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店
作者:橘黃色的胖貓      更新:2020-05-17 16:24      字數:4089
  隻餘兩間客房,江辭一人住一間,沈若一行人擠一間,這樣看來,江辭倒是占了便宜。

  店小二原是站在門外迎接顧客的,但瞧那打頭之人如此貴氣,心下料想此人定是不俗之人。思及此,店小二便諂笑著迎出門來,熱情地將眾人引到房前。

  兩間客房恰巧挨著,幾人站在門前。沈若輕輕一笑,用溫和如三月春風的語氣問道:“姑娘想住哪間客房?”

  “哪有下人先選的道理,理應公子先選,奴婢不敢僭越。”江辭輕輕欠身,賠了個禮。

  “出門在外,不必拘束。”

  “還是公子先選吧,奴婢是個粗人,睡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既如此,我便先選了。”沈若微微一笑,朝右邊客房走去,其餘男子則緊跟其後。杜衡走在最後,末了,轉過身來對江辭囑咐道:“早些睡,明日寅時起身。”

  “是”江辭懨懨回道。唉,當真苦命,自從來了這邊,便沒有睡過一天好覺。每天不是寅時就是卯時起身,真真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所幸啊,這樣的苦日子隻有六個月。真真是萬幸了。

  江辭抬頭望天,辨了辨日色,太陽斜斜倚掛西山,天際悶紅一片,正是日暮時分。肚子適時傳來饑餓聲,唔,肚子餓了。

  今天一天都在趕路,行至半道還睡著了,以至於今天滴水未進。虧待了誰都不能虧待了自己,趁著夜幕未降,先去尋些吃食吧。

  出於禮數,江辭輕輕叩響隔壁房門,問詢道:“公子可要吃些飯食?”

  “不必,你若餓了便先吃吧。”沈若淡淡應道。

  “是。”得了允諾,江辭快速跑下樓去,尋了個僻靜的位置坐著。

  小二識得江辭是和沈若一行人一起來的人,再想著沈若那貴氣淩人的樣子,立馬諂笑著迎過來,熱忱地問詢著江辭的喜好,著力推薦她本店的特色菜。

  江辭想著反正也是沈若他們付錢,便無比闊氣的大手一揮,鏗鏘有力地說道:“我全都要!”

  這幾日受的苦,承的憋屈她要一一吃回來!

  店小二立時喜上眉梢,親切應道:“得叻!”

  “客官可還要些點心?”店小二湊過頭來,眼綻精光,是宰人的精光。

  “都要都要!”江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讓他快快退下。

  “好叻,客官,您稍等~”店小二一蹦一跳地離開了,頭頂紮著的小發髻一顫一顫,煞是可愛。江辭看著,滿足地笑了,嗯,幫助別人,快樂自己,此話不假,著實不假!

  接了一筆大單子,店老板恍若春光拂麵,搓搓手,端著一壺小酒,堆著討好的笑容來找江辭攀話。

  “貴客~”老板笑得好生誇張,嘴巴幾乎咧到耳根後了。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再加上江辭的心情格外的好,便也回以一個爽朗的笑容,道:“有事嗎?”

  “無事無事,不過是怕您一人無聊,過來同您閑聊閑聊罷~”

  江辭見著他手上端著的小酒壺,知曉他是過來誆她多花些錢的,想著反正不是自己花錢,自己一個人幹吃也確實無聊,便欣欣然點頭,“嗯,確實無聊。”

  得了江辭的應允,老板趕忙拉過椅子,就近坐下,看著江辭,指著自己手中的酒壺,笑道:“小店規矩,點滿菜譜所有的菜,贈十年窖藏女兒紅一壺。貴客您嚐嚐~”

  老板拿過江辭麵前的小瓷杯,為她斟了滿滿一杯酒。

  一股淡淡的酒香撲麵而來。香醇芬芳,似花香,似竹香,餘香繚繞,沁人心脾。

  好醇香的味道!

  江辭從未喝過酒,第一次聞得酒味,不禁有些激動,拿起杯子,一飲而盡,直呼好酒。

  芬芳馥鬱,醇香淡雅,濃而不烈,好酒!

  老板笑眯眯地接過江辭空掉的酒杯,又為她斟了一杯。

  江辭覺得杯子太小,不滿地嘖了一聲,直接拿過酒壺喝了起來。

  “貴客海量,海量,哈哈哈哈。”老板高興得拍起了掌,此時的江辭在他眼中儼然是一個行走的金塊,好大的金塊,會飲酒的金塊。

  江辭一口飲盡,咂吧咂吧嘴,晃晃酒壺,晃晃腦袋,唔,沒酒了,“再來一壺,不,十壺!再來十壺!”江辭豪氣道。

  “得叻!貴客,您稍等,我這就去酒窖為您取酒!十年窖藏老酒,保您喝得盡興!”

  “快去快去!”江辭擺擺手,催促著他。

  “你會喝酒嗎?”張淵憂心道。望著江辭緋紅的臉,不禁搖頭歎氣。

  “唔,會喝,會喝,我酒量好著呢!”江辭打了個酒嗝,吃著才剛上來的小菜,吃著吃著忽然就頓住了手。

  江辭驚恐轉身,直直瞪著張淵,一臉驚悚,“你,你是誰?”

  張淵正想說話,江辭立馬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呲牙笑著,“噓,我逗你的,我知道你是誰~你是——鬼!我也是,嘻嘻。”

  張淵無奈搖頭,算了算了,還是不出聲的好,就任她喝吧。正好,他也想看她出出糗。想到這,張淵不禁竊笑。

  “唔,你是鬼,我也是鬼,欸?我是鬼我是鬼?我是鬼!嗚哇!”江辭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嚎啕道:“我才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嗚哇!”

  江辭的哭聲宛若警車長鳴,生生嚇了張淵一跳。

  眼看著江辭越哭越猛,張淵趕緊柔著聲音哄道:“是是,我是鬼,我是鬼,不哭了啊,不哭了,我是鬼,我全家都是。”張淵咬著牙,盡力咧嘴笑著,讓他看起來不至於那麽凶惡。

  江辭止住哭聲,朝張淵咧嘴一笑,“嘻嘻,我逗你的。”

  “你!哼!”張淵氣悶,雙手環胸,不置一言。

  “唔”江辭搖搖頭,晃晃腦,繼續吃著小菜。

  老板和店小二拎著十壺小酒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江辭見著酒壺,立時開顏。

  誰知才喝了不下兩壺,江辭便徹底神誌不清了,一個勁擺著手說不喝了,喝不下了。老板柔著聲音道:“貴客,這不成啊,小店規矩,開封即食,概不退貨。”

  “唔,不喝了,不喝了明早還要,還要趕路呢”江辭闔眼,趴臥在桌。

  “可小店規矩如此,小本生意,還望貴客多多體諒,照拂照拂鄙人~您看”

  “明天,明天讓我老板全額付了,他,呃,他有錢,有錢!”江辭立起身,比了個厲害的手勢,旋即又栽倒下去。

  “哎喲,多謝貴客~貴客可是醉了?要不要我差人扶您回房呐?啊?”

  “唔嗯,回房,回房,呃,明天早上還要趕路呢。”江辭喃喃說道。

  “張小二!”

  “欸——”

  “扶這位姑娘回房。”

  “好叻!”

  “仔細照拂著!”

  “得叻!”

  張小二扶著醉醺醺的江辭上樓,為她打開屋門,豈料才剛打開屋門,便見一個不明物體朝他飛來。張小二沒來得及看清,不辨來物,立馬驚叫出聲。刷刷刷,眼前幾道人影閃過。

  “唔!”張小二一個悶哼,便暈了過去,甚至都來不及驚懼。

  張小二向下倒去,身後的杜衡一把摟住張小二身旁醉醺醺的江辭。酒氣鋪麵而來,杜衡微微皺眉。

  杜衡看向沈若,沈若眸光一斂,右手正拎著方才從江辭房中飛出的那隻白鴿。

  沈若旁邊的人身體微顫,呼吸一窒。沈若朝他看來,那人立時跪下,低頭不敢言語。

  沈若朝杜衡微微點頭,便朝內屋走去,身後其他人則押著那跪地男子,緊跟其後。

  杜衡亦朝他點了點頭,進入江辭房內,將江辭安置好,臨出門時未注意腳下,踩了那張小二一腳,杜衡略一思忖,晃醒店小二。

  張小二微微睜眼,後頸和腹部同時傳來陣痛,張小二倒吸一口涼氣,揉揉後頸,摸摸小腹。清醒間見著麵前立有一人,趕緊起身。

  “你方才走到門口,不知怎的就暈倒了。”杜衡信口胡謅。

  “唔”是這樣嗎?張小二疑惑眨眼。

  “咳咳,”杜衡微微咳嗽,“煩請幫我端碗醒酒湯來。”

  “哦,好的,客官,您稍等。”敬業的小二不顧自身疼痛,趕緊起身打湯去了。

  “嗯,快去快去。”

  張小二拔腿奔赴樓下,杜衡進入屋內,為江辭掖了掖被角,見她枕頭有些滑落,便想為她理上去,豈料手才碰著,便覺出異樣。

  杜衡拿過枕頭,向裏一翻,一張字條赫然醒目。正欲打開時,張小二敲了敲門,出聲道:“客官,醒酒湯來了。”

  “嗯,就放在那吧。”杜衡隨手指了指桌子,默默收攏字條。

  張小二走進來,放置湯碗後便轉身離去。杜衡端過湯碗,便要扶著江辭喝下。

  徹底醉酒的江辭早已不省人事,嘴巴緊緊閉著,以至於醒酒湯灑了滿身。

  杜衡無奈,正不知如何是好時,腦海中卻突然晃過一幕景象。杜衡扶起江辭,詭秘一笑,“你不仁,我不義!”

  “唔唔!唔!咳咳!”醉酒地江辭忽然急促咳嗽,想把湯水咳出,杜衡卻越灌越狠,嘴角也越咧越大。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將湯水全部灌完後,杜衡滿意起身,心滿意足的長籲了一口氣,“神清氣爽!”

  張淵在一旁觀望著,嘖嘖稱歎。

  天剛蒙蒙亮時,杜衡便破開江辭屋門,拖著江辭下樓,出門,登上馬車,全程拖著。

  “唔”江辭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發出心滿意足的聲音。

  “醒了。”沈若頭也不抬,直看著書。

  “欸?!”江辭驚疑,忙看一眼四周,這才知道自己正坐在馬車內,忙道:“我這麽在這?”

  “昨夜你喝得酩酊大醉,直到今晨也不見醒,怕擾了你的興致,便沒有叫醒你。”沈若撩開窗簾,望了望天,“不過巳時,尚早,姑娘可以再睡片刻,到午膳時我再叫你。”

  “不必了,不必了,嗬嗬,咳。”江辭幹笑,尷尬得不知所措,隻一個勁捏著自己的衣角。

  欸,麵料不太對,江辭低頭一看,驚歎,衣服怎麽換了?!

  江辭驚恐抬頭,吞吞吐吐道:“公、公子,我的衣服?”

  許是看出了江辭心中所想,沈若不免一笑,道:“那件髒了,替你重新換了一件。”

  “誰、誰換的?”江辭緊了緊衣裳。

  沈若翻了一頁書,漫不經心答道:“店主夫人。”

  聽得這個回答,江辭鬆了一口氣。攻略不攻身,還好還好,名節還在。

  隔著柔軟的衣料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江辭欣然道:“這家店的店主還挺好,管吃管住還管穿。”

  江辭嘿嘿一笑,她看出了這件衣服不是她的,衣服有些老舊,尺碼有些大,不太合身,但穿著倒甚是舒服。

  “”沈若的臉忽然便黑了,他抬眸望了江辭一眼,眉結鬱色,欲言又止。

  江辭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隻得試探著問道:“欸?公子這是怎麽了?”

  沈若眉間溢出幾縷鬱鬱之色,騰出一隻手捏了捏眉角,低喃道:“唔,這家店是黑店。”

  “公子為何這樣說?”江辭顯然全然忘了昨日的所作所為,一臉的單純和無辜。

  “唉,不談也罷。”沈若低低歎了口氣,又埋首看書去了。

  江辭見沈若一天都是如此鬱鬱,便在抽得閑暇時詢問杜衡原因。

  江辭猶記那日杜衡的眼神,其間滿是“你怎好意思問,你怎的如此恬不知恥”的責怪,似乎還夾雜著些許對她蠢而不自知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