，像個孩子一樣呢喃著：“我知道，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