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六集 芳氣襲人是酒香
作者:山岩盡美色      更新:2020-05-17 17:48      字數:3447
  燈謎:

  生在江南地麵

  流落塞北幽州

  本想金盞配玉甌

  不料想拿我胡縐

  內有紅娘相伴

  外有錦被蒙頭

  寬衣解帶任君遊

  好俊一身白肉

  這一日,寧國府兩頭石獅子刷的幹幹淨淨。賈母坐車,左邊挨著寶玉,對麵鴛鴦和黛玉擠著。後麵一拉溜的人力車浩浩蕩蕩來到了府門前。早有賈珍尤氏賈蓉秦氏分立左右接進來。

  黛玉細細瞧來,一處門上麵寫著“會芳”,裏麵亭台樓閣巧立,軒榭廊舫妙思,令人恍然身處江南;園內梅花點點,石徑斑斑,香風襲來,惹人遐思。

  賈母點點頭,立在一處水榭看著湖麵。可卿上來伺候:“太夫人可還滿意否?這原本炸成個大坑,工部來人看了說填著麻煩,不若改成水塘,果然這園子就活了。”

  黛玉臨風而立,想起自家也有個水塘,天熱的時候,師哥就穿著娘親給他改製的褲子下去玩水,還會劃著小舟帶自己遊玩。

  賈母瞅見她神思不定,就知道是想家了,故意的說道:“你去問問玉兒吧,她家也有個園子,名字好生古怪,叫做“個園”,是也不是?”

  黛玉回過神來說道:“原是園內池館清幽,水木明瑟,並種竹萬竿,故曰個園。”

  秦可卿哂笑她:“可是你那師哥的手筆?”

  黛玉抿嘴一笑,伸手捉住風中飄飛的花瓣說道:“他想著叫瀟湘來著,是我改的個園。”

  賈母眼神一暗,這姑娘家的心思最是瞞不過她去。錯眼看著和湘雲嬉鬧的寶玉,心中歎息一聲,無緣對麵不相識。

  寶玉今朝可是撒了歡兒,因為伯父、父親並男兒們都去了隔壁的院子,這裏再沒有能管住他的。看著這滿園的盛景,還有那女兒的好顏色,這才是他心中的所望。

  拉過晴雯來,又被她打了手背,陪著笑說道:“你看這裏哪處最好?我真真是喜歡那會芳二字,若是沒有你們,這園子也就沒了神采了。”

  晴雯眼珠一轉,拉著他去找寶釵:“寶姑娘,這呆子又癡了。你給他治治。”

  寶玉笑罵她:“哪裏是我癡了,就你渾說。”

  寶釵抬手抿了一下發絲說道:“怨不得寶兄弟這樣,這園子確實稱得上巧奪天工了。我家金陵的園子是比不上的。”

  說著抬步去尋惜春,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畫畫。“怎麽?想著畫下來?”

  扔掉隨手撿的樹枝,惜春搖搖頭:“哪裏是我現在能畫的?寶姐姐不要笑話我了。”

  寶釵拉著她去尋姐妹,和她說道:“哪個笑話你了。林丫頭有著一筆好丹青,我們去尋了她來。”

  黛玉聞得是要她畫,抿著嘴一樂:“你們都被寶姐姐唬住了,她才是畫道中人。”

  迎、探、惜、雲不解其意,寶釵隻得歎氣說道:“你可真真是我的天魔星,什麽都瞞不過你去。各位姊妹,非是我自謙。在金陵時,確實畫過幾年,有一副我仿夏圭的《溪山清遠圖》,送給了李大哥。原本著是想考考他的眼力,不曾想被薑西溟先生識破,也就不了了之了。”

  眾女驚歎,這姐姐果然了得。黛玉卻藏在迎春身後說道:“那古硯微凹怎麽說?”

  寶釵伸手去抓她,卻錯抓了迎春,對她恨恨的說道:“那本是謝謝他和我家開車行的禮物!”

  黛玉幾步跑開,扭著身回她一句:“是用這硯台畫的麽?”

  眾女哈哈大笑,寶釵暈染雙頰,看呆了旁邊的賈寶玉。

  酒席過後,眾人三三兩兩散開遊玩,眾女想著回去畫畫,就和賈母說了聲,擠坐在一起回去了。寶玉被王夫人抱在懷裏微微發困,賈母就說要送他回去,他卻偏偏不想動。可卿就言道,不如尋個房子讓寶叔先睡。

  王熙鳳打趣她,哪有叔叔睡侄兒媳婦家裏的道理。可卿白了她一眼說道:“寶叔也就比我弟弟秦鍾大一歲,還真真是個孩子。偏你事多,罷了罷了,那就你這個嫂子送小叔子回去睡吧。”

  賈母看著她倆拌嘴逗趣,也說道不妨事兒。吩咐襲人、媚人、晴雯、麝月並小丫鬟和婆子看好了他。可卿親找了一處說道:“就這吧,雖說是個內室,平常也就我來。倒也不算虧了叔叔。”

  寶玉瞧著滿屋的陳設,身酥腿軟;重新換過了鋪蓋錦被,秦可卿才出了屋子回去待客。

  單說這寶玉,神思不屬,雙目星暘,纏著襲人不放手,隻好拍著他慢慢睡下。

  外麵的貓兒一聲長一聲短的叫著,寶玉模模糊糊之間,仿似見到了一個人,貌似寶釵,神比黛玉,又大了那麽幾分,又香了許多味道。

  夢中問,她是誰,也不說話,隻是長短音的唱歌。仔細聽,唇、舌、齒、鼻、喉皆有入聲;宮、商、角、徵、羽隻留宮商;一聲高來一聲低,聲聲慢又緊著花心動,從點絳唇唱到探花蔭;一江春水鳳凰台上憶吹簫,玉女逢春慢拂後庭花破子。

  襲人聽著寶玉輕喘,兩條腿緊著亂蹬,怕是夢魘住了,伸手揉著胸口,小聲的喚他。隻見錦被踢倒,小衣處似有團水跡,用手輕輕抹去,就覺得入手處非金非鐵又如寶似玉,心下慌張起來,手中不妨重了一些,就隻見小衣那裏層林盡染了

  榮國府內,幾個姑娘圍著看寶釵作畫,隻見她凝神聚氣,默默思了片刻後,取了一支濕筆來,正所謂見墨不見筆,筆從墨間出,先潑墨在紙,一座座山巒成型,再用皴法現出山崖巨石。

  黛玉抱著惜春小聲對她說聲:“山有三遠:自山下而仰山顛,謂之‘高遠’;自山前而窺山後,謂之‘深遠’;自近山而望遠山,謂之‘平遠’。”

  惜春連連點頭,目不轉睛盯著看,神色歡喜。看著看著,忽然說道:“這殘山剩水畫的是哪裏?”

  湘雲指指畫上一排排的人說道:“這是行旅圖。”

  探春卻指著那白水說道:“明明是江山北望。”

  迎春仔細瞧瞧作畫的寶釵,又看看解畫的黛玉,順著她的眼眸一看,噗嗤笑了起來,眾女抬頭瞧著她,她隻好說道:“這是巡邊圖,你們看,這個人像不像李大哥?”

  原來黛玉盯得那處正有一個人仰躺在車中,神色備懶,翹著二郎腿拿著一封信看的津津有味,妙就妙在信上還有隱約師哥兩個字。探春哎喲一聲哈哈笑起來,湘雲指著最前麵那位背後有人打旗的問道:“這就是我叔叔了?”

  黛玉喊道:“探丫頭給她題跋,就寫北望王師盼南歸,深閨紅帳思華年。”

  寶釵也畫不下去了,扔了筆大笑起來:“不對不對,改寫著北師南還,錦書托付,寸寸思心盼君歸!”

  好好的一幅畫,就被這樣胡解了。

  李想仰躺在敞了蓬的車內,讀著黛玉的來信,這還是她自揚州走的時候寫給他的。每個字都仿佛在問他將如何安置自己,李想翹著嘴角晃著腿美的不行。衝著旁邊還在寫信的汪舍人問道:“文言兄,你家妻妾幾人?”

  汪舍人名叫文言,聽到他的問話抬頭狐疑的看看他:“我的家境貧寒,又無你那點石成金的手段,哪來的妻妾?”

  李想拍拍腦袋說道:“我說錯了,應該是你嫡妻。”

  汪文言也笑起來:“今人多謬誤,不過是給自己尋個借口罷了。分什麽正妻、平妻之類種種,不就是為了自己那點子享樂嗎?我若有錢,一樣為之。正房、偏房、通房三房如何?顯得我也房子多不是嗎?”

  李想脫口而出:“本宮不死,爾等皆為妾。”

  汪文言哈哈大笑:“說得好,原來李通事心中早有定論,這移宮一事,咱們中書省就算上下齊心了。”

  李想任由信紙蓋在臉上,悠悠的說道:“東李性弱,西李跋扈;一個才人鬥不過一個選妃原本也算不得什麽,偏偏東李生了當今卻不得其位;西李受寵與太上,聽聞當年還想進皇後,現在又想陪著當今留在乾清宮。難怪你們這麽火大,寧肯懟著皇上,也要把她拉下來。”

  汪文言放下手中筆,站起來衝他躬身施禮:“我素知李四維乃是經天緯地之人,與這些內宦交往也不過是權宜之計。但東衛夏守忠勢大,偏偏他又和薨了的貴妃和西李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動西李就是動他東衛,所以才鬧得滿朝風雨。可這朝廷萬萬不能落在他們手中,否則天下不寧”

  李想戲謔的看著他繼續“胡說”,汪舍人知道這樣的話哄不了他,自嘲的一笑說道:“說習慣這樣的話了,忘了李通事還有李無羈的雅號,最最聽不得這樣的話。好吧,內閣大學士讓我隨你一路餐風飲雪,就是謀一條生財之路,不能這錢全讓世家和宦官賺去,我等清流沒錢也就沒勢,鬥不過他們。”

  李想歎口氣,讓著汪舍人上車坐下言道:“世家掙錢呢,還能多繳稅,不交的先讓他替朝廷攢著,差不多了就抄回來。武將們撈些銀子還能戍邊殺敵,讓我等繼續平安喜樂。宦官撈錢呢,就讓他們幫著當今攢點家底,省的老從國庫裏要錢。唯獨你們這些人,我實在想不出讓你們掙了錢去幹嗎?繼續撕扯朝廷嗎?六部之中,馮工部貪,可是修路治河人家一點沒拉;杜戶部貪,可人家貪名不貪財,為什麽剩下的四部我不敢與之來往,你們還不明白嗎?”

  汪文言苦笑連連:“你也是功名得官,怎麽就看不上自己人?”

  “除非你們換個姿勢。”

  “休要鬧了,換個姿勢要羞死我的。”襲人嬌聲說道。

  寶玉坐著抱住她:“此時已是深夜,又在自己的家中。好姐姐,今日我的夢還沒有做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