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戰
作者:橘黃色的胖貓      更新:2020-05-17 16:24      字數:3379
  “前方便是佘山了。”沈若望了一眼窗外,淡淡道。

  江辭也撩開幕簾,看了一眼,是了,是那日遭攔的路段。

  回程果然比第一次行進來得快些,分明是今日辰時才起身,現如今方才酉初時分,卻已行進了二分之一的路程。

  若是再加緊些,怕是明日巳時就能回到王府了,當然,前提是不眠不休。

  沈若看了江辭一眼,兀自道:“日色有些暗了。”

  江辭回過頭來,看著沈若,道:“公子在說什麽?”

  沈若頭也不抬,低垂著眼,道:“沒什麽。”

  江辭悻悻偏頭,不說便不說罷。

  在車內呆坐無聊,江辭還想撩開幕簾,手才放上去,正欲將其撩開,卻聽得一聲急呼:“籲!”

  車馬又被緊急勒住了,江辭一個不穩,頭重重向下敲去,結結實實磕在窗沿上,瞬間便鼓了一個老大的包。江辭吃痛抬頭,幕簾隨風揚起,抬眼望去,又是黑壓壓一片。

  江辭將簾角壓下,借著一點縫隙觀看,發現外頭人員密集,遠比上回翻上幾番。

  本是餘暉正好時,這群人的突然出現卻讓天地重新換了一幅顏色。原是金光燦燦風貌,此時卻已換作了黑雲蓋頂之貌。上方黑雲蓋頂,下方也不遜色半分,甚至有敢同天地爭輝之貌。

  夕陽斜斜打下,印在為首之人臉上,將他的凶惡愈發襯得明顯了。濃密的大眉毛,細斜的眼睛,眉骨上方還有一條不小的傷疤,斜斜拉下來,扯到耳後,虯髯的大胡子已完全遮蓋住了他的嘴。雖看不全他的麵貌,但從他危險眯起的眼睛來看,此人凶險異常。

  上次看得不全,竟覺得他有些過分蠢萌,如今仔細看來,倒覺得他異常凶狠了。

  江辭收回眼神,望了望沈若,憂心道:“這是來絕咱的後路了。”

  晾是沉重冷靜如沈若,此時也不禁變了臉色。他已瞧見了前方陣勢,看那架勢,這是要將他徹底斬殺了。

  車外響起杜衡的聲音:“此戰,險!”

  隻一個“險”字便叫江辭的心涼了半截,連杜衡此等俠客也直說“險”,更不必說她一個弱女子了。

  正待思慮後路之際,那山賊已開了口,猙獰著笑道:“慈清王,別來無恙啊~”

  沈若將門簾撩開,輕笑道:“全承你那日放行的福。”

  山賊笑得更放肆了,笑道:“說起來,我也是承了王爺您的福。”

  “哦?”沈若微微挑眉。

  山賊咧著嘴,道:“承了王爺的福,兄弟們也好久沒有開葷了。”說著山賊舉起手中的彎月刀,用舌頭舔了舔刀刃,笑得瘮人。

  “閣下所言之意,便是今日不能放我等過行了?”

  “您說呢?”山賊暢快一笑,忽然似想到了什麽,目光朝車內探去,道:“那個小娘子呢?可還在啊,哈哈!”

  忽被點名,馬車內的江辭渾身一顫,雞皮疙瘩瞬間便掉了一地,寒毛一根接連一根,立正站好。

  沈若眸光一斂,冷著聲音道:“閣下可是忘了,你口中的小娘子可是本王的內人。”

  “哈哈哈哈,王爺莫不是真當我是傻子?那日不過是配合你演了一出戲罷,我還沒當真呢,您可別先當了真。”說著,山賊便翻身下馬,向車馬處走來,杜衡閃身一擋,冷眼看著他。

  “都說好狗不擋道,王爺這狗怎的如此不識趣吶~啊,莫不是,這狗隨了主人?”山賊咧嘴一笑,眼底譏誚意味明顯至極,配合著臉上的傷疤,更是猙獰至極。

  沈若終是說道:“閣下何必出言辱人,若要戰,戰便是了。”

  山賊笑得更為放肆了些,“王爺好大的口氣!”山賊將沈若上上下下、來來往往、仔仔細細打量了個遍,不禁仰天大笑道:“王爺您這副小身板可挨不了我的一個拳頭。”

  山賊的眼珠骨碌碌轉了一圈,摸著大胡子笑道:“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你將那小娘子讓給我,我保你一個全屍,可好?”

  沈若不禁嗤笑出聲,閉了簾子,道:“原話奉還,我且留你一個全屍。”

  此話一出,杜衡立時吹了一個哨子,四方竹林方躥出無數黑影,雖比不得山賊來得多,但也勉強能應付一番。

  山賊左右環看了一遭,怒極反笑道:“我當你真有一身傲骨呢,不想竟是早就有了埋伏。也罷,此戰,你,必敗!”

  說話間,山賊便抽出了腰間的彎月刀,照車馬一砍,杜衡一個閃身,一個旋轉,拔劍虛空一擋,便將山賊的全力一擊給擋了回去。

  山賊連連後退,忽地笑道:“大俠好功夫!不過,那可不是我的全部實力,接下來這招你可要看穩了,這招我將它叫作‘淩霸斬’!”

  說罷山賊提刀照杜衡斬去,此刀來勢迅猛,力道之大,幾乎可見空氣中綻放火花了,杜衡見勢卻是躲也不躲,反倒起身迎了上去,起劍一擊,一撥,一旋,幾番使弄下,這鋼鐵利劍似化作絲巾披帛繞著山賊的彎月刀直直迎上去,照著山賊的喉嚨一刺,山賊反應過來,瞬間扭過身子,才堪堪躲過。

  卻因著此前使力過大,一時不穩,朝後跌去,杜衡順勢閃身至他身後側,拿劍直抵他的後背。

  噗呲!

  利劍刺入,刺痛傳來。

  山賊立時立穩身形,向前進一步,拔出長劍,轉身一把握住長劍,提起大刀照勢一砍,杜衡冷笑,雙手緊握劍柄,向右一旋,山賊立時吃痛得鬆開了手,舉刀的右手也順勢落下,擦過褲腿,劃掉一片布巾,削下一片皮肉。

  杜衡輕鬆抽出長劍,背負在後,不屑冷笑,嗤道:“虛張聲勢。”

  這幅場景叫江辭看到了,江辭已震驚得全然合不攏嘴。先前知曉杜衡武藝高強,不想竟強到如此地步。

  那山賊看著魁梧至極,方才他揮出那一刀便要將這車馬砍碎,她已明顯感到那刀風之大,方才想著怕是要葬身於此了,不想杜衡竟輕鬆就化解了,且看著遊刃有餘,真真是深藏不露啊。

  江辭對杜衡的仰慕不禁又上了幾分。

  在山賊出手之際,他身後的小弟也紛紛出了手,現下此地已亂作一團。

  山賊跪伏在地,聽見杜衡的冷嘲熱諷,不禁氣忿,不待修整片刻便提刀照杜衡劈去,杜衡向右一閃,正欲出手,哪料山賊不避不躲,直直迎著杜衡朝他劈來的利劍,山賊提刀之際另一隻手卻凝了一陣掌風,重重朝拉車的健馬拍去,健馬受了驚,立時嘶鳴,仰首便朝前方衝去。

  山賊接下杜衡的劍,雖吐了好大一口血,卻咧嘴得意一笑,道:“這才是虛張聲勢!”

  杜衡立時飛身將他狠狠一踢,趕去拉住受驚的健馬。山賊被踢出老遠,立馬踮腳向後一踩,方才穩住身形便立時飛身上來,一把抱住杜衡的腳,猙獰著笑道:“咱倆的戰爭可還沒有結束呢!”

  杜衡氣急,立時拔劍照著山賊的頭顱狠狠刺下,山賊側身一避,利劍擦著他耳廓落下,霎時鮮血淋淋,山賊的耳朵也應聲落下。

  便是落下一耳,山賊也隻是嚎叫一聲,便提刀照杜衡下肢砍去,杜衡再次飛身而起,照著他後背跺去,將他踩在腳下,不待山賊反應過來,便一劍刺下,瞬間便穿透了他的身體。

  杜衡將劍拔出,鮮血噴灑,濺灑在杜衡臉上,杜衡照勢一抹,一腳抵在山賊頭顱上,山賊已全然咽了聲息,死透了。

  杜衡提腳便將他踢飛,一個飛身向前追去,不料才提腳欲飛,身前身後便湧來一大批人,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

  杜衡眯了眯眼,目露凶光。

  話說這邊,拉車的馬受了驚,不住向前奔馳。江辭見勢立時衝向前方,趁馬奔跑的勢頭不算太強,拿出赤寰,一把將韁繩砍斷。

  奈何此車構造十分清奇,韁繩雜亂,將將砍斷一根,驚馬失了準,整個車身便向右一崴,江辭一個不穩,向前跌去。眼見著就要栽倒出車外,沈若一把將她撈住,由於慣性兩人狠狠向後撞去。

  堅硬的木板著實讓沈若的腦袋受了一番苦。

  沈若吃痛著起身,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同江辭道:“你我一同砍下,用盡所有力氣,不要收力。待韁繩全部斷了以後便立時破窗而逃。”

  “好!”江辭應道,立時便起身,蓄力砍繩。

  兩人一同落刀,盡數將韁繩砍斷,本是疾奔的車馬霎時失了準心,沒了拉力,車轅向前栽去,江辭還未來得及反應,沈若立時將她攔住,一把撞開窗扇,撲到在地,狠實團了幾圈,才堪堪停住。

  車馬粉碎在地,沈若江辭不知滾到何處。

  但看杜衡這邊,因著敵眾我寡的緣故,著實廢了一番心神。

  才殺一波,又上一波,杜衡的體力也漸漸不支了,身上也中了幾道傷,鮮血汩汩外流。

  杜衡撐著身子,晃晃腦袋,怒視著團團將他圍住的人,心下一凜,微凝片刻便從懷中拿出一粒藥丸,立時吞下。

  將將吞下藥丸,杜衡便朝身前山賊劈了過去,全力一擊。

  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洗刷著一地的汙血。浩浩乎,平沙無垠,夐不見人。河水縈帶,群山糾紛。黯兮慘悴,風悲日曛。蓬斷草枯,凜若霜晨。鳥飛不下,獸鋌亡群。

  星輝日月下,鮮血汙河中,獨他一人立身其中。

  杜衡抬眸將四周仔細一望,見再無活人,方才向下癱倒,狠實摔了下去。

  狼嚎山野,悲戚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