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苦學
作者:
宅樹 更新:2020-07-10 01:10 字數:2560
有一次,他傍晚放學回家時,家門口石頭砌的台階由於剛下過雨,他又穿塑料拖鞋,便滑倒了,右邊膝蓋重重地磕在石頭上,疼得他拐著腳在床上翻滾。
第二天,爺爺吃力地背他去學校,他膝蓋綁著草藥。
上課時,他感到身上忽冷忽熱,老師她關切地望著他,那臉色是感同身受的“疼”。她還叫他坐課桌上,身子靠牆,受傷的腿伸直放桌上,讓他同桌暫時坐另一空位。
放學了,在老師的提議下,四位大個子男生(有兩位還是留級的)一人背,三人護著,每天接送他回家,這樣持續了一兩周。
奶奶曾叫他送點地瓜給老師,他硬著頭皮,紅著臉送了。現在他受傷了,老師竟然送餅幹還有荔枝到家裏,他和爺爺奶奶是頭一次吃荔枝!
小學五年級是畢業班,那時候是五年義務教育,如果考不上,便失學了。
學校收了個外村的插班生,他年齡大了些,學習比較勤奮,當班長。他住學校。吳越是他好朋友,於是也搬到學校,與他合鋪睡。
有一天晚上,吳越見他回來,塞了一大捆甘蔗到床下,說是留著給他倆當零食。第二天,他私下向老師告密了,還交待不要說是自己講的。
夜裏,班長奇怪地問吳越,老師怎麽會知道?他便說老師懲罰他沒?他說沒有,講老師隻是說不要再犯了。吳越說那不就行了?他便不說話了。班長後來以很好的成績考上中學,不料初一第二個學期,他和學校的幾個同學又去偷甘蔗,種甘蔗的農民找來學校,他便被開除了。
吳越在中學,成績在班上一樣屬中上。
他所在的村是貧困縣中的貧困村。村子離鄉裏的中學有十幾裏,同村的孩子大多和他一樣,都是徒步往返的。他常常是扛一個星期的米在肩上,同伴們多是挑擔子,米分前後兩袋擔著,擔子裏除了米還有幾罐菜。
他學校食堂買菜時,人很多很擠,沒有排隊一說。有的女生被擠哭了,菜也打翻了……他擠出經驗了,選前邊靠牆處,有人打好菜往後擠時,他便挨著牆往裏擠,往往事半功倍。
當他伸了飯盒去裝菜時,一份白菜五分錢,吃完了,飯盒裏可以不見半點油星,用水衝洗時都不見油影!敢情廚房的阿姨們用大鐵鍋炒菜,從不放油的。
他卻覺得學校的菜比奶奶煮的好吃,奶奶煮碗青菜都煮得很爛,而且往往黑乎乎的。不過,奶奶煮的豬蹄,他覺得是一絕,那是父親幾個月回來一次,便往往會買豬蹄來的,奶奶煮時,往裏切“樹根”,煮好了,那豬蹄金黃又噴香,而且一點都不油膩!
學校買菜,他喜歡用蒸了飯的飯盒去買,因為往往有驚喜。買拌些地瓜粉的濃濃的豆腐湯,阿姨將勺子往飯盒上一澆,得,湯都濾到飯裏去了,上邊就留三五塊粉筆頭大小的豆腐,阿姨往往不過意,又補了一勺半勺。這補的,便是“意外之財”。
有個把學習任務完成的早晨或傍晚,他便去河邊摸魚。那種有幾根長須的黃顙魚躺在鵝卵石下,將石頭輕輕翻開,往往便見它們一尾兩尾地靜靜地呆著,然後用三根手指,避開它的須與身上的硬翅,一下捏緊,便捏上來,捏進盛些水的大牙罐裏了。他時間控製在半小時之內,有時十幾分鍾便逮了十幾條,吃時同學不屑,他卻覺得是有營養的美味,至少比吃白飯強。
有幾次,他為節省些時間學習遲去買菜了,食堂售菜處關門了,他便吃起白飯來,難下咽也得咽完。
他在學校覺得生活並不苦,但那些同村的“挑擔子”的同學卻覺得苦不堪言,他們紛紛輟學。初一時有十幾位一塊考上的同學,到了初三,隻剩下他和另外兩名女同學,她們家境算是富裕的,家人時常送美食到學校。
有一次快放暑假時,一位同村的男同學說他要離開一兩天,將一牙罐豬蹄寄他那。兩天後,同學來拿牙罐了,見豬蹄有味了,說要倒了。他便讓同學倒自己飯盒裏,吃時,是有些變味,但還是吃光了。奇怪的是,他真沒有鬧肚子。
學校也不大太平。
有的同學從家裏帶米來,他不是將米帶進宿舍,而是徑直扛到小店賣了,然後買菜買零食。飯呢?去偷同學的飯盒,吃完了,也往往是往窗外或床下一塞。
有相關的老師來巡查了,很快,還沒有查到的宿舍的窗戶紛紛被推開,然後聽到下冰雹似的飯盒飛往窗外的聲音……兩位男老師各人挑一大擔鋁飯盒走了。
吳越升初三了,男生宿舍要翻新,於是一大間舊的禮堂便當男生宿舍了。
床鋪是上下兩層的厚重的木頭架子床,一行行一列列隊伍似地排著。
禮堂住了上百個學生。
吳越一天發現木箱被撬了,裏麵的十幾斤米被偷了。
他去找生管老師,生管老師正吃午飯,他匯報懷疑是某些低年級學生偷的,卻見生管老師含糊其辭,夾菜的手都抖動起來,他想老師是“膽小鬼”,便轉身了。
他找到那幾個“混社會”的男生,手裏抓一把螺絲刀,叫他們挨個開箱檢查,他做好了打架的準備。
初二下學期,由於他成績進步大,老師多次表揚,同宿舍的幾個男生開始爭對他了。一次,他取來飯盒,發現飯竟變成淡紅色,他先嚐了一小口,感覺沒有毒,便那樣吃了。他吃時,同宿舍的幾個神情複雜,都沒有吭聲。他懷疑是他們的惡作劇,往洗好的還未蒸的飯盒裏放紅鋼筆水什麽。這事後來沒有再發生。
他的被子還有被人故意拉一半到地上,弄得髒兮兮的。
他午睡時睡得很沉,因為班上晚自習往往最遲走的,到十一二點常有。
有一天午睡醒來宿舍靜悄悄的,他急忙往班級趕。
班級也靜悄悄的,同學們正在考物理,是競賽。
他輕叫聲報告時,物理老師看了過來,她很年輕吧,上的課真的好聽,至少他這麽覺得。她見到他,愣了一下,捂著臉,轉過身去暗笑了。
他望了一下牆上的鍾,遲到15分鍾,競賽也就45分鍾!
下課了,後邊的女學霸拿了麵好看的小鏡子給他照臉,原來眼睛被畫了兩個大圈,額頭也被畫,是紅色圓珠筆畫的。
他趕緊去水洗,皮膚都搓紅了。顯然是同宿舍的人幹的。
不久,不知什麽原因,宿舍的一個姓邱的高子最高大的找他單挑,說去河邊的沙灘單挑。
他應戰。
姓邱的隊伍有五六人。
他請了兩位同村的同學。
開始了,沒有想到兩三個回合,高他半個頭的大個子便被他撩倒在沙灘上了,然後他等他起來打,對方每一次被打倒又爬起來,還“掃堂腿”什麽,到後麵對方自己都笑了,實在沒有力氣了。
圍觀的人說這是“打擂台”。
不打不相識,這以後他們還成了好朋友。
後來他們都考上一中,都考上師範大學。
上了大學,有一天中午他和班上的一位女同學在一塊說笑用餐時,班上一位比他高些的姓彭的男生陰沉著臉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