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他們的命我背了
作者:火爐糖粥      更新:2021-01-25 13:11      字數:3431
  喋喋不休的聲調回蕩在耳畔,蘊含著蠱惑人心的力量,洛舒輕輕聽著,周圍的輕薄黑霧就像晨曦下的山霧,貪戀著,徘徊著,不願離去。

  如此沉默許久,久到兩界山前的漫天青蓮盡數凋謝,洛舒倔強地轉過身,邊向更深邃的幽暗中走去邊輕聲問道:“你要蒼天作什麽,殺死它還是成為它?”

  這很重要,不論做什麽都要知道為什麽這麽去做。

  那些準備,那些謀劃都是為了徹底殺死蒼天而不是換一個蒼天,那等無情存在最好的歸宿就是寂滅,永恒消湮,該向這外道外圍一般,永恒不見天日!

  “當然是殺死它,我要殺死每一個蒼天,包括但不限於這一個。”

  “當然,如果你與我誌同道合,我不介意讓你捅他一刀,不過,不能是最後一刀,我必須確保它不能卷土重來,不僅是為了自己。”

  沒叫洛舒等太久,傳音再度幽幽響起,沒有慷慨激昂,沒有義憤填膺,有的隻是平靜,似是久經滄桑,見夠生死輪回,所謂抹殺蒼天也成為很尋常的事,就像凡人吃飯飲水般。

  風沙將淺淺的腳印抹去,洛舒久久沒有繼續向前,握著拳頭,閉著眼眸,沉吟許久,開口道:“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但是關於最後一點需要做些小小的修改。”

  “怎麽修改,我們一起給他最後一擊?”

  “那可再好不過了,信任都是從無到有的,希望這個美好的開始不會有個醜陋的結局。”

  說著洛舒繼續向前,那神秘的生靈也沉默下來,遠空激蕩流光折落,沒等深入這片幽暗被盡數吞噬。

  不同別處,這兒是絕望之地,見不得光。

  兩界山上平靜刹那,血紅色電光劃過長空,雷聲大作,震耳欲聾,片刻後被鏗鏘劍吟取締,那九色光暈壓製的劍鋒逆勢騰飛,隨著素白色光圈散開,一劍天翻地覆。

  凶神惡煞的生靈退散四方,握著各式兵戈,指引至寶,審視著白衣劍仙,凝視九尺道境無漏,刀兵難犯,萬法不侵。

  都知道洛陽的劍厲害,但誰知道竟是這般厲害,他的劍道好像沒有被封鎖,從凡塵而來,過山間曆百態直向瓊霄,不願在山巔俯視蒼生,那兒太低了。

  混沌生靈,六界絕頂,所有真切感知過洛陽道韻的都無比確信,他的路沒有被封禁!

  不患寡而患不均,由此無名火起,須發皆白的老道口中念念有詞,一手環抱浮塵,一手變換印決無窮,眉心騰起流光九尺,其中浮現九色短刀,明如皎月,冰若冰霜。

  “諸位道友切莫上前,此寶凶戾不辨敵我,若不聽勸告有個三長兩短莫說我凡雙子不義!”

  老道冷聲開口,說著催動那巴掌長短的短刀,除了天師沒有一個修者真切看見刀光所向,隻瞧見明光當空閃耀,短刀已然不見蹤影,隻能移目洛陽,不管何等攻殺手段,落點總不會出錯。

  眾目具瞻下,洛陽抬頭瞥了眼左前方的虛空縫隙,飛刀穿行其間,看不出跟腳,想不到來曆,便試探著遞出聽雷一劍,細碎電弧壓著風雷之音,似波濤洶湧向前,堆疊擁擠,卻沒能擋住飛刀一瞬。

  見此情勢洛陽劍眉輕挑,收劍退後十步,方才穩住身形刀光透入道境三分,淩空懸停,不安分的嗡鳴著。

  審時度勢,凡雙子得意大笑,捏住的手印再度變化,連續放出九柄同等質地的飛刀,仿佛看見賊子折劍景象,不由意氣風發,大笑道:“諸位,且看我破此劍域!”

  聲落九柄飛刀已然隱遁虛空,十星一線,輝光重疊為素白色,隨著凡雙子手掌翻轉驀然旋動,似鑽頭般向前,頃刻間臨近洛陽身前三尺。

  洛陽將忘四橫在身前,緊蹙劍眉,丹鳳眼半睜半閉藏斂淩厲鋒耀,沉默著,直麵來勢洶洶的十柄飛刀,看上去緊迫而急促。

  這一切落在天師眼底,老頭怡然淺笑,揮手間喚來書筆,念動書頁翻開,提筆,凝道韻於筆鋒,再寫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流螢小字金光熠熠,洛陽的九尺劍域驀然變作四尺五,憑空消失的化作至高偉力盡數加之在連成一線的飛刀上,勢力平添三分,看上去有些勢不可擋之意。

  注視著戰場變化,餘下的大小修者變得躍躍欲試,眯著眼,至寶蓄勢待發,握緊刀,身如強弓滿月。

  嗡!

  隨著如是的尖銳聲調響起,眾人真切聽到一聲破碎聲,無需敕令齊齊落下至寶、符籙,天師更是指引從未出現過的雕龍銅印落下,嘴角帶著如沐春風的和煦笑意,眼底卻是三九冬風般的冷冽肅殺。

  “開!”

  聲調迥異的戰吼聲被長嘯壓下,風雲突變,一線劍光薄如蟬翼,從無到有片刻掠過長空,數千道寶光倒飛而起,散若花火,不夠堅韌的難以承受道韻擠壓,流雲四下,破碎聲不絕於耳。

  洛陽注視著天師接住銅印,瞬影步動,忘四當空微停,跟著藏劍意起,攜著三分開天道韻重重斬下,在大勢上看天師不能死,可他該死!

  “乾元無量,萬劫不墜!”

  迎著劍光天師奮筆疾書,字符化作流光護體,能斬殺絕頂的一劍竟沒能斬碎著毫厘微光。

  洛陽瞥了眼背後情景,萬千至寶同起,明耀寶光堆疊如浪,攜勢拍下,視山巒如沙丘,堅城似朽木,威如天塌。

  即便如此洛陽還是沒有退,以那層毫厘流光為藏鋒之鞘,起劍再斬低吼出聲:“給我破!”

  寶光音聲破碎,天師如斷線風箏般栽落雲宵,瞬影步動,浩浩蕩蕩的寶光就此落空,很快,奈何仙劍更快。

  “給我攔住他,攔住他!”

  天師有氣無力的傳音響起,七十二道流光同時追向洛陽,劍過山河萬裏,小看雄關漫漫,臨近楚地,緊追不舍的七十二位絕頂好似聽聞敕令驀然停頓,各自招引劫雲壓向城鎮,電閃雷鳴,頃刻危城。

  “洛陽,大先生的命是命,楚國百姓的命是不是命,你再不停下,一息三刻,毀城滅國!”

  天師的傳音遙遙驚起,壓過雷聲回蕩街巷,有的人跪下祈求蒼天,有的人拔刀怒罵出聲,本就沉重的城門上流光閃耀,重愈泰山,十數青壯軍士都無法撼動分毫。

  非是而天災,漸漸的,漸漸的飽含希望的眸光移向遠空,凝視著劍光上的飛仙,祈求聲久久不絕。

  “洛陽,一人救一國,大先生可以封聖,哈哈哈哈……”

  天師的笑聲更是歇斯底裏,洛陽緊握著拳頭,凝視著楚地,緩緩鬆開忘四,抬起那雙被青竹抽打過的手掌,似乎回到昨日。

  “很好,這些你不能忘,如果到死了的那天都沒用上便找個人傳下去……”

  這句話再度於耳畔響起,同時而來的還有齊老頭折劍身隕時的淺笑音容。

  洛陽驀然抬起頭,怒目圓睜,猛地握住忘四,凝視著七十二賊人,一字一頓,“這楚地所有人的命我替老師背了,你們盡管動手,血債血償!”

  言罷望向城中百姓,聽著那些罵聲,笑得輕鬆,這不符合昆侖的道理,更不符合書院的道理,卻符合洛陽自己的心意,不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這個選擇都不曾後悔。

  言罷洛陽禦劍繼續向前,天師握緊拳頭有緩緩鬆開,凝視著劍光隱入昆侖,冷聲道:“殺,寸草不生!”

  聲落驚雷卷下,同時間風起青萍微末,無盡劍吟壓過雷音,花草葉木,山河沙石,正好的斜陽微風,目之所見,耳之所聞,十方存在的一切的一切盡數化作劍光扶搖而起,縱橫各九道璀璨劍河封鎖虛空,逼得七十二絕頂一退再退。

  自身難保,毀城滅國也就成了笑話。

  “清虛老道,你出關的很是時候!”

  天師沉下麵色,注視著遠空雲霧間若隱若現的身形,窮盡目力,看見麵色紅潤的麵頰,仙風道骨,兩袖清風,如山嶽巍峨,似大海無量。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就此罷手,可好?”

  變作老年模樣的清虛老道悠然出聲,說著放出些許道韻,混元不定,如清風無害卻可斷日月山川。

  天師拂袖冷哼,帶著七十二絕頂隱入長空,緊跟著漫天劍河隱去,楚地重歸風雲平淡,瓊霄峰上,若水緩緩收回手掌,麵色蒼白的戊辰鬆了口氣,牽強一笑,“過關了,可惜瞞不了太久,之後的事麻煩了……”

  “不麻煩,實話實說就好,而且今時不同往日,劍之絕頂昆侖山又不是隻有一個,師弟不去尋他們就燒高香吧,我倒是好奇,那個膽子這麽大敢找上門來。”

  另一邊,李欽月笑著收拾棋子,說話間抬頭望向溯寧宮方向,僅片刻後三尺白光掠過九天向南而去,挾著森羅殺機乘風向遠。

  如此做派去那兒自不必多說,天師也好,那七十二尊絕頂也罷,好日子都到頭了。

  想著李欽月愜意地招來三杯熱茶懸在空中,見兩位前輩出神也不拘泥虛禮,接過一杯,微微吸氣,如嗅春色,細細輕品,恍見夏花。

  待劍光徹底不見蹤影,戊辰搖頭苦笑著,對那位仙逝的劍仙讚不絕口,“兩年啊,過去彈指一瞬的光景,就長大成人了,小師叔就是小師叔,這看人的眼力,絕了!”

  聞聲若水老道捋順胸前長須,神遊昆侖山,笑秋景美絕。

  十年可見春去秋來,百年可證生老病死,千年可歎王朝更替,萬年可見鬥轉星移。

  劍本凡鐵,不磨何以為仙?

  幾個萬年笑談而過,昆侖還在這兒,這班劍仙也還在這兒,即便再有無數個萬年,隻若有風雨,昆侖還是昆侖!