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圓七集 鳳藻宮天地和合
作者:山岩盡美色      更新:2020-05-17 17:48      字數:3954
  詩曰:

  碧雲縹緲月琳琅,更著岩花當戶香。

  多少風光人不到,主人今夜此山堂。

  京都皇城,抱琴隨著一群侍女來到內承運庫,等著領取本月的俸祿、衣料、胭脂水粉等等。

  一名掌作太監挨著個叫名,輪到她時笑嘻嘻的問道:“你家尚書最近可好,有日子沒見她出來逛逛了。”

  抱琴連忙回道:“勞您記掛著,這幾日不太想動。”

  掌作吩咐小太監把東西備好,又隨手抽出幾包高潔寺給她拿著:“等她好些了再說吧,快回吧。”

  抱琴抱著這個大包袱和幾個相熟的宮女做著伴就回來了。

  鳳藻宮內,元春隨手接過高潔寺回到屋中,數了數今天的日子,拆開其中一個,果然寫著一排蠅頭小字,歎口氣坐在一旁抄寫下來,起身出去了。

  屋內空蕩蕩的沒個人,那紙竟被一條魚線吊走。不多時,當今看到了這行字:李戰覺羅,王助之殺李,李勝。

  “大同有消息了嗎?”當今連忙問道。

  王安回道:“聽著是鹽錢一斤鹽的與大同鹽商對賭,現在已經逾百萬斤了。”

  當今一皺眉:“怎地賭上了?咱們有多少庫存?去請戶部尚書來說個明白。朕是問兵部那裏就沒個說法?韃子有沒有異動?”

  王安展顏一笑:“周全有信傳來,說是李想調了兵,集結在了察哈爾,準備著截“花石綱”呢。”

  天子心中有了謀算,小太監也把杜尚書請了來。君臣見禮賜座,天子問起大同鹽商對賭的事,杜桓湘說個明白:“此事喚做傾銷,用我戶部千萬噸存鹽,把大同給砸回來。從此這鹽道才是朝廷產,商人賣,鹽道核實。”

  “那海量的鹽就這麽運來運去的?”天子不解。

  “回稟聖上,就不運回來了。這叫做去庫存,全部放在大同,在轉運九原,乘此換回九原。”

  天子大喜過望:“果真能行?”

  杜尚書拱拱手說道:“此事應該有著六分,剩下四分嗎,三分看軍事,一分看外交。鴻臚寺也該出個像樣的走一趟了。”

  天子想起字條,說道:“桓湘公,李想已經戰敗了覺羅旗主。如此軍事可行?”

  杜尚書大吃一驚:“何時的事情?怎地朝堂未曾聽聞?”

  天子言道:“朕已知內情,這幾日就有軍功報來。”

  杜尚書拜倒言道:“為聖上賀,為朝廷賀。如此一來,李同知可攜得勝之師進駐九原了。韃靼人素來聽從韃子旗主的號令,而如今旗主敗退了,他們自然也就臣服於我了。河套曆經百十五年,終於回複我朝。李想也該回我戶部了吧。老臣願意退位讓賢”

  王安瞅著皇上的苦臉連忙說道:“杜大人,這九原還得要他才行,您那戶部就再等等吧。”

  杜桓湘正氣凜然的說道:“若不是為臣已老,現在就想去和李想開發河套,我戶部怎可落於人後。”

  天子心裏一合計,就明白了杜老倌的打算,戶部這是要九原並河套的開發權來了。這些老倌兒,套路比朕走的路都多。

  不過也是,這裏可是昔日的敕勒川。賀蘭山下果園成,塞北江南舊有名;唐詩中就有這樣句子。戶部想著先去占上,也在情理之中。

  “愛卿之意,朕已知曉了。可先去與李想接洽備個條陳,也好在朝堂上說個分明。”

  杜桓湘回到家中,琢磨了一會兒,叫過管家來:“我那外甥最近做什麽營生呢?”

  管家回道:“表少爺和幾家的公子們走的勤快,最近又喜歡上票戲了。”

  “去喚他過府,我有事要說。”

  管家出府去找人,不多時一位俏郎君走了進來:“見過舅舅,不知舅舅相招,有何說教。”

  “你父母早逝,家中還有姑姑一家,你時常走動著,不可怠慢了。也莫怪舅舅總是管你,京中多風雨,不可給家裏招災惹禍。”

  俏郎君叉手稱是,桓湘公繼續說道:“你素來膽氣豪壯,又有著俠義二郎的稱謂。今日裏倒有一個去處,拚的就是文韜武略,你可敢去?”

  俏郎君眼睛一亮:“莫不是李無羈的烏海府?早就聽說他那裏快意恩仇,做的好大事端。”

  杜桓湘哈哈笑起來:“你們這些個公子倒也服他?坐下說話。”

  俏郎君謝了座說道:“外甥因與神武將軍府的紫英公子在一處習武打獵,也就和榮國府的寶玉混在了一起,經常的說到他那裏。都說若不是家裏管得嚴,早去建立一番功業,不讓他專美於前了。紫英最近轉了門風,也是想有一番事業的。”

  桓湘公點點頭:“正是那裏,北拒韃靼,東擋後金,你可敢去?”

  俏郎君起身說道:“外甥總也想著如何能重振家門呢,若是能去那裏建功立業,何愁我家不能東山再起。外甥願往!”

  桓湘公拿出一封手書給他:“我與這李四維有著不少交情,家中也有生意往來。你去他身邊,他自然不會虧待與你。另外,臨去時去趟林侯爺府上,問問有什麽書信要帶去的。到了那裏可要謹言慎行,那府上的女子可不是你這個浪子能想的。”

  俏郎君俏臉一紅,猶自不服的說道:“他的師妹自是無人敢擾,別人家的也看不得嗎?”

  桓湘公笑起來說道:“慢說看不得,我都說不得,你還要如何?去吧,去吧,建功立業要緊。”

  落下這枚閑子後,杜尚書想著如何開發河套。

  天子也在尋著前人的方案,不知不覺就已華燈初上,王安專門送來一盞油燈,光華四射亮的出奇。

  “這也是他的物事?”

  “正是,他說請您看看,有什麽改進的地方。”

  天子笑了起來:“他倒是跟朕不客氣,屁大點官,總想著讓朕給他忙活。你說,他這是不是也算諂媚呢?”

  王安弓著身子把油燈挑亮說道:“嗯,就是這個說法。那小子說過,不伺候好皇上,怎麽能伺候好百姓的話。”

  天子一愣:“這說法倒是難得的”

  “推陳出新,清新脫俗是不是皇上。”王安朝著天子作揖說道:“我倒覺得他說的是實話。”

  天子無奈的搖搖頭:“你們啊,都被他收買了去。就這一條結交內宦,朕可給他記著,早晚敲打一番。咦?這油怎地不冒黑煙了?”

  不由湊過去仔細的看看:“這燈哪來的?”

  “鳳藻宮裏那位,專門送上來的。”王安混不在意的說道。知道這是想要個進身了,後宮的妃子們哪個不是如此。什麽稀奇古怪都有,不足為奇。

  天子眨眨眼問道:“她自幼與李四維相識,為何偏偏還要進宮?想不通這點事兒,朕可不願看到一個獻女奪宮的司徒。”

  王安明白這才是重點,琢磨著一個說辭:“賞與不賞的還不是聖上一句話,李四維號稱李無羈,心心念念的隻有他師妹,這點滿朝都知。至於他人作何想法,還請聖上自決。”

  天子與王安可是一路扶持過來的,多少艱難險阻都靠著這位大伴兒闖了過來,因此上,也就聽了進去。“走,朕今晚就問個明白。”

  賈元春在鳳藻宮撫琴自樂,想著李想送她進宮時的那番話:你姓賈,不姓王。口中喃喃自語:“進了這裏,哪還有什麽賈元春,不過就是深宮一株曇花罷了。可憐爹娘不知惜福,還想著更進一步。殊不知,這裏豈是”

  “哦?這裏豈是何處?”

  賈元春大驚失色,急忙轉頭,天子一臉玩味的看著她。抱琴和眾內侍跪在一旁,不敢言聲。

  “臣女元春叩見吾皇,吾皇萬”

  “行啦。朕問你話呢,這裏豈不是何處?”

  賈元春心中一陣躊躇,想起一句話,這裏是爾虞我詐的所在,若想脫穎而出,唯真實二字。

  暗暗咬牙想道:希望顏先生沒有騙我。壯著膽子說道:“回皇上,臣女是說這裏豈不是天下最難的所在!”

  天子揮揮手,王安帶著眾人退下。尋了一個床榻坐下,看著她說道:“如何難?”

  賈元春聽見他問,就知道轉機來了:“世人都謂宮中富貴可比登天,殊不知,這登天之路又有多少荊棘。稍有個不慎,便要從這天上落下,摔個粉身碎骨。就連天上的主人家,也是深陷其中,環眼望去,處處是刀兵,哪裏真有個自在。”

  “你倒是膽大,這話也敢說。你家送你進來求得是什麽?”

  “臣女娘家不過是風卷殘燭的沒落貴族,獻女進宮不過就是為了能延些富貴,好多享些時日。”賈元春一字一句答道。

  “這話有些意思了。還有別的家要你做些什麽嗎?是李想嗎?”天子目光炯炯的問道。

  賈元春側著臉苦笑起來:“天下最不想我進宮的就是他了,可他又遠著我,幾次想找他問計,都被他拒了。真正想有些謀劃的就是臣女的舅舅家,聖上明辨是非自有理論。臣女不過是深陷局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天子一愣,這燈下看美,卻有幾分出彩,又難得是她眼中的堅定:“你不想嗎?”

  元春眼神婉轉盈盈欲淚,跪在地上盡量的挺起腰身說道:“臣女隻想脫離這處樊籠,躲過這些風雨。哪怕是青衣古佛相伴,也能不負如來不負君了。”

  天子大怒:“就這麽不喜歡這裏嗎?說什麽不負君的話,進了宮就要以朕為天,這宮裏那個不是牽牽絆絆的?你想著躲清靜,把朕放在何處?就讓朕一個人去麵對外麵的風雨嗎?等著換了天下,對你有什麽好?”

  賈元春心一橫,轉身麵對天子說道:“說什麽天下,這宮裏哪個想著天下進來的?彼此這樣猜度,過的是什麽日子?天子尚能有忠臣良將護著朝綱,似臣女這般的,既不能得聖上之心,還要私通內外,還不如賜我白綾一條,免得做多錯多,也算全了我的一番心意。”

  天子愈發惱怒起來,站起身一把抓她起來,口中說道:“外邊就夠朕受的了,你還敢氣我?不就是讓你利用王家的路子給朕通風報信嗎,委屈你了不成。”

  元春麵對著天子含淚說道:“王家什麽路子,不過就是一些發昏的人想著登天。一道旨意下去,自有人除了他們。臣女也是學過女則三十篇的,慢說是個舅舅家,就是臣女的父母,若是敢有不臣之心,臣女也敢去繩之以法。何苦讓臣女做這些繩蠅苟且的事來?在陛下眼中,元春就是如此不堪嗎?”

  一時間屋裏吵得熱鬧,屋外抱琴心都快跳了出來,狠了半天的心,才蹭到王安身邊說道:“王內相,這可如何是好。救救我家小姐吧。”

  王安詭異的一笑,說道:“若是沒有電閃雷鳴,哪裏來的天地一家親啊。你啊,準備著進去伺候吧。”

  就聽屋內一陣混亂,一聲嬌啼劃破夜空。王安打個哈欠,對著旁邊的起居官說道:“難得在一處了,先別急著叫起。夜宿鳳藻宮吧。”

  起居官不給好臉的一字一句寫道:夜宿鳳藻宮,強禦女史尚書賈元春。

  王安恨恨的瞪他一眼,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