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嶽母
作者:宅樹      更新:2020-07-10 01:10      字數:2599
  嶽母是對他有感情的,講他心直口快人不壞,就是太好賭了,而且總是輸!

  記得前兩年,一次他回家看兒子,家裏大門開著,嶽父母,她妹妹等人在的,家裏來客人了,很熱鬧。可惜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他是客人,不,是個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

  他站在鞋池那裏,感覺空氣冰涼(現在感覺自己的微信昵稱改為“小涼”更適合些),家裏很熱鬧,但誰也不理他。

  他不是臉皮很厚,就是心理素質好,他臉上還帶著笑,看地上玩耍的小舅子的小兒子,因為此時唯有看小孩才能笑,或者說有笑的理由。

  盡管他在笑,但心冰涼得要成一坨冰塊,我尷尬地站著。

  嶽母見他,立馬笑著熱情地招呼,叫他進廚房吃飯(似是有水餃吃),大夥剛吃完,都在外麵呢,碗筷還未收拾,他便獨自坐在長凳上吃。

  他吃得不香,盡管能確定飯菜豐盛又可口,且他是真餓的。

  如果嶽母問他“吃過飯沒”這類,他肯定講“吃過了”,怎麽也不願上桌去的。但嶽母徑直叫他進廚房吃,不由分說地叫,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說他“狼吞虎咽”也許誇張點,但吃得快是肯定的,隻是有些“味同嚼蠟”。

  “我還是希望你們兩個人重新合好起來”,嶽母忽地進來了,她邊說邊用雙手拍了下他的肩背部,像是囑托,手掌滑落了,似從背部“寫”一個“1”字,她講完這句,外出了。

  他聞言傷感得快掉淚,他埋著頭,強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他默默地吃著。

  他和嶽母大吵過架,但自從那一次嶽父生病後,她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

  有一天夜裏,老婆哭著說爹病了,聽算命的講大限快到了……我反駁了,講算命的話不能當真,人家善用“萬能膠”似的話騙人的。他強烈建議讓嶽父去醫院看病,“我們出,沒有錢我們去借。錢沒了,可以賺,人沒了呢?錢如水,本就是為人服務的”。

  嶽母在他的建議下,講家裏還有一千多塊錢,先不用借。

  嶽父去住院了,他的“可怕的”那種“拉白屎”的病,竟隻是“消化不良”!

  他們很高興,他們鬆了一口氣。

  這以後,嶽父對他熱情多了。他每次陪老婆回娘家,總是得到兩位老人的熱情款待!

  “唉,如果我未賭,尋常人有的車子房子,我們能少了?我們這個家,會比別人窮?會沒有別人幸福?”他想:“唉,怪誰呢?也許,該怪我爹死得早。”

  他十歲時,爹走了。

  他爹是城裏一中畢業的,由於處在特殊年代,他成績很好卻上不了大學。由於學習時坐姿不正確又不大重視體育鍛煉,以致走路時,腦袋稍有些歪斜。當時他當大隊(村)會計,平時人脾氣極好,人緣也好,隻是幹體力活不大行,身子偏瘦弱些。他爹很善良的,可能就壞在從小不鍛煉的份上了。

  大約六七歲時,他許是因為淘氣,媽叫爹打他,爹便抓根竹篾“狠狠地”落在他背上,卻是一點不疼。媽看笑了,爹也就笑了。

  當會計後,有村民(外地人)來家裏結帳,爹正吃著飯呢,見在很多人眼裏“低村民一等”的外地人來了,當即放下手中的半碗飯,為外地人工作起來。

  還記得有一次,他和二哥在村頭玩,路邊有蓮田,也許是他開口了,二哥便去摘了一朵蓮蓬下來給他,他正要摘第二朵時,那主人衝了過來,不由分說地用一條胳膊將二哥攔腰圈起,就那樣橫挎著,走了二三百米到他家裏“告狀”。

  爹為此還打了二哥一頓——那小夥子走後,爹還鐵青著臉生氣,沒有安慰他們一句。

  其實,那小夥子不該樣“挎”著二哥一路走的,孩子不嚇麽?要告狀,大可拿“贓物”便行。

  聽媽說爹被蠻橫的村民罵半天,什麽髒話都罵,他都隻是聽,還對媽說“罵又不會疼”,唉,爹是太文弱了。

  文弱的人與孔武有力的蠻橫人一塊,鮮有不吃虧的。

  爹死了,“長兄為父”,可惜大哥不成器,在學校就好賭……一來二去,他也染上賭了。

  脾氣拗的人染賭,更容易一條路走到黑。他就是脾氣拗的人!

  現在嶽父病了,他提議必定要送去醫院看了再說。

  第二天夫妻去看望,嶽父始終沒有說話,當年嶽父見他好賭,反對這門親事,講怕自己“死不瞑目”,沒想到還真應驗了,往後十八年,他總是在“賭”與“不賭”之間循環不已,終於越陷越深,瀕臨死亡之時才恍然醒悟,痛下決心戒賭,至今兩年了。

  可惜,他戒賭還是來得太遲了,妻子對他絕望了,由別的男人“接手照顧”了。

  終於有一天,她徹底“不理他”了,而且將他微信刪除了,還說:“以前的伊美梅死了”。

  “死了”這話是去年說的,顯然是下定決心,與“野男人”好上了!

  他又為什麽覺得她親切呢?

  因為她有張“慈眉善目”的臉吧,相由心生,她心地多麽善良,她為人處事也令人敬佩。

  講來她成他新娘後不久,還有人追的。

  有個男人在他們婚後不久打她的騷擾電話,她無言地將手機遞給他,陰著臉,很生氣的樣子,沒有解釋一句。他一看是叫他接電話,便知如何做了,便“大吼大罵”,聲音充滿憤怒,自己聽了都怕。對方沉默了,應該是“嚇跑”了。她後說“他是電站的”。

  這一回,在2020年3月8日這天夜裏,她氣昏了,“一口氣悶在胸口出不來”,靠牆的她如紙糊的一樣緩緩地輕飄飄地滑倒在地,他還罵著,罵得難聽,心想她是裝的?為什麽不是忽地摔倒?

  她後來對他二哥說當時聽他講“死不了的,不會死的”。

  他見她“一意孤行”地“維護”那“死蟑螂”,死也不願“回心轉意”,也真的很傷心。

  見兒子去抱“輕飄飄”的媽,費好大勁都不行,他先說讓她躺一陣,但兒子說地上冷。

  換了他,穿著棉衣在瓷磚地板上躺幾個小時不會有事,但她真的可能不行,哪怕隻是五分鍾。

  他說“被子拉地上去”,想她躺墊被上應該容易了。

  兒子沒有聽,依然要抱媽,他用盡全力,隻是從背後摟著她身子,讓她半坐起,她似肉泥一般沒有反應。

  兒子又放下了她,她平躺著。

  他終於忍不住說“讓我來”。

  記得那年那月那日她剖腹產,從手術室推出來時,臉上罩著氧氣罩,臉色蒼白,還在昏迷中,他就想這個女人,為他如此付出,他將來要好好待她。

  後來要將她從滾動的擔架似的小床移到病床時,他竟然是抱不動她,還要別人合力——換了現在,他一定行!

  他想現在抱一下她吧!了那樁埋了20年的心願。

  他右手放她腿下,剛用勁,她臀稍離地時,昏迷中的她忽然驚醒了,抬腳就是踢,他忙將她放下。

  他見她踢他的那隻鞋上的毛線鞋掉了下來,露出了那隻赤腳,那隻沒有血色的皮膚幹皺的腳一點都不美,但是,他的心卻很疼!他很想握著它,對她說它雖不夠美,但卻是他最心疼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